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哭道:“你別做傻事!娘都聽你,聽你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她的眼淚簌簌而落,“我……,就算心死了,肉身也要為你們姐妹倆活著,我的兒啊。”


    乳母慌得不行,趕緊去找了紗布過來。


    林媽媽急忙把昭華的袖子挽起來,先用清水洗過,再用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起來。看著小小的胳膊,上麵鮮紅一片,不免垂淚,“昭姐兒,你這又是何苦呢?傻丫頭啊。”


    昭華卻顧不上哭,看著林氏,一字一頓的道:“娘,別忘了你的話。你若忘,我就當場橫死在你麵前!讓死也死不安心!”


    林氏哭道:“不忘,不忘……”


    乳母等人也跟著哭了起來。


    這之後,林氏果然認真吃藥、吃飯,好好的將養身體,氣色竟然一天天好轉了。雖然還是單薄消瘦,但卻有了血色,看起來比之前多了不少生機。


    昭華看在眼裏,喜在心裏。


    隻要娘親好好的活著,那麽雲柔就算生了兒子也是妾,孩子也是庶出。而她和妹妹容華有親娘庇佑,就不需要認雲柔那個賤人為母,將來自然是平安的。她不會再被騙,不會再被賣到青樓,不用再縱身一躍摔個粉身碎骨了。


    她安心了,雲柔卻著急了。


    私下跟心腹丫頭抱怨,“這可怎麽辦啊?原本以為林氏性子剛強,偏生身體又弱,多半受不得這份刺激的。偏偏不知道怎麽迴事,她竟然轉了性子,像是打算死乞白賴活下去了。”


    丫頭悄聲道:“聽說大奶奶本是要絕食的,是昭姐兒哭著、喊著,又勸著,還拿剪刀往自己身上戳,威脅大奶奶。說是大奶奶若是不好好吃藥,不好好吃飯,她就每天戳自己一刀,直到死在大奶奶的麵前。”


    雲柔驚道:“還有這等事?”


    “是真的。”丫頭連連點頭,又道:“大奶奶便是再一心尋死,看著昭姐兒可憐,又怎麽忍心丟得下?再者,這些日子昭姐兒在身邊,沒有少勸大奶奶,所以才想開了。”


    雲柔聽了直皺眉,怨恨道:“昭姐兒到底怎麽迴事?小丫頭一個,怎地又這麽多的鬼主意?法子一套一套的!”不免想起前情,“說起來,我懷孕的事也是她鬧出來的,這丫頭簡直要成人精了。”


    丫頭道:“最近大家私下都在說,昭姐兒像是突然變成大人一樣,說話、舉止,瞧著不同往日呢。有的人甚至說,怕是林家的什麽祖先有靈,給昭姐兒開了竅,好讓她勸著大奶奶活下去。”


    雲柔聽了心思一動。


    等晚上陸諫之迴來的時候,便道:“諫之啊。現在下人們都在紛紛議論,說昭姐兒有些不同往日。不管說話,還是行事,都完全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作為。大家都擔心,昭姐兒是不是被什麽附身了?別是撞了邪吧?”


    陸諫之聽了一琢磨,點頭道:“昭姐兒是有些怪怪的。”


    雲柔便道:“我想著,多半是因為林姐姐病得時間太長,陰氣太重,所以才讓昭姐兒也不安生。”她故作擔心的歎了口氣,“不管是為了林姐姐的病也好,為了昭姐兒也好,都該請個大師來做做法啊。”


    陸諫之皺眉道:“理得她們做什麽?”


    雲柔便溫柔一笑,嬌聲道:“諫之,我知道你累了。這件事啊就交給我,明兒我就讓人去請個法師,為家裏的人做一場法事。”因怕陸諫之不答應,又道:“我想著,要是林姐姐和昭姐兒都好了,感念著我的心意,往後自然就能平和相處了。”


    陸諫之聽了點頭,“柔兒,還是你最懂事體貼。”


    “諫之。”雲柔拉長了聲調,摟著陸諫之,輕輕的依偎過去,“陸家養大了我,我自然希望陸家平平安安的,和你一輩子長相廝守啊。”


    “柔兒。”陸諫之越發感動了。


    第二天,雲柔就請了一個老道士進府,說是要給昭華做法。


    林媽媽得了這個消息,趕忙迴報,“雲姨娘怕是不安好心,要說昭姐兒撞邪了。”焦急的看向林氏,“大奶奶,咱們可不能讓雲姨娘得逞啊。”


    林氏原本臉色蒼白,卻被氣紅了。


    當即下令,“不許道士進內院的門!”


    “娘,等等。”昭華上前微微一笑,“讓道士進來好了。”


    林氏惱道:“我不許別人歪派你!”


    昭華卻是成竹在胸,冷笑道:“不,就讓道士進來。我有辦法,叫雲柔那個賤人吃不了兜著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林氏疑惑的看著女兒,還是不同意,“不行,理她作甚?牽連了你不是玩兒的。”


    昭華目光灼灼道:“娘,爹現在已經被雲柔迷了心竅。你能攔得住雲柔,可萬一爹說讓法師進來呢?你還能攔得住嗎?”


