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房玄齡走過來,對長孫無忌說:“長孫兄何苦戳人痛處,皇上到現在還一直稱裴寂為裴監(作者注:裴寂在隋朝的官職是晉陽宮監),可見是念著在隋朝同朝為官的情誼,故而一直偏向裴寂。劉大人心裏一直不痛快,你又何必捅破這層窗戶紙,惹他更心傷呢?”


    長孫無忌沒有迴答他的話,看到了房玄齡身後站著的一個人,此人儀容雋雅、器宇軒昂,眉宇疏朗,神采奕奕。於是問道:“這位是……”


    “噢,這位是我新推薦給秦王的謀士杜如晦。”房玄齡介紹道。


    二人互相見禮之後,長孫無忌摸了摸自己的鷹鉤鼻子,對房玄齡說:“你到處為秦王網羅人才,功不可沒。可我也沒閑著,咱們同為秦王效力,隻是方法不盡相同罷了。”


    說完,長孫無忌轉身悠然而去,留下房玄齡錯愕不已,“他到底什麽意思呀?”


    杜如晦笑道:“房兄,你是一門心思隻知道埋頭給秦王幹活,若比起心機來,他日你必輸給長孫無忌。”


    房玄齡道:“你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杜如晦娓娓道來:“房兄,他這是故意在激劉文靜呢。聽說太子近日與裴寂走得很近,太子妃又時常進宮,與張婕妤、尹德妃私交甚好。那二位妃子聖寵正隆,又都是裴寂當初獻給皇上的。裴寂在皇上麵前最說的上話,而他本在起兵過程中就多次與秦王見解不同,現在又倒向太子一方,秦王這邊明顯已沒有優勢,故而長孫無忌要激劉文靜,讓他死心塌地地跟著秦王。雖說劉文靜在皇上麵前不如裴寂,但怎麽說也是晉陽起兵的大功臣,現在也身居要位,長孫無忌在用他的方式幫秦王留住劉文靜的心。”


    房玄齡恍然大悟,“杜兄真可比諸葛孔明,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啊!”


    李淵在裴寂和劉文靜之間更喜歡裴寂是很自然的,因為當初在晉陽時,李淵是太原留守,裴寂是晉陽宮監,二人是上下級的關係。而劉文靜當時隻是晉陽令,職位比二人低得多。雖然李淵當時也結交劉文靜,但不覺得以他的職務可以與裴寂平起平坐。再者,劉文靜雖能幹,但無疑裴寂更懂得李淵的心思,所以二人才經常一起在晉陽宮飲酒作樂。也因此裴寂才敢給李淵下套,以兩個宮女逼他盡快起兵。


    從這時開始晉陽起兵的四個核心成員逐漸分成了兩派,一邊是李淵、裴寂,一邊是李世民、劉文靜。


    也是從這時開始,房玄齡與杜如晦開始合作為李世民效力,成就了後來的“房謀杜斷”。而杜如晦的分析在多年後得到了證實,到了貞觀時期因為立太子的事房玄齡與長孫無忌意見不一致,最後長孫無忌勝出,成功地成為了托孤大臣。在世民去世後,長孫無忌更是借高陽公主一案大肆誅殺房家後代,並取消了房玄齡的配享資格。比心機房玄齡的確不是長孫無忌的對手。


    大唐的窩裏鬥還沒開始,外部的進攻又來了。不甘心失敗的薛舉,又卷土重來。武德元年六月初五,薛舉率三十萬大軍進攻涇州,屯駐於析墌城,前鋒的部隊已經突進到岐州、豳州一帶。


    這日,大夫來給楊懷君把脈,說還要繼續吃安胎的藥,希望她心情更舒暢些,這樣對胎兒才好。楊懷君此時為了給父皇延續血脈,對這孩子已非常珍視,大夫的囑咐一一記在心間。


    看過病,子軒親自送大夫出府,一路上一直說請大夫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多來照看楊妃。子軒已知道世民很快要第二次征薛舉,她必然還要隨軍。她不放心楊懷君,這位心高氣傲的公主不太懂得照顧自己、保護自己。所以她叮囑了似畫、魏大娘、秋實之後,還要叮囑大夫。


    一路走到府門口,大夫告辭而去。子軒正要轉身迴去,卻見建成帶著幾個隨從騎馬而來。幾個月不見,建成越發地俊雅瀟灑,眉宇間更是多了些高貴軒昂。


    子軒上前見禮,“太子殿下怎麽來了?”


