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的。


    是了,她都忘記,已經高三了,可樂還是坐不住的非得去練練球。


    她放下紙筆,跟著老師到了門外,敏銳地察覺老師祌色不大自然。


    「海優,你母親好像有點事情,你聽一下電話。」老師將手機遞給她,努力不讓自己的神色流露出好奇。


    林海優忐忑地接過手機,湊到耳邊。


    「海優嗎?我是可樂的父親,我們見過,你記得嗎?」穩重溫和的男人嗓音傳來。


    意料之外的聲音,讓林海優值直了身體。


    「抱歉打擾你。我的司機在校門口,可能要請你過來一趟。」


    「好。」林海優覺得聲音好幹澀,不像是自己的。「我知道了。」


    這段記憶很徹妙。


    當初身處其中,像婪一樣,一點都不真實。


    可是醒來時,每一次迴想,卻真真切切,曆曆在目,那些疼痛難堪,從未隨著時光流逝而褪色。


    她坐上生平搭乘過最昂貴豪華的座車,被送往李氏企業。


    一路上,有好幾次她都想叫司機先生停車,她想下車,想吐,想迴去學校拜托可樂陪她,可是她能做的,卻隻是緊緊抓住自己的手,不讓自己衝動地開門跳車。


    忍耐。


    直到進入李均華的辦公室前,包括私人司機、秘書,每個人都對她客客氣氣,她卻敏銳感受到那股隱藏流動的詭異氛圍。


    秘書為她開門,她毫無選擇地,隻能前進。


    李均華的辦公室寬敞卻不奢華,簡單低調,那是最自信的品味,犀和且明確知道自己所擁有的,所以不需要誇耀。


    「抱歉,海優,要在你的上課時間麻煩你過來一趟。」李均華禮貌而溫和地道歉,有些為難地望向沙發。「令堂似乎不大舒服,也無法清楚告知住處,所以才麻煩你。很抱歉。」


    原來,剛一進門感受到的那股熟悉的不安感,不是幻覺。


    麻木地走近沙發;依舊是刺鼻的廉價香水味,這次多了濃烈的酒氣。


    於文非此刻昏沉斜躺著,醉態十足,身上蓋著一件男性西裝外套,顯然是李均華僅能做的幫忙:但盡管西裝外套開敞到極限,仍無法遮掩依舊過度暴露在外的肌膚。


    林海優很熟悉外套底下的服裝款式。


    裏露得幾乎隻遮住兩點的低胸設計,縮短到隨意就能看見小褲的短裙,性感的黑色絲襪和不合年齡的長馬靴。


    那是母親勾引男人的裝扮。


    「從沒有失手過。」母親曾得意地在她麵前轉圈炫耀。


    她羞愧得全身發抖,淚花在眼眶打轉,她卻隻能握拳,讓指甲用力刺入掌心。


    「對不起,李先生,給您帶來困擾。」她聽見自己這樣說了。


    稱謂,也改了。


    不再是李可樂的爸爸,是一個陌生的、沒有關係的人才有的稱謂。


    「沒事,別介意。可能是多喝了點,心情不大好。」李均華的善意謊言,隻是讓事實更顯得殘忍。


    連她和可樂走得太沂,李家夫婦都用心保今她的尊嚴,從不在可樂麵前說一句難聽話,也從未加以陽橈。


    可是今天卻特地從學校接她過來,隻有一個原因。


    因為他對她母親已經束手無策了。


    林海優太清楚這段日子,她所逃避去麵對、卻必然會發生的事。


    那日分別後,好不容易認識大金主的母親,必然用盡手段,日日夜夜費心想糾纏李均華。想起方才秘書和司機的目光,她終於分辨出那些眼神,是憐憫。


    憐憫她有這樣的母妾。


    她能想像,先是討好、勾引,被拒絕之後,恐嚇威脅,尋死覓活、賴著不走,非得蹭到一點好處。不知找上門來鬧了多少迴、踢了多少次鐵板,才讓李均華不得不通知她來李均華撥打內線,讓司機和保全進來幫忙架著醉到不省人事的於文非下樓。