    林氏氣結,“這……”


    正說著,就聽丫頭來報,“老道士到內院門口了。”


    “娘,等下這樣。”昭華附耳過去說了幾句,很快說服了林氏,然後吩咐,“讓道士進來!但是雲柔沒有我的吩咐,不能放進屋,隻許在院子裏等著!”


    “是。”丫頭領命去了。


    林媽媽看著昭華,的確……,是和往日不太一樣了。


    不過這是好事。


    若非昭華突然變得早慧懂事,林氏不定早已經尋死,不在人世了。她不願意相信什麽邪崇隻說,隻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祖先保佑,讓林氏母女化險為夷。


    不一會兒,老道士被人請了進來。


    雲柔要跟著進來,卻被丫頭攔住,“雲姨娘,你就在外麵稍坐。奶奶有話要單獨問這位道長,你進去不合適。”


    “好。”雲柔暫且靜觀其變。


    林氏故作一臉不信任,“你是雲姨娘請來的人,道行幾何,我們是不知道的。”指了指身邊的小女孩兒,“你先算算,這孩子的八字生辰是什麽?屬相是什麽?若是算不出來就趕緊滾出去!”


    門外麵,雲柔聽得心裏一喜。


    昭姐兒的所有信息,她都早就交待過老道士了。


    裏頭,老道士念著胡須搖頭晃腦,“這位小姐的八字嘛,嗯……,是甲子年、丙申月、辛醜日、壬寅時,屬相是龍。”


    “你竟然都算出來了?!”林氏故作驚訝。


    老道士一臉道行高深,“自然,貧道足有一百多年的法力。”盯著小女孩兒看了看,忽地驚唿,“哎呀!不好,我剛才發現小姐身上有一股子黑氣,怕是邪崇!”


    “那要如何是好?”林氏一臉焦急問道。


    老道士沉吟了一陣,“嗯,小姐身上的邪崇很是厲害,怕是不好清除。須得單獨把小姐送到莊子上去,待我為她做法,之後再鄙世三年,方才能夠徹底清淨啊。”


    林媽媽當即斥道:“放屁!我家小姐才的五歲,豈能離開父母三年?”


    老道士卻道:“邪崇未除,留在家裏隻會招來禍患。”抬眼看向林氏,“還望奶奶不要心疼女兒,而誤了女兒一輩子啊。”


    “嗬嗬。”林氏忽然笑了起來。


    老道士一臉莫名其妙,“奶奶,你笑什麽?”


    林氏指著小女孩兒問道:“你看清楚了,果然是她身上有邪崇嗎?別是信口胡說,隨便栽贓我的女兒吧。”


    老道士忙道:“我有天眼,豈會看錯?她的身上的確有邪崇。”


    “哪裏來得妖道!”林媽媽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忍無可忍,大怒道:“你這指鹿為馬的妖道!胡言亂語,到底是何居心?!”


    林氏淡聲道:“讓雲姨娘進來。”


    雲柔正在得意之際,眼底還藏著掩不住的歡快,進來便道:“林姐姐,你可千萬不要舍不得昭姐兒,不肯送走啊。”話音未落,忽地吃驚指著屋子中的小女孩兒,“她……?她是誰呀?”


    昭華從屏風後麵出來,微笑道:“她是廚房柳嫂子的閨女,小柳兒。”


    小柳兒嘴角伶俐,當即捧腹大笑起來,“這位混吃混喝的老道士,進門就說我是大小姐,還說我的八字是甲子年、丙申月、辛醜日、壬寅時,屬相是龍。哎呀呀,我雖然個子和大小姐差不多,年紀卻比大小姐長了足足三歲啊。”


    認錯人了!老道士頓時臉色大變,驚嚇無語。


    小柳兒又道:“這個老糊塗,還說我身上帶著邪崇要送走呢。”


    昭華接話,冷冷看向雲柔,“你故意請個道士來汙蔑我,除掉邪崇是假,想要讓我和娘親分離才是真!你先是勾引我爹,現在又要害我娘失去女兒,用心惡毒!”


    “不、不……”雲柔連連後退,喃喃道:“不是這樣的。”轉頭看向道士,罵道:“你這個飯桶!怎麽連八字都算不出來?胡說八道,還不趕緊滾?!”


    “等等。”昭華讓丫頭攔住老道士,冷笑道:“雲姨娘有身孕,若是對你嚴刑逼供不太合適。這位老道士卻是外人,不必擔心,須得好好審問還我清白。”


    林氏恨聲道:“來人,拖出去狠狠的打!”


    老道士被人拖到了院子裏,摁在凳子上,一棍又一棍的打了下去。打得老道士嗷嗷慘叫不停,才挨了十來棍便受不住,殺豬似的尖叫,“是雲姨娘!是雲姨娘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讓我說大小姐身上邪崇,好把人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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