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身材健碩、麵容俊朗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你醒了,幹嘛大雨天的不知道找個地方躲雨呀?”


    子軒看著他覺得有意思,他這人真是自來熟,好像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眉間、眼底、唇邊都掛滿了笑容,而那笑容溫暖得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不似李世民一般咄咄逼人,讓她害怕。


    “來,起來喝點薑糖水吧,我讓店小二煮的,你在發燒,應該有點用。”他說著來扶子軒起來。


    子軒從被子裏坐起來,欲接那碗糖水。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衣服竟被換過了,心內一陣慌亂,緊緊抓住被子,遮住自己,驚恐地看著他。


    那男子反應過來,笑得依然燦爛,“你不用怕,不是我換的,我找老板娘幫你換的。”


    “謝謝你。”子軒這才鬆了口氣,從被子裏出來,喝糖水。


    “姑娘,你現在受了風寒,這糖水也隻能暫時驅驅寒氣。你家在哪兒呀?我送你迴去,趕快找個大夫來看看。”他說得懇切。


    子軒微笑地看了看他,“那麻煩你了,公子。我住在太原留守府。”


    那男子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幻莫測,“太原留守府?你姓李?”


    “不是的。我叫楊子軒,隻是暫住在李家。”子軒趕快澄清,想他也許是畏懼權貴。


    “也好,我這就送你迴去。”他又換上了絢麗的笑容。


    傍晚,雨已停。太原留守府,李世民背著手焦慮地來迴踱步,一見李進迴來,一個箭步衝上去,“怎麽樣?有子儀的消息嗎?”


    李進滿麵憂色地搖搖頭,“二公子,我們已經把整個晉陽城翻了個遍。”


    世民緊鎖雙眉,“難道憑空消失了不成?”


    李進道:“二公子,一個男子剛剛送子軒小姐迴來了。子儀小姐最後是和子軒小姐在一起的,二公子何不找子軒小姐來問問詳情?”


    “哦?一個男子,是誰?”李世民問。


    “是……”


    門開了,李進帶著子軒和那男子一並走了進來。世民見她臉上不正常的紅色問道:“你怎麽了?”


    “淋了雨,受了風寒。”子軒病怏怏道。


    世民吩咐:“李進,去請張大夫來。”


    李進轉身出去,世民又看向子軒,“這麽長時間去哪兒了?”


    “去找姐姐,可是沒找到。被大雨淋病了,是這位好心的公子送我迴來的。”子軒說著,無限地傷感。又向那男子問道:“對了,還沒請教公子大名。”


    “我……”


    “你不認識他嗎?”還沒等那男子答話,世民搶先問道,那鷹隼般勘透人心的目光讓子軒頭皮發麻。


    子軒本病著,又惦記著姐姐,李世民這樣的目光又一次嚇到了她,“路上遇到的陌生人,第一次見麵……我應該認識他嗎?”


    世民哼了一聲,“當然應該,他叫阿史那什缽苾,這樣的鼎鼎大名,你沒聽說過?”於是他又轉身對著那男子,麵露兇光,嘴角卻含著笑,“你說是吧,突利王子?”


    “突利王子?!”子軒一陣眩暈,怎麽會是他?未來的突利可汗,他怎麽會在晉陽?


    世民伸手攬住搖搖欲墜的子軒,溫柔地看著她,“你到底是皇上派來的,還是**派來的?”


    子軒很難想象有人會把這樣惡毒的語言說得這麽溫柔,也再一次領教了李世民的淡定,他竟把懷疑的奸細摟在懷裏。眼前的一陣陣發黑,一切都好像不太真實,在昏倒前,她眼前依然是李世民那張英俊、溫柔的臉,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原來你一直都在懷疑我,可是,你猜錯了……”


    突利王子本是率兵來攻打晉陽的。幾天前,為了刺探軍情,突利一個人喬裝進城。這天在路上剛好遇到昏倒的子軒,聽她說住在太原留守府,便想利用這個機會來打探個究竟。隻是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其實在他進城時就已被李世民的探子知曉。


    隻是當時世民並不知道突利此行的目的,也不知道**要攻打晉陽。今天早上在晉祠子軒跟他說**要打來,他才有所懷疑。晚上子軒又被突利送了迴來,他更加堅定了他的懷疑——突利是來刺探軍情的,而楊子軒不是皇上的人,是**的人。


