“好,你把遺詔給我,我就放你一馬,不然……。”她看了眼四周荒涼之地,涼涼笑道:“陛下選了這麽好的地方,我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遺詔不在朕手上。”


    “那哪裏?”謝黎追問。


    “朕不知道。”他憋屈的道:“朕真的不知。”


    內侍膝行過來:“謝三娘子,這點老奴可以作證,陛下是真的不知,別說陛下,就是老奴也不知遺詔去了哪裏。”


    “起居錄裏沒寫?”謝黎皺眉,審視二人,似要從麵上看出破綻。


    內侍沉默半晌才道:“老奴也是後來才知,陳起居郎掉入河裏淹死了,就在先帝駕崩後的第二日。後來老奴曾偷看過起居錄,記錄遺詔去向的那一頁遺失了。”


    謝黎並不在乎遺詔,隻要她不想,沒有人能逼她去死,她怕的是先帝另有安排。那位可是造反成功的皇帝,豈會不留一手準備!


    她眼珠子一轉,莞爾笑道:“遺照是遺照,如今陛下才是一國之君,你不想娶我,正好我也不願嫁你。這樣吧,勞煩陛下現在就起草一封詔書,放我自由婚配,不然……。”她瞬間變臉,狠戾的道:“你就別想出豎著出這院子。”


    皇帝沉默良久:“朕沒帶印。”


    謝黎卻是知道皇帝有好幾枚印,蓋在聖旨上的印信跟隨身攜帶的私印不同,點頭道:“行,反正我要在宮裏待三日,出宮前把聖旨給我。我的武力值想必陛下清楚,就算對付不了所有侍衛,在他們趕來前摘下你這顆珍貴的頭顱還是能做到的。”


    說罷上前扯下皇帝掛在脖頸間的私印:“這枚印信暫時寄放在我這兒,等拿到聖旨,自然會還給陛下,希望陛下別讓我等的太久。”她看了眼麵色極差的皇帝,越牆而去。


    孫瑞連做好幾次深唿吸,在口中嚐到微腥的鹹澀味,才壓下漫至胸口的戾氣,閉了閉眼,對內侍道:“你下去,找個隱秘的地方。”


    內侍知道,這是叫他自盡的意思,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見,但此時此刻依舊傷痛不已。


    他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流著眼淚道:“老奴無能,無法為陛下解憂,隻求陛下將來心想事成,長樂未央。”


    長樂未央!孫瑞眼中閃過自嘲,他兒時不曾得到,將來更不會有。他活著的意義,便是讓所有人,讓天下人不得好過。


    迴程時白煜指出一條捷徑,花費的時間是去時的一半,途中經過一片花林,謝黎特意摘了不少漂亮的花迴去,這才堵住董清華和唐婉的嘴。


    白煜問謝黎:“皇帝真會把詔書給你?”


    “會的,除非他想娶我。”謝黎把玩著從孫瑞那兒順來的私信,這顆印章她在夢裏見過,皇帝寶貝的很,從來不讓任何人觸碰,謝芳隻是隔著荷包偷碰了下就被奪去封號。


    “這玩意兒你能不能複製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白煜湊過來看了一眼:“若有一樣的玉石,我就可以。”


    謝黎嫌棄它:“連無中生有都做不到,我要你何用?”


    白煜氣急,當無中生有很簡單?那是天底下最難的事好不好。


    要是揮揮手就能變出糧食,農人還需要辛苦種地?它不信謝黎不懂其中的道理,這女人就是受氣了想欺負它。


    小貓崽彈出鋒利的爪子,視線在謝黎身上遊弋,好似在思考從哪兒下手容易。


    但考慮到對方的武力值,還是忍下這口氣。哼,它是天道化身,不跟區區凡人計較。


    謝黎不知道這貓兒腦補了什麽,一會兒齜牙,一會兒傻笑,拍拍它的腦袋道:“你既然閑得慌就迴謝家一趟,我記得庫房裏就有一塊差不多的黃成玉。”


    白煜朝她翻白眼,冷哼一聲,轉頭用屁股對她。謝黎笑眯眯的道:“聽說禦膳房的魚做的不錯……。”


    “區區禦膳房我還進不去?”它舔舔爪子,一臉鄙夷,這幾天它可是蹭吃蹭喝了不少好東西。


    “那你就不懂了,禦廚的廚子不是什麽菜都做。有些需要花功夫的菜除非皇帝宴請,不然就要額外花銀子。家裏沒有背景的人,想吃還得看廚子當時的心情。”


    謝黎笑的人畜無害:“恰好,我跟那位擅長做魚的廚子很有交情。”香滿樓出來的,交情還很深呢!


    “真的很好吃?”


