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吉哈哈大笑:“沒想到二哥在這方麵不行!”


    子儀違心地說:“李世民在這方麵是比你差得多。”


    正如子儀所料,元吉的防備漸漸鬆了,兩人也像正常夫妻一樣在一起吃飯,沒事兒也能閑聊兩句。元吉派四喜照料子儀的起居,子儀也開始走出房門,有時去鄭觀音那裏坐坐,有時去無垢那兒看看剛出生的孩子——那是一個男孩,眉眼長得很像世民。妯娌之間心照不宣,誰也不提過往,隻是閑話家常。大概鄭觀音、長孫無垢也都相信子儀已經認命。


    子儀知道四喜是元吉的心腹,除了照料她更是替元吉看著她,於是她也加緊攏絡四喜。子儀對四喜很客氣,還特意為成親第二天打了她而道歉,說自己那天一定是昏了頭了。元吉送她的一些貴重的首飾,她也經常轉送給四喜,那小丫頭樂得屁顛屁顛的。實際上子儀卻是恨透了她,自己弄到這步田地,若說李元吉和鄭觀音是主謀,這個四喜就是幫兇。


    一個多月過去了,子儀的工作初見成效,周圍的人逐漸對她已經放鬆了警惕,而她也可以在府裏自由地走動,隻是四喜會一直跟在她身邊。


    “唿……”子儀對著鏡子長長地出了口氣,她簡直快不認識自己了。子儀的性格本來是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就是麵對李密那樣強勢的人,她也沒說過一句違心的話。而這段日子,她小心翼翼、步步為營,說過的話就沒有一句是真心的。她真的覺得好累,可是沒有辦法,為了自由,她還任重道遠。她開始細心地觀察李府,以求找到可以逃出去的路徑。


    寒冬十二月,很容易下大雪,飛綿扯絮一般整整下了兩天,整個李府像是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錦被。


    子儀心裏有了主意,對給她梳妝的四喜道:“四喜,下這麽大雪,我們去堆雪人吧。”


    “好啊,好啊!叫上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一起去,人多了熱鬧。”四喜說。


    子儀一皺眉,“我們先去堆一個極好的,然後再叫她們,讓她們來看看咱們的手藝,羨慕死她們,怎麽樣?”


    四喜道:“也好,那……四少奶奶,我們要在自己院子裏堆嗎?”


    “自己院子裏太小了,咱們去後花園,那裏雪多,地方大,雪人堆起來也好看啊!”子儀道。


    主仆二人來到後花園,熟悉的景色讓子儀心中一陣悲涼。她還記得,她在那湖邊用柳條拍打錦鯉,而世民就在那假山上小憩,那是他們第一次情動……而如今,柳條已被凍上一層晶瑩剔透的冰,湖麵也被白雪覆蓋,隻有那假山還在,隻是沒有了他的身影……曾經,這座李府是她心心念念的牽掛,因為有他;而今,這座李府是她的枷鎖、是她的牢籠,因為他已不在……


    “四少奶奶,咱們開始堆嗎?”四喜問。


    “堆,怎麽不堆?一定要堆個又大又好看的。”子儀一邊答著四喜的話,一邊瞟了一眼後花園的小門。出了那門,就可以逃出李府。


    那正是子軒當初欲放走突利的那扇門。


    子儀和四喜一人拿著一個鏟子,在後花園裏鏟出一大塊圓圓的地,然後在上麵堆了一個雪人。


    把雪人的頭放好之後,子儀端詳了一下,“四喜,要有個紅蘿卜做鼻子才行,你去廚房要一個。”


    “我早就準備好了。”四喜笑嬉嬉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蘿卜。


    子儀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過了一會兒,她又說:“四喜,我有點冷了,你迴房去幫我拿件衣服。”


    四喜道:“四少奶奶,這可不行,四公子可是讓我寸步不離地跟著您,您要實在冷了,咱們先迴去暖和暖和,一會兒多穿件衣服再來。”


    子儀一看,實在是支不開她了,“那好吧,我們先迴去。”


    她趁四喜一轉身,一鐵鏟下去,正打在了四喜後腦勺上,四喜頓時昏了過去。


    “對不起了,四喜。”子儀扔下鐵鏟,開了小門,跑了出去。


    凜冽的寒風吹在子儀臉上,她已顧不得了,她一邊跑一邊把頭上的首飾扔掉,因為她知道那些顯得身份尊貴的東西會讓她出不了城。


    當她氣喘籲籲地跑到城門邊,才發現有好多士兵守城,而她這一身衣服顯然不是老百姓家的,目標太大,怎麽辦呢?


    正巧,她看到旁邊有一家賣喪葬用品的店鋪,她跑了進去,哭道:“老板,幫幫忙好嗎?我爹得了急病去世了,我趕著出城奔喪,出門太急,我忘了帶錢,用我這身衣服換你一身孝服行嗎?”