    林海優把西裝外套還給李均華。


    「李先生,抱歉……」


    她知道自己該好好道歉,可是她腦中空白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真的不知道。


    她甚至無法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沒關係,大人的事情你也別太操心了。」李均華始終舍不得這樣乖巧的女孩子要背負這些,若非情況失控,他也不願把對方長輩的醜態攤在晚輩眼前。「好好準備考試,你很聰明,以後會有很好的前途,不要被影響了。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說。你和邦恩很要好,我一定會盡量幫忙。」


    那是真切的關心,她聽得出來。


    那種光明正大,是沒有一絲黑暗的容身之處。


    她突然明白了可樂身上永遠陽光和無敵自信的氣質是哪裏來的,有這麽值得尊敬的父母,他沒有什麽好隱藏的。


    看得越清楚,她越是羞愧萬分、無地自容。


    「謝謝李先生的好意……」她無法為母親的行為保證,可是她知道怎麽結束這場鬧劇。「我跟李邦恩隻是普通同學,請您不用想太多。我會好好勸勸家母,麻煩您了。再見。」


    她為母親的錯誤鞠躬,禮貌地告別。


    讓自己的心,不再抱持期待。


    在光明的世界裏,她卑鄙的謊言,終將落冪。


    要離開一個很愛你、你也很愛的人有多困難?


    林海優此刻比誰都清楚。


    眼淚在必然分離的拉扯中隻是浪費:再多再多的淚水也無法稀釋撕裂般的痛。


    她是謊言的始作俑者。


    可樂是天真單純的男生,從一開始就沒明白過他們之間是個死局。


    可是她不一樣,她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卻一時心動,貪戀得到他的溫暖和愛,所以拖著他下水。


    她想過很多種離開的方式。


    或許她可以消失、可以摒棄對學校的承諾,等十八歲生日一到,她就離開,放棄上大學,讓可樂永遠找不到她,時間過去,他會認識新的女生,慢慢死心。


    可是她知道可樂的個性不會允許毫無交代的失蹤,他很傻,可是很執著:他會放棄自己的人生目標,花時間不停不停地找尋她。


    她也曾想過,不如直接跟可樂說清楚,告訴他,自己的家庭條件不允許,而且彼此背景懸殊差異太大,可是她知道可樂的個性是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理由。


    到時,可樂必然會想為他們的感情出頭。可是他們年紀都還小,都沒有能力解決這樣複雜的家庭問題。再說,一旦讓母親知道她和可樂的感情,她不敢想像還要鬧出多少風波……


    所以她唯一的選擇是讓他心甘情願地離開甄試放榜後,林海優以第一名的資格錄取了台大經濟係,盧佐霖則進入了台大法律係,抱著測試實力的李可樂也勉勉強強、連滾帶爬最後一名進了台大土木係。


    學校對於升學班這次的成績十分滿意,紅布條掛得高高的,想昭告天下,他們可不是隻要有錢就能進來混畢業的貴族學校,他們的學生也是優秀聰明的。


    放榜後,李可樂像放出籠的猴子,正想放鬆心情大肆盤算玩樂計劃,就被林海優抓迴去念書。


    「為什麽我都已經考上了,還要念書?」李可樂非常不甘願。


    「因為你的目標是美國的大學,小柚說美國有入學考試,所以你還是得念。」


    盡管李可樂覺得很哀怨,但一想起和海優計劃一起出國的美麗遠景,再不甘願也跟著念了。


    接下來的日子,急急忙忙地考試、送件,忙得暈頭轉向,林海優拿什麽給他,他就寫、就讀。直到他發現林海優並不打算申請美國的學校時,他已經拿到美國名校的麵試通知。


    「你怎麽可以騙我!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美國念書的!」李可樂俊朗的眉宇緊鎖,第一次露出憤怒的神情。


    「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你。」


    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早在腦海中演練多次,林海優維持著平靜的表倩迴答。


    他努力迴想,她確實從未承諾。可是每次說起去美國念書的事情,海優也從來沒有明確否決啊。


    「那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反正我就留在台灣念大學。」


    「如果你決定如此,那我們就結束吧。」


    「結束?什麽意思?」李可樂愕然,臉色有些發白。「海優,你在說什麽?」


    「我不想負擔你的未來,太沉重了。」林海優的語調冷然得沒有一絲起伏。


    李可樂怔然,明亮坦率的黑眸裏滿是不解和困惑。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讓海優負擔他的未來,事實上應該是相反才對:他的夢想中,海優的未來是由他支持、守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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