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特別是燕王妃,臉上像是凝了一層淡淡的薄霜,讓人心生寒意。她那冰冷的目光掠過昭華的臉,宛若冰刀一般鋒利,似乎要生生剜下一塊肉來!


    昭華低垂眼簾,硬撐著假裝視而不見。


    她心裏有些驚詫,江慕白迴去以後居然找了燕王?而且看樣子,燕王對他簡直就是百般維護,竟然不惜公然和燕王妃翻臉,也要還江慕白一個清白!


    難不成,江慕白是燕王的私生子?不然的話,何以對他一個大夫這般維護?還是燕王的病特別嚴重,離了江慕白就生不如死?


    昭華心裏閃過好些荒唐的念頭。


    “王妃救我!”春杏被人押了進來,一進門,就嗚嗚咽咽哭訴央求,“王妃,求你救救我啊!救救我……,嗚嗚,世子爺把我扔到芳園裏去了。”


    燕王妃的臉色一片黑。


    燕王喝斥道:“肅靜!”


    春杏嚇得抖了抖,擦擦眼淚,發現燕王也在,頓時嚇得不敢亂哭了。


    燕王怒道:“大膽賤婢!為何要陷害江神醫?”


    “陷害……,不!”春杏嚇得趕緊搖頭,“我沒有、沒有!我是被人陷害的,走在半道上被人打暈了,醒來就發現自己和來貴在一起,有人陷害我!”


    “不對吧。”江慕白忽地開了口,悠悠道:“我聽人說,來貴指證你花了一百兩銀子,要陷害我和昭華姑娘,這可是人證物證俱在的。而且,你口口聲聲汙蔑我和昭華姑娘,可有證據?還是說,等於承認這個陰謀是你的設計的?”


    春杏頓時啞然了。


    江慕白便笑了笑,迴頭對燕王道:“王爺,府上實在是不怎麽太平,我住著不免有些煩憂。依我看,王爺最近的頭疾已經穩定,我寫好藥方,配製好藥丸,也不用長留此地。所以打算,明兒告辭迴京城去。”


    燕王當即道:“你不必擔心!這件事,本王會給你一個公正的交待。”


    江慕白還要推辭,“王爺……”


    “稍安。”燕王不容發對的揮揮手,然後下令,“把春杏帶下去,再把王府內院所有的下人叫齊,讓他們看看,胡亂汙蔑他人,就是二百廷杖活活打死的下場!”


    “二百廷杖?打死?”春杏嚇得渾身發抖,驚恐道:“不不,不!”她驚慌失措的看向王妃,哭喊道:“王妃,救我!看在我從小服侍你的份上……”


    燕王妃斥道:“住嘴!來人,趕緊塞住她的嘴帶下去!”


    立即有兩個婆子上前,塞住了春杏的嘴,直接把人給拖了下去。


    燕王對江慕白道:“江神醫放心,以後除了本王的傳召,王府內其他任何人找你,都一概可以不見!另外,你住的院子會再增派人手,護衛你的周全。”


    江慕白微笑道:“既然王爺一番盛情,又安排的如此妥當,那我就再多逗留一些時日,等王爺的頭疾徹底好了再走。”看了看屋子裏的情形,“今日事情眾多,請容我放肆先告辭了。”


    燕王頷首,“你先迴去罷。”


    江慕白一派雲淡風輕的,從容離去。


    昭華真是服氣了。


    這人哪裏是大夫?簡直就是燕王的救命菩薩,誰也惹不起啊。難怪當初在畫舫上,他說迴了王府,世子秦少熙就不敢對他任性。


    哎,何止不敢任性?根本就是恭恭敬敬嘛。


    燕王又迴頭看燕王妃,目光不善,“春杏是你從小調教的,既然如此蠢笨惡毒,為何還要塞給世子做通房丫頭?居心何在?!”


    這話簡直就是誅心了。


    燕王妃立刻站了起來,迴道:“春杏原本是很聰明伶俐的,長得也俊俏。若不然,我也不會把她賞給世子了。隻是沒想到,她被世子寵幸以後恃寵而驕,又為著爭風吃醋,竟然把心思都給長歪了。”


    這番話,說得倒好像是秦少熙太寵春杏的錯。


    昭華悄悄看了一眼。


    秦少熙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似乎沒聽出來,更沒有感到任何憤怒。她心下不由奇怪,秦少熙雖然風流浪蕩,卻不傻,為何在燕王妃麵前如此老實?是害怕,還是藏拙?總之,這燕王府的水真是夠深的!


    燕王妃又道:“王爺放心,以後若是再有丫頭不老實,我一定好好敲打。”


    燕王對此不置可否,目光落在昭華身上,問道:“聽說,你是被繼母賣了,碰巧被世子買下進了王府的?因為在畫舫上和江神醫見過一麵,被春杏知曉,所以才會借此汙蔑你和江神醫,對嗎?”


