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炭,伸手不見五指,天地間是一片混沌,它好似是張開巨嘴的怪獸,合著嗚嗚作響的涼風吞噬萬物。


    置身其中,那黑壓壓的感覺讓人寒毛豎起,無邊的恐懼油然而生。


    此時!


    小唐正在冰冷的地上翻滾。


    他眼皮跳動如擂鼓。


    額頭上涼汗陣陣。


    秀氣的臉上,歡喜才過,悲傷又起。


    是鬼藥毒性太強嗎?


    不,他隻是被鬼藥勾起了內心深處的恐懼,陷入夢魘之中,昔日陳慧讓李山見鬼,讓張芳中邪,所用正是此物,它的獨到之處不是毒性,而是強烈的致幻效果。


    “啊嗚……”


    “哈……哈……哈哈……”


    南門山腳下,也就是朱蟲八的屋後,忽然一陣騷動,似狼嚎又似犬吠的叫聲驟然響起,緊接著便聽到兩聲嘹亮的口哨聲。


    “噓……噓……”


    一團黑影嗖的一聲,從朱蟲八屋後竄出來,不等瞧見是何物,小唐臉上突然感到一陣炙熱,他若是能睜開眼睛,定會被嚇得尖叫出聲。


    那是一條黃毛白尾巴狗,壯士得像牛犢子,也不知曉是何品種,但它兩隻眼睛一黑一白,嚇人得很。


    有關這種眼珠,農村人習慣稱之為陰陽眼,說是能見鬼。


    此時此刻,那能見鬼的狗正吐出濕噠噠的舌頭,哈哈的對著小唐秀氣的臉喘氣,黏糊糊的口水順著黃色的毛,滴答滴答的落在小唐鼻尖上。


    “咳咳……”


    朱蟲八屋角後麵,忽然兩聲輕咳,那狗子哼了一聲,掉頭過來,嗖的一聲又竄了迴去。


    “昊哥,要不順便解決了,免得夜長夢多!”


    老鼠陰森的聲音從屋後傳來,他擔心朱蟲八串通小唐,竟是起了殺心,揣在口袋裏的手緊握著冰冷的尖刀,隻要眼前這人點個頭,他能一聲不吭的宰了小唐和朱蟲八,而後點一把火,燒了所有證據。


    劉昊蹲在屋後,右手捏著燃燒的香煙,左手端著一個紫砂壺,往壺裏彈了彈煙灰,嘬著嘴想了想。


    “不,咱們隻求財,不害命”


    那條詭異的狗子卷縮在劉昊腳邊,尖尖的腦殼不停的蹭著劉昊的褲腿兒,老鼠蹲下來,伸手摸了摸狗背,低著腦殼說。


    “昊哥,這不是有狗子嘛,放它過去,吧唧兩口就完事,然後我再燒一把火……”


    “閉嘴,聽不懂人話嗎,我警告你,鬼藥非同尋常,要謹慎使用,倘若留下線索,你一家老小全他娘的玩完!”


    劉昊有些憤怒,將香煙丟進紫砂壺,嗒的一聲蓋上蓋子,騰出一隻手摸在狗子背上,教訓老鼠道。


    “這狗有名字,叫擎天,比你衷心,比你有本事!”


    老鼠心裏略有一絲不爽,怎的人還不如狗了呢?


    看了看劉昊黑乎乎的身影,他心有忌憚,隻好將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這時候,朱蟲八屋裏驟然傳來“噗呲”一聲脆響,驚得身邊的狗子噌的一聲竄起來。


    劉昊吃了一驚,急忙豎起手指貼在嘴唇上:“噓,快走,有人醒了!”


    方才噗呲聲,正是有人放屁,這是鬼藥失效的先兆,老鼠鼻子縮了縮,朱蟲八家的窗戶裏果然飄出濃濃的屎臭味。


    眉頭一皺,蹭蹭兩步竄上三米高的後溝岸。


    狗子在前,劉昊老鼠在後,瞬間消失在屋後的小樹林。


    再說朱蟲八,他人雖小氣,酒量卻大得嚇人,如果是不要錢的酒,一頓能喝上小二斤,酗酒之人,神經敏感不如常人,鬼藥雖然厲害,不過在他肚子裏卻鬧不出多大的海浪。


    揉著眼,爬起來,瞧著房梁上懸下來的燈泡,將腦殼一甩。


    “奶奶個腿兒,這咋迴事,咿……婆娘怎麽睡地上了,莫不是死了,小唐呢?”


    想了想,他急忙上前幾步,伸手掐了掐婆娘的人中,但覺得唿吸炙熱有力,心中一愣,豁然伸手,唰唰兩聲扇了婆娘幾個大嘴巴。


    “死堂客,叫你兇!”


    平日裏受盡委屈,朱蟲八原形畢露,想起沉在茅廁裏的錢和物件,他豁然瞄向灶上寒光閃閃的菜刀,心裏頓時生了邪念。


    “別怪我,是你逼我的!”


    想了想,他驟然起身,猛的向灶竄去,不成想,足下一滑,後背砸得地麵咚的一聲響,摔得他眼冒金星,“哎呦”之聲哽咽在喉。


    這一摔,他便吃了一驚。


    褐色的地麵叫牛腸湯染成了醬黃色,那一截截的牛大腸散落得滿地都是,腦海裏頓時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不對,咱酒量怎會如此不濟,奶奶個腿兒,一定是收破爛的騙了我,那瓶子裏的東西有古怪!”


    念及如此,朱蟲八腦門上冷汗直流,瞬間將婆娘拋於腦後,他親眼瞧見小唐吃了牛大腸,如果被追究起來,自個兒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自家的鍋,自家的牛,自家的婆娘熬成湯,他就是一百張嘴也說不過去。


    退一步講,就算小唐相信有個收破爛的,可蒼蠅不叮無縫蛋,人家為啥要害你朱蟲八呢,還不是覬覦你手裏的物件!


    想到這裏,朱蟲八心裏慌得要命,抬手猛的拍了下腦門。


    “奶奶個腿兒,得意忘形,叫你個破爛販子溜了,不成,那味精得毀了!”


    自言了一句,朱蟲八竄到碗櫃前,將幾隻又黑又大的泥巴碗一把薅出來。


    “哐啷……”


    一聲脆響,泥巴碗落在地上摔成稀碎,吝嗇小氣的他也不心疼,伸手進去,往角落裏摸出青黴素的瓶子,攥在手心就往茅廁跑,而後忍著騷臭,扒開塞子,連瓶帶藥的丟進屎尿裏。


    迴頭看了看,黑壓壓的夜讓他有些喘氣不過來,衣袖一拂,捂住嘴巴和鼻子,跪在地上,伸手往茅廁裏鉗起一塊白色的泡沫鞋底,順手一拉,咕嚕幾聲響,將一個鼓鼓的塑料袋扯了上來。


    忍著惡臭,打開袋子,見裏頭的錢和物件都在,他這才放心的緩了口氣,轉念一想。


    “奶奶個腿兒,錢好糊弄,可這玩意兒是個麻煩,搞不好真要出事情!”


    日前去靈官廟找張芳吃了閉門羹,還差點被瘋子彪給揍了,如果去縣城找她,她會幫忙嗎?


    朱蟲八瞬間想到一個人,連夜摸黑就往縣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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