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鈺整理一下情緒,勉強擠出一點微笑走進包廂,同行的兩位同事都已經暈暈沉沉,李文明稍微好點,還能看清楚人,知道進來的是唐鈺。


    他搖搖晃晃來到唐鈺座位邊,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撐在唐鈺的椅子上。借著一點酒勁,對唐鈺說,“唐鈺,我也不知道該稱唿你什麽職位,助理秘書這種職位,我覺得你也沒怎麽真正在做,我倒是覺得薛董帶你做的都是銷售部項目部的燙手業務。有時候又羨慕你,有時候又覺得你挺慘的,也不知道這些工作是不是你真心想做的。”一個酒嗝衝上來,好大一股酒味。“我一個男的有時候都佩服你!剛才酒桌上,明顯感覺你有為難,但你還是扭轉乾坤,給我們創造了機會,這麽能忍能幹的性格,我是真佩服。”


    唐鈺聽完,苦笑了一下。大家都是聰明人,這些事情大家都懂,唐鈺承受的壓力和帶來的轉機大家都有目共睹。平時工作忙,雖然有同事喜歡私下議論,但是對她沒有多少影響,如今李文明真切實在的在她麵前說出來,才覺得自己承受的是有點多了,薛霖在身邊的時候還不覺得,這將近個把月的時間,自己獨當一麵,又必須麵麵俱到,才讓她感覺真心有點無力。一想到公司上下努力了這麽久,前期溝通這麽久的品牌合作,因為自己的緣故要黃了,難受和委屈更是湧上心頭。眼角不自覺的泛起淚光,卻因為自己的驕傲,仍舊麵帶微笑的看著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李文明。都是年輕人,都在經曆著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滴,自身的矛盾,家庭的矛盾,工作中的矛盾,每天輾轉於各種各樣的問題裏,未必都能解決,但是大家都在逼迫自己去麵對,去逼迫自己勇往直前。有些人進步的很快,就像薛霖,父親的離世,工作的轉換,新工作的新問題,新的人際關係,他都在積極麵對和解決,也解決得非常好,甚至慢慢成了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依靠。有些人進步慢點,但是也不可否認的能看出他們在努力,大家都在往未知的生命中疾走,沿途經曆的一切都是成長的財富。


    唐鈺反觀自己,進步雖有,但是其實都是在薛霖的幫助之下的,因為這些生命中的貴人,才讓她一路走來順風順水,也避免了很多肮髒黑暗的過程,可是,這個社會從來都沒有想象的那麽光明正大,反倒是那些齷齪和無恥越來越膽大妄為。


    李文明又嘟嘟囔囔口齒不清的說了一些話,趴在桌邊睡著了。薛霖無奈的看著他和劉菲菲,她今天真失敗啊,合作沒有談妥,還得罪了品牌方,底下的同事沒有保護好,自己還差點失身。


    她好想找個人傾訴,可是找誰呢?薛霖嗎?不行,他是副董,他對這個合作很重視,如今失敗了,他該多失望啊!他在h市的工作本就多,她怎麽好再給他添堵。還能找誰?童舟航?算了,人家是博士醫生,是祖國的棟梁之才,如今意氣風發,哪有閑時間聽她抱怨社會。還有誰?唐鈺突然發現她生活中可以聯係的朋友真是沒有幾個。這難道也是成長過程中的必經之路嗎?終究自己的人生隻能自己摸索著走完,來來往往的人,終歸迴到他們的軌道,那些交叉的瞬間,隻能是記憶的美好,成為不了生活的主旋律。


    手機微信視頻響起來,唐鈺拿過來一看,是薛霖,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接?怎麽跟他講!當她決定接起視頻的時候,手機卻自動關機了,沒電了!


    李文明被聲音吵醒,已經恢複了神智的他,捏了捏眉心,然後走到劉菲菲邊上,拍了拍趴在桌邊的她,“起來迴家了。今天工作結束了!”


    劉菲菲抬頭,麵色通紅,使勁搖了搖腦袋,“唐助理,今天成功了嗎?”


    唐鈺隻好擠出一絲笑容,“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先迴家吧,劉菲菲,你一個人迴去,沒問題嗎?”