    謝黎點點頭:“很好吃,迴味無窮。”


    “行,我去取石頭,你明日就讓禦廚給我做。”


    “成交!”


    就在謝黎哄著白煜跑腿時,迴到寢宮的皇帝打發走宮人,走進書房,轉動機關,來到一間密室前,他整了整衣冠,這才扣響房門。


    “進來。”屋裏傳出個低沉的男音。


    儒雅的中年男子靠在軟榻上看書,見到皇帝怒氣衝衝進來,微微一挑眉,含笑道:“陛下怎麽來了?”


    孫瑞對男子很是恭敬,站在榻前躬身行過禮,懇求道:“老師,朕封你做司空好不好?求老師幫朕。”


    男子放下書,上下一打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誰敢給陛下氣受?”


    “還不是謝黎那賤人,仗著謝恆手裏的軍隊,對朕無禮。”他心梗了梗,到底沒把糗事說出來,認真盯著男子,期待道:“老師,你出山幫朕好不好?朝中的官職隨老師挑選。”


    男子搖搖頭:“先前我就跟陛下說過,修道之人不可插手朝堂之事。”抬手按下皇帝要說的話:“勾踐臥薪嚐膽打敗夫差;孫斌被處以刖刑還能寫出兵法,陛下乃上天之子,故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與先賢相比,陛下的處境已經很不錯了。”


    “可謝恆……。”孫瑞不甘心,在他看來,若老師肯出山輔佐,謝恆之流哪裏還敢挑釁他的權威。


    男子掀起眼皮,語氣重了三分:“謝恆不足為懼,陛下隻需等待時機。”


    時機,時機,又是時機,他到底要忍到何時?抬頭就望見對方那猶如深淵一般冷漠的眼眸,孫瑞一瞬間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到底不敢違背對方,隻能躬身道:“謹遵老師教誨。”


    黃娘子出宮後,連著兩天宮裏沒再鬧出事兒,琳琅縣主約莫被太後警告過,也再沒有主動挑釁。


    隻是皇帝沒有心思選妃立後,把花兒一般的小娘子當成紅粉骷髏。太後有意撮合他跟胡家娘子,時常讓人送湯送水,讓孫瑞煩不勝煩。


    謝黎拿到詔書,很守信的把私印交出去,笑著對皇帝派來的內侍魏延道:“不知上迴跟在陛下身邊的那位內侍身子如何了,我這兒有些外傷藥,勞煩你給帶迴去。”


    魏延道:“謝三娘子記掛,陛下賜了藥,人已經大安了。”


    大安,不見得吧。不過她也隻是順嘴一提,魏延見她沒再深問,貼身放好印信從一條偏僻小路離開。


    皇帝在參加百花宴的小娘子裏挑了幾個家世不顯的封為美人,心細之人發現被選入宮的女子家中或多或少都有親眷經商。


    陛下以前線戰事吃緊,不好破費為由拒絕立後,理由太充分,大臣們不好勉強,這麽一來,宮裏的小娘子們就該出宮了,然而皇帝遲遲沒有放人的意思。


    宮裏是個看碟下菜的地方,哪有家裏舒服,且得過陛下的“暗示”,小娘子們被折騰的有苦說不出,有好幾個因為夜裏著涼病倒,寫信迴家哭訴,朝臣無法,隻能繳納“贖金”,把有婚約的閨女贖迴來。


    “你確定人在這兒?”謝黎準備今夜找機會把薑勝的兒子帶出去,不過她實在沒想到皇帝會把人藏在後宮。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那倒黴娃的生母本就是是蔣婕妤身邊的宮女。”


    謝黎恍然大悟,皇帝的妃嬪中隻有蔣婕妤出自世家,在人身邊放探子是怕她跟外界互通消息。


    孫瑞對女人興趣不大,後宮小貓三兩隻,膝下尚無一男半女。謝黎惡毒的想,莫非是無能又怕遭非議,才弄了幾人當擺設。


    “收起你那幸災樂禍嘴臉,我們到了。”白煜抽了抽嘴角,指著坐在屋頂發呆的男娃:“喏,就是他。”


    謝黎順著貓爪的方向看去,孩子約莫七八歲,穿著不怎麽合身的內侍衣裳,看到一個帶麵具的人落在跟前也隻是木訥的動了動眼珠子。


    裝的真像!她玩味的打量男娃,若非一直盯著,見到他有一瞬間瞳孔微縮,或許真會被這幅木訥的樣子欺騙。


    她學著男娃的樣子坐在屋頂,望向被繁星點綴的星空,輕聲道:“星空雖美,可惜遙不可及。其實外麵的世界也很精彩,念書遊學打馬球,隻要有錢可以達成大部分心願。”她迴頭望著男娃:“你想出去嗎?我可以帶你出去。”


    雖然答應薑勝,但她也要遵循孩子的意見,畢竟他還有個親娘在宮裏。萬一孩子不願,她卻強求,那不是結仇嘛!