    隻是有一點讓世民想不明白,**派楊子軒來做奸細為何要帶個楊子儀?子儀一看便知毫不知情,而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實在不適合做奸細。她隻是個漂亮的女人,而這個女人深深地吸引著世民。可她現在卻丟了,並且丟的十分蹊蹺,在抓捕王威、高君雅的時候丟了;在整個晉陽城戒嚴的時候丟了;在世民忙不過來、無法分身的時候丟了。就像是插上翅膀飛出了晉陽一樣……


    子軒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早晨,溫暖的陽光照在窗前的樹上,映在窗紙上形成各種明暗搖曳的影。床前放著藥碗,想是昨天春華、秋實喂她吃的藥。被子全都濕透了,但燒是退了,子軒慢慢坐起來,隻覺得身上還是沒有力氣。


    聽到聲音的秋實推門進了來,“子軒小姐,你醒了。好些了嗎?昨天你病得那麽重,可把我和春華嚇壞了。”


    子軒疲弱地笑了笑,“好多了,謝謝你們。”


    秋實一邊替她梳洗一邊說:“小姐你跟我們客氣什麽,要謝也該謝二公子去。昨天二公子請來了晉陽最好的張大夫,大夫說這病來勢兇但隻是風寒,多休息幾天就好了。二公子昨晚來看過兩迴,一直問小姐醒了沒。今天早上才剛剛來過,吩咐春華去做些清淡的食物給小姐。哦,對了,小姐你先坐一下,我去把藥熱一熱拿來。”


    “好。”子軒虛弱地坐在桌邊,腦袋有些發漲,昨天的事情是那麽地不真實,竟好像是一場夢。隻是姐姐真的已不在身邊,才不得不讓她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聽了秋實的話,又想起李世民,她是那麽崇拜他,他卻懷疑她。昨天他那懷疑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把鈍刀子在割她的心,既想讓她死,又不給她個痛快。一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後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用過飯、吃過藥,子軒斜靠在桌邊休息。李世民來了,坐在她對麵,淡淡地看著她,“好些了嗎?”


    “好多了,多謝二公子關心。”子軒低著頭,不肯看他,“有我姐姐的消息嗎?”


    世民歎了口氣,“還沒有。我也正想問你,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子儀不見了的?”


    子軒抬起頭,見他眼裏充滿的是關切,想來他雖懷疑自己,但卻還是在意姐姐的,“昨天在晉祠,我們在雕像後看見你押著王威、高君雅離開。突然頭上一陣香氣撲來,我就睡了過去,等我醒來時,就發現姐姐已經不見了。”


    世民想了想說:“這麽說,應該是有人給你用了迷藥。你的意思是說,子儀不可能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帶走了?”


    “那是一定的呀,她是我姐姐,我很了解她的。如果她要去哪兒,一定不會丟下我的。再說,她能去哪兒呀?她……”子軒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她很喜歡你,她怎麽可能離開你?”


    “好,我繼續去找。”世民起身欲離開。


    “二公子!”子軒想起突利的事,“那個,突利王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發誓,我真的是昨天在大街上第一次見到他的。你……你把他怎麽樣了?”


    李世民轉過身來,陰陽怪氣地笑著,“既然是第一次遇到,你那麽關心他幹嗎?你現在病著,安心養病吧。”


    說完他轉身離去,留下癱軟在地上的子軒。我那麽關心他幹嗎?我是在關心你呀!如果你現在殺了他,若幹年後,誰來幫你平定**呀!


    外麵的天氣豔陽高照,那天空一碧如洗,仿佛要滴出水來。樹上的鳥兒啾啾地叫著,微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初夏,是如此的亮麗。


    可子軒的心情卻似涼風習習、落葉滿地的深秋。她歪在床上,名為養病、實為鬱悶。她必須想個辦法幫助突利離開晉陽,於公於私她都得這麽做。於公,按照曆史的記載,未來的突利可汗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掛了,以後他還要幫助李世民平定**,助李世民成為“天可汗”的。雖然,今天早上李世民態度惡劣,但她還是想要幫他成就唐太宗的一世威名。沒辦法,誰讓他是那個讓她無比崇拜的唐太宗李世民了。於私,突利畢竟在大街的上救了自己,怎麽說也不能見死不救吧。可問題的關鍵是,突利現在被關在哪兒呀?不會已經被殺了吧?


    突然,外麵傳來窸碎的聲音,就在窗根兒下。


    “春華,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是秋實的聲音。


    “什麽呀?”春華問。


    二人小聲地聊著。


    “呀!這麽好的口脂!你哪兒來的?”春華驚喜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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