    “我還好,剛趴了一會,現在好多了,迴家的路肯定是認識的。”劉菲菲收拾著文件包。


    “那走吧,我等下讓酒店給我找個代駕,我手機沒電了。”唐鈺晃了晃漆黑的手機,無奈的說。


    “走吧走吧,為了明天的五鬥米,咱們現在該迴去了。明天想想怎麽跟歐經理薛董匯報吧。”李文明也收拾好一起走出包廂。


    三人一起來到酒店一樓大廳,李文明說本著紳士風度,還是決定送劉菲菲到家再自己打車走,於是兩人攔了輛的士,一前一後的坐著駛進了夜色之中。


    唐鈺來到前台,讓前台服務員幫定了一個代駕,然後在大廳裏等著。


    冬天的夜裏真涼啊,酒店大廳雖然中央空調開得很足,但是酒勁過後的背脊仍舊有些涼的瑟瑟發抖。瘦弱的身軀坐在大廳碩大的沙發上,顯得特別悲涼。


    童舟航沒有喝酒,他是一個絕對自律的男醫生。秉持著對得起病人的原則,他很多喝酒的場合都婉拒了。宋老師知道他和宋妍的事情之後,也刻意不讓童舟航多出現在自己家裏,於是由其他學生開車送他迴家了。童舟航自己來到地下車庫,看到薛霖的豐田霸道還沒有開走,心中不免疑惑,難道他們都喝醉了嗎?怎麽業務還沒有談完?都快十一點了,這談的什麽業務,這麽費力。想起剛才唐鈺的遭遇,也不知道她告訴那個副董沒有,兩人關係看著不錯,一想到這,童舟航心裏就不是滋味,自己好歹也是精英中的精英,長相也不輸那副董,怎麽唐鈺對他就沒有半分依賴之情,更別說多出一些男女之情了。之前趁她喝醉的熱吻也隻是別人的替代品,唉,心裏生出些許不甘,看看時間,又還是擔憂起唐鈺的安危。自己是正人君子,但誰能擔保其他男人不覬覦唐鈺的美色呢?


    他坐在車內,靜靜地等待著。


    半小時左右,唐鈺和一個穿著代駕服裝的男人走近薛霖的車旁。


    看來兩人都喝醉了,還請了代駕,這副董怕不是喝得爛醉如泥,這些做業務的人都是拿身體換錢。童舟航心想著。


    唐鈺坐到後座上,代駕司機大概是確認了一下路線,便開車駛出地下車庫。


    童舟航一路跟隨,他以為汽車迴到酒店前接副董,沒想到汽車直接開進車流,上了馬路。心中一陣疑惑,難道副董不在?唐鈺怎麽能開副董的汽車,莫非兩人?雖然覺得合情合理,但始終接受不了。又因為擔心唐鈺的安危,一路不緊不慢的跟著豐田霸道進了小區車庫。


    代駕司機結束訂單後,先下車走了。唐鈺一個人坐在車裏,已經淚流滿麵。


    車內暖氣很足,代駕司機下車前看到唐鈺哭了,也沒多問,拿了錢開足暖氣便離開了。成年人的世界,不關注也許是最好的關心。


    車內的黑鬆木清香是薛霖的味道,唐鈺縮在後座上,抱著雙膝,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龐。剛才在酒店的一幕幕都像電影版循環播放,不管經曆了什麽,又有誰知道,又有誰在意呢?誰又能保護誰一輩子?不過都是當時的誓言,美麗又誘人,隻是真正遇上問題,又有多少誓言能抵抗住現實的殘忍。


    童舟航坐在車內,看著唐鈺一直沒有從汽車裏出來,心中不免有些擔心,想走近去看看,但又害怕觸及小姑娘那脆弱的心靈。他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可是那種經曆,她怎麽能跟自己去訴說,去尋求方法呢?看來薛董並沒有跟唐鈺一起做這個項目,唐鈺目前的狀況看著不是很好。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冬夜的寒冷從各個縫隙鑽進車內,再高的暖氣也似乎抵抗不住這冬夜的寒涼。唐鈺也哭的差不多了,擦幹淨淚水,拍了拍哭紅的臉頰,對自己說著,“迴家睡覺,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隨後拿著車鑰匙下車迴家了。


    直到唐鈺進家門,屋內的燈光全都亮起,童舟航才坐電梯來到唐鈺家門口。他靠在走廊的牆邊上,靜靜地聽著,仿佛能聽到溫暖的屋內,姑娘換上拖鞋,拿著洗漱換洗衣服到浴室淋浴的聲音。其實隔音很好的牆壁,童舟航什麽都聽不到,他隻是覺得站在這裏讓他心安。


    薛霖從晚上九點就在給唐鈺發信息,但是一直沒有收到迴複。想著酒局裏玩手機不是一個主意負責人該做的事,也沒有多想,他甚至覺得也許沒有時間看手機,說不定是忙著在談合作。對唐鈺的戰報越來越期待。


    薛霖洗漱完畢,坐在床上等唐鈺的迴複,依舊是沒有消息。心裏著急的他打了視頻過去,結果視頻沒有接通,反而提前顯示了無法接通。他想難道是唐鈺手機沒電了嗎?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提示對方暫時無法接通。之後又打了十來個電話,沒有一個打通了,薛霖感覺有些心慌,抓著手機,看著無人接聽的號碼,無力感再次席卷而來。距離,又是該死的距離,到底要強大的什麽時候才能把他和唐鈺之間的距離全都清除掉!