    建成翻身下馬,扶她起來,“我來看看世民,他又要領兵出征了,而我這個做太子的,父皇不讓我上戰場,所以我就隻能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他準備準備的。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了你,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子軒溫婉地笑著,“當然可以。”


    建成擺擺手,隨從很知趣地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


    “子軒,這次你還要隨軍嗎?”建成問道。


    “應該是吧。”


    “你一個女孩子家總去戰場,我不放心,還是別去了吧。你若覺得世民出征沒人照顧你,你可以搬到東宮來,讓我來照顧你。”


    建成誠懇地望著她,目光中流動著愛憐、期盼、珍視,又似乎有無窮的思念想說給她聽。子軒如何不懂他的真心,隻是她不屬於這個時代,自己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李世民,正每天內心苦苦掙紮著想收迴這份感情,又何苦再來招惹建成?


    “太子殿下,秦王讓我隨軍是有時想讓我幫著拿個主意,我也願意為大唐多盡一份心。我住在這兒挺好的,府裏的人待我也都好。而且,秦王是我未來的姐夫,我在這兒舉目無親,住在秦王府更合適一些。”子軒緩緩地說道。


    建成卻問:“他若做不成你的姐夫了呢?”


    子軒驚道:“太子殿下您這是什麽意思?我姐姐早已委身於秦王,難道還能嫁給別人不成?還是殿下認為我姐姐已遭不測,找不迴來了呢?”


    建成見她麵上又是傷心又是氣憤,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父皇答應你的事情一直在辦,派出不少人去找,相信一定能找迴你姐姐的。”


    元吉強娶子儀的事情建成早就知道,但他也明白這件事子軒是越晚知道越好,也隻有這樣才能減少對子軒的傷害。


    武德元年六月十日,李淵任命李世民為討西元帥,劉文靜和殷開山為副將,率領八個行軍總管、三十萬大軍抗擊薛舉。世民率軍進駐高墌城,與薛舉對峙。


    世民上次跟薛舉交手,對敵方已有一定了解,西秦雖戰鬥力強,但比較窮困,所以薛舉的軍隊必然缺少軍糧。因此薛舉一定急於速戰速決,於是世民決定守城不戰,挖溝築壘,以拖垮他們。


    這天早上,子軒正在幫世民梳頭,李進匆匆地走進大帳:“稟二殿下,士兵中有人得了瘧疾。”


    “什麽?有多少人?”世民抬頭問道。


    “大概二三千人。”李進說。


    世民披上外衣,大步向外走,一邊吩咐李進:“趕快叫所有的軍中的醫官去兵營,勢必控製住疫情!”


    “二殿下!”


    世民聽見子軒叫他,迴過頭來,“什麽事?”


    “沒……沒什麽,你一切小心。”子軒低下頭,雙手緊握,指甲嵌入了手掌心。


    世民笑道:“今天怎麽婆婆媽媽的?”轉身出了大帳。


    該來的總是會來,子軒無法阻止曆史前進的腳步,但她已做好了準備——好好照顧他。


    黃昏掙紮著最後一絲霞光,被夜幕吞下那最終的絢爛。子軒焦急地在大帳外等著世民,夜風拂起她鬢邊的碎發,星光中她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頎長的身影。


    子軒忙提了裙子跑上去,“二殿下,你迴來了。”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著他的臉色、身體有無異樣。


    世民見她碧色的長裙被夜風斜斜吹起,衣袂飄舉,宛若蝴蝶蹁躚,落到自己麵前,一雙水晶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自己,充滿了關切。


    “怎麽不在帳中?這般想我嗎?”世民調笑道。


    “是有點想,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子軒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調笑,隻一味地關心他的身體。


    世民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我看是你不舒服吧,你今天奇怪得很。”


    世民走進大帳,子軒跟了進去。


    “二殿下,你先喝點熱水,我去拿晚飯給你。”子軒道。


    世民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坐在他對麵的子軒。此刻,她正雙手托著下巴,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你怎麽不吃?”


    子軒道:“我吃過了,你多吃點兒。”


    世民放下筷子,“楊子軒,你今天的表現讓我覺得你是愛上我了。”


    “啊?沒……沒有,你想多了。我隻是覺得你今天應該挺累的吧,兵營裏的瘧疾控製住了嗎?”子軒不自然地笑著。


    世民道:“哪兒那麽容易,不過醫官都留在那邊照應著呢。”


    “都留在那邊了?這邊沒有嗎?”子軒小心翼翼地問。


    “這邊又沒有人得瘧疾,留在這邊幹嗎?”世民道。


    晚上,世民已經睡下,子軒在小榻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也許不是今天?史書上又沒記是哪一天,可是,如果自己睡熟了,世民叫她聽不著可怎麽辦?這樣折騰快到天亮,子軒才淺淺地睡了。


    “子軒……楊子軒……”


    子軒在睡夢中聽見好像有人叫她,聲音低弱得很,是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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