    昭華低著頭,迴道:“是這樣的,正如王爺所說。”


    燕王打量了她一番。


    果然很有幾分姿色,氣度亦是不俗,一看就不是奴才秧子的小家子氣,而是透出從小養尊處優的小姐款兒,身份應該不是作假。況且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想來世子那邊早就派人去查過了。


    最難得的是,此時此刻她還能保持冷靜從容。


    換做尋常女子,不是中了春杏的奸計,也該被嚇得魂不守舍。再不然,就是拉著世子哭哭啼啼的撒嬌,現在反倒襯出她不不凡了。


    燕王問道:“今日你是怎麽迴事?”


    “天快黑的時候,有個小丫頭過來找我。”昭華沒有添枝加葉,一五一十道:“說是以前服侍我的丫頭珠兒,有要緊事找我。偏偏進不了王妃的院子,就在二門等我,讓我趕緊快點過去。”


    “那你去了?”


    “是。”昭華還是那一套說辭,“我去到二門沒有瞧見人,也沒等,便直接去了珠兒她們的房間。珠兒說,她並沒有找過我。雖然我覺得有點古怪,可是這等小事,也不好去找王妃打擾詢問,便沒吭聲兒。”


    “等等。”燕王抬手打斷,“你不是跟了世子嗎?為什麽和你的丫頭不在一處?聽你的意思,你是在王妃院子裏了?”


    “哦,是啊。”昭華迴道:“王妃說我新來的,不懂規矩,所以留在身邊調教幾天。”


    燕王頓時臉色難看了。


    他對自家的王妃清楚的很,所謂調教,就是攔著昭華不讓她服侍世子。畢竟昭華看起來太過聰明、冷靜,不像春杏那般蠢,將來得寵是不好拿捏的。再細想,春杏為何敢對昭華進行算計?昭華為何不直接迴王妃的院子,而是去了丫頭處?


    這背後,分明就有燕王妃的影子!


    燕王氣得額頭上青筋直蹦,但是當著晚輩的麵,還是給燕王妃留了幾分臉麵,黑著臉吩咐道:“世子,帶著人都退下吧。”


    “是,父王。”秦少熙恭恭謹謹的行禮,後退三步,方才敢轉身出門。


    下人們也跟著退下了。


    隻有昭華愣在原地,看看燕王,再看看燕王妃,有點左右為難的糾結。


    燕王當即借口罵道:“你還愣著做什麽?趕緊滾!”


    燕王妃知道今天的事,她已經脫不了幹係了。這種時候,和燕王對著來是不明智的,因而強忍怒氣,吩咐昭華,“你跟世子走吧,從明兒起不用過來了。”


    “是。”昭華趕緊退了下去。


    門口的小丫頭趕緊關上門,也溜之大吉。


    “啪!”燕王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閃在燕王妃的臉上,咬牙切齒道:“沈氏!你給本王收斂一點兒!別太過頭了。”


    燕王妃捂著火辣辣的臉,沒有說話。


    燕王卻是怒不可遏,責罵道:“世子的娘到底是怎麽死的?你以為,本王心裏真的沒有一點數?不過是想著人都死了,再鬧也不能複生,還會攪和的王府雞犬不寧,這才作罷。”


    這話一出,燕王妃更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燕王又道:“看在你是嫡出正室的份上,世子跟著你,名份上頭也不算吃虧,本王也就沒有深究。現如今,本王隻得這麽一個兒子,又認了你做娘,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就連世子寵幸誰,哪個姨娘得寵,你也要完全控製才甘心是嗎?沈氏,本王還沒死,你還做不成王太後娘娘!”


    “王爺。”燕王妃跪了下去,“妾身願王爺長命百歲,年年安康。”


    燕王冷冷道:“你若是安分守己的做王妃,管理好後宅,而不是攪和的烏煙瘴氣,將來自然有王太後的福氣享。若是不安分,橫豎世子已經長大了,成年了,有沒有娘照應也都無所謂了。”


    話裏的意思,燕王妃若是再不消停便是死路一條!


    燕王妃頓時臉色慘白,“王爺……”


    “言盡於此。”燕王對她卻沒有任何憐憫之情,隻有濃濃厭惡,“收斂點兒!別再挑戰本王的底線!反正啊,本王不缺姬妾,是不介意做一個鰥夫的。”說完,一揮袖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燕王妃一下子軟坐在地。


    她的眼裏閃過濃濃的悲傷、怨毒、仇恨,像是毒蛇,隨時都可能咬人一口!而此時此刻的收迴蛇信,不過是暫時潛伏罷了。


    窗外明月皎潔,清輝如水。


    秦少熙領著下人走在一處台階上,聽到後麵的腳步聲,扭頭看到穿了一襲孔雀綠披風的昭華,在月光下,透出幽暗迷離的光芒。


    他停下了腳步,看著她,“趕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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