    晚上十二點,薛霖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心裏全是唐鈺的身影,到底她在幹什麽?是好是壞怎麽電話都不接了呢?他繼續撥打著無人接聽的電話號碼,無人應答的嘟嘟嘟聲讓薛霖心煩意亂。


    他又給唐鈺微信留言,給她的郵箱發郵件,但是都是沒有任何迴音,所有聯係都石沉大海。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薛霖擔心唐鈺喝醉了酒,但是他知道她有糖尿病一般不會輕易喝酒,而且這個合作已經前期溝通過,而且聽說何老板是個看上去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男人,應該不至於會喝醉。那有什麽事讓她電話不接,微信不迴,人呢?難道車禍?他又開始自己汽車的違章違規記錄,想著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點線索。


    一整夜,薛霖焦慮不安。等到早晨七點左右,他繼續撥打唐鈺的電話,依舊沒人接聽。薛霖搜了員工聯係方式,然後打電話給李文明,李文明一臉睡意朦朧的接起電話,“喂?”


    “李文明嗎?我是薛霖,有點事要問你下。”


    李文明聽到薛霖的名字,被驚出一個激靈,睡意全無,挺直腰板坐著床上,“您說,薛董。”想起昨晚的失敗,薛董就知道了麽?也太快了吧?


    “你們昨晚飯局幾點散的?”


    “啊?九十點左右吧!當時沒注意。”


    “你們三個是一起迴去的嗎?”


    “我和劉菲菲先走了。唐助理叫了代駕司機,她在那等代駕。”李文明迴憶著。


    “你們喝了很多酒?”薛霖又問。


    “也不是特別多,但是就感覺特別暈。”李文明撓撓頭,“可能酒好度數高。”


    “唐鈺也喝了嗎?”


    “唐助理喝了挺多酒的,為了合作,她也是蠻拚。”李文明想到後麵要去交代失敗的溝通,先賣點慘,可能後麵會被訓得少些。


    “嗯好的,謝謝!你先休息吧!”薛霖沒有再問什麽就掛了電話。


    李文明鬆了一口氣,生怕薛霖問起合作的事,都不知道要怎麽交代。完全沒在意薛霖全程都在問唐鈺的事情。


    薛霖掛掉電話後,整理著信息,心中更慌。有糖尿病的唐鈺喝了很多酒,那她現在情況怎麽樣?是出什麽事故了嗎?怎麽電話都打不通。


    早上九點,薛霖給歐經理打電話。


    “歐經理,我看昨天匯報說昨晚有安排和零食太忙的老板進行合作商討,不知道結果怎麽樣了?”


    “唐鈺還沒有來匯報。”歐經理簡短的說,他進公司的時候發現唐鈺還沒有來上班。


    “哦,那好吧!等下有消息,麻煩告訴我一下。”薛霖覺得太關注會讓歐經理感覺不舒服,隻好掛了電話。


    薛霖複盤著掌握到的信息,始終想不出唐鈺為何還不迴複他的消息。她是在躲避他嗎?發生什麽事了?


    歐經理本身也很關注這個零食品牌合作,但是唐鈺遲遲沒來匯報,他隻好在辦公室一直等著。可是一天下來,唐鈺都沒有跟他聯係溝通。這讓他感覺不是很好,一方麵擔心唐鈺的合作,一方麵又懷疑起是不是薛霖已經提前知道合作結果了,所以唐鈺都沒有來跟他匯報,可是他又覺得依照唐鈺的性格,還不至於把事情做成這樣。於是他起身去唐鈺辦公室,打算親自問問。


    辦公室沒有開門,唐鈺沒在辦公室裏。歐經理踱步到前台詢問今天的出勤情況,前台客服對歐經理說,今天唐鈺唐助理休假。歐經理看了看出勤表,才想起幾天前唐鈺確實給今天調休了。


    一時間,大家都聯係不到唐鈺,失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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