    子儀本就緊張得不得了,此時一邊哭一邊渾身發抖,那老板並不懷疑她死了親爹。又見她這一身衣服,定是大戶人家的,也得罪不起,當然同意了。


    子儀道了謝,換上了孝服,一路出城,並未遇到任何阻礙。


    按照記憶,子儀找到了當初她和子軒來晉陽的那條路。當時她們從距離大興不遠的九嵕山出發,一路來到晉陽,所以順著這條路,她就一定可以到大興!


    走了兩個時辰,天寒地凍,子儀又累又渴,但她迴到世民身邊的願望讓她堅強地走下去……突然,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駕,駕。”


    子儀迴頭一看,有五六個人正騎著馬向她飛奔而來,越來越近,她已經能看清為首的正是李元吉!


    子儀的心咯噔一下,瞬間如注了冰塊般往下沉,她逃不了了!但心內卻不想承認這個事實,於是撒開腿,向前奔去。隻聽馬蹄聲越來越近,子儀沒命地奔跑,想要逃離這厄運。但是她怎麽能跑得過馬?不一會兒,子儀就被趕上來的人團團圍住。幾匹馬繞著她轉,讓她覺得天眩地轉。


    李元吉跳下馬,一個箭步來到她身前,揚手就是一巴掌,“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你跑得了?”


    子儀被他打得雙眼直冒金星,臉上一陣陣發熱。她還沒來得及轉過頭,身體已被李元吉夾在腋下,狠狠地扔到馬上,如同貨物一般打橫捆到了馬鞍後。元吉跨過她上馬,接著是一路的顛簸,子儀昏了過去……


    兜頭一陣涼意,子儀醒了過來,原來是一盆冷水潑到了自己頭上。她環顧一下四周,這是哪裏呀?一個昏暗、陰冷的房間,潮氣撲麵而來,牆上沒有窗戶,而是掛滿了刑具。她沒想到李府還有這樣一個地下室。


    子儀想動一下,卻動不了,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吊在頭頂綁住,腳則被沉重的鐐銬鎖在地上。疼!下巴突然被人用力捏住,她被迫抬起頭,隻見李元吉那張本來就偏著的臉此刻因為氣憤更加扭曲,他的一雙眼睛仿佛凝聚了暗夜裏所有的黑,如同撒下一張大網,隔絕了所有的希望,讓人覺得窒息。


    “你這個賤貨,為了逃走竟然在床上假意逢迎我!”他的聲音仿佛帶著冰天雪地的寒氣,又似刀刃般冷酷入骨。


    “哼。”子儀嘲諷地一笑,“不然呢?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世民不如你吧?你哪一樣都比不上你二哥!”


    李元吉聽了她的話竟哈哈大笑,笑得那樣陰森可怖、毛骨悚然,“你還真不知死活!”


    他跳過去,取下掛在牆上的一根鞭子,啪的一聲抽在了子儀身邊的地上。子儀嚇得渾身一顫。


    “怎麽?知道怕了?晚了!”


    元吉一鞭子抽到子儀身上,疼得子儀大叫,隔著衣服滲出了一道血痕。


    “李世民好,是吧?”


    又是一鞭子。


    “他長得英俊,是吧?”


    又一鞭子。


    “他得女人歡心,是吧?”


    “他是個人精。”


    “他懂兵法。”


    “他會打仗。”


    ……


    元吉每誇世民一句,就給子儀一鞭子。不一會兒,子儀身上滿是縱橫交錯的鞭痕,真是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疼痛讓子儀滿頭大汗、全身痙攣。


    李元吉拍拍她的臉,笑著說:“他再好也不是你的了,你這輩子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以為你到大興找他,他就會要你?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要你了!哈,哈,哈……”


    子儀倔強地抬起頭,“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喜歡他,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會喜歡你!他就是樣樣都比你強,他不但能得到女人的芳心,還能帶兵打仗,而你就隻能看家!”


    “你閉嘴!你閉嘴!”元吉暴跳如雷,“你說誰不會打仗?我就讓你看看!”


    說著李元吉解開繩索和鐐銬,但是子儀已被打傷,根本站不穩,倒在了地上,元吉就托著她往外走。


    子儀被他拖出地下室,身上受了刑,本出著一身汗,此刻再一凍,隻覺得牙齒都在打顫。勉強抬頭一看,隻見四下裏都是士兵。原來這裏不是李府,而是晉陽的兵營。


    那些士兵看著齊公竟拖著個打得半死的女人出來,都是既好奇又驚愕。


    “看什麽看?都不想要命了是嗎?”李元吉吼道,“都給我拿起兵器,分成兩隊。咱們今天實戰操練,就像真的在戰場上一樣,都給我拚命打。打死人的不算犯罪,不賣命的立即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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