    “錢能換迴生命?”


    謝黎挺詫異他會這麽問,歎息道:“不能,所以我才說是大部分而不是全部。在生命麵前,錢算個屁。”


    “你要跟我走嗎?”她重複問道。


    男娃好似又發呆了,謝黎也不催促,過了好一會兒,他道:“好。”


    謝黎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能把人帶走,一對搞陰謀的夫妻生出來的兒子不該是個傻白甜啊?


    “你這麽相信我?不怕我是你父親的敵人?”


    男童盯著謝黎的臉,可惜無法透過麵具看透她的真實情緒,低下頭,拽著衣角,平靜的說:“父親曾說,若有一日,有人要帶我走,讓我跟他離開,因為這一定是他死前跟人做的交易。”


    “或許是騙你的呢?”謝黎的心被刺了一下,有些憐憫他,語氣便放輕了些。


    男娃自嘲的笑笑:“父親活著,我是他的軟肋是人質;他死了,人質就沒有意義。”說不定還會被他那位所謂的母親滅口。


    謝黎不喜歡他把自己當工具人的態度,擼了把男娃的頭,不滿道:“孩子就該有孩子樣,那麽聰明做什麽,會活的很辛苦。”


    他嘲諷暼她一眼,好似再問,你說真的?


    謝黎摸摸鼻子,行吧,這娃比她倒黴多了,除了薑勝為他打算,其他人都隻當他是棋子。看他這身衣服和瘦骨如柴的小身板就能知道其母的態度。


    “走吧,我帶你出宮。”


    突然被人抱起,薑子涵頭腦一片空白,等迴過神,劇烈掙紮:“你,放我下去,我能自己走。”


    “這兒是皇宮,靠你那小短腿要走到什麽時候。乖乖待著,出宮就放你下來。”這人哄孩子的態度令薑子涵十分不滿,隻是在瞧見底下走過的皇宮侍衛時,他瑉著嘴不吭聲了。


    拿到《天地決》時,謝黎學最認真的就是被白煜戲稱逃命絕技的輕功。她的逃命本事,阿不,是輕功,放在江湖不說第一,前五肯定有的,皇宮對她而言可謂來去自如。


    謝黎直接去了香滿樓,找到到秦掌櫃,豪氣的拍出一錠金子:“這孩子是在下友人的獨子,你給我開一間上房,好吃好喝伺候著,若要讓我知道有怠慢……。”謝黎把捏變形的金錠丟給掌櫃。


    秦掌櫃做戲做的挺像,雙手接過,半背過身咬了一口,摸到底下的官印,心中一跳,很快就有計較,心領神會道:“大俠盡管放心,小的定會伺候好小郎君,咱們香滿樓是金陵首屈一指的酒樓兼客棧,絕對童叟無欺。”


    “嗯,伺候好他,將來有你們的好處。”


    秦掌櫃招來小二,想了想道:“請貴客去賢竹閣。”


    小二微微一愣,心道掌櫃大手筆,不過人家不差錢,出手就是金錠,恭敬的把人領去廂房,見貴客打量後露出滿意神色,便留叔侄倆說話,退下給人準備熱水吃食去了。


    謝黎對薑子涵道:“那錠金子足夠你好吃好喝住五年。過幾天我會給你辦好戶籍和路引,以後想去哪裏隨你。不過近半年你最待在這兒,需要什麽就讓小二跑腿。”


    她摸了摸身上,把太後賞賜的珍珠挑了些小的辮成一串遞給他:“若有急事需要幫忙,就把這個掛在窗前,我看見自會來找你。”


    薑子涵接過手串,心緒十分複雜,抿了瑉唇,還是問出口:“我父親是你殺的?”


    謝黎咧嘴一笑:“是啊,你要尋我報仇嗎?”


    薑子涵握緊珍珠,好一會兒搖搖頭,低落的道:“父親說過,他雖然身不由己,但做的都是傷天害理之事,若有一天被殺,也是咎由自取。”


    父親不許他報仇,他曾問過父親,既然知道傷天害理為何還得去做?


    父親那時的神情是悲傷的,最後笑笑沒說,他卻知道有一大半是為了他。


    “我,我能知道你叫什麽嗎?”


    謝黎眨眨眼,手按在男娃頭頂,輕輕的揉了揉:“我叫純曦。”這是她的字,不算欺騙。


    謝黎蹲身與之平視,語重心長的道:“我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別辜負你父親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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