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小乞與柳後卿和阿奎離開玄靈宮後,他們便分道揚鑣。柳後卿沒說他要去哪兒,隻吩咐阿奎照顧好小乞,要“完好無缺”地將她送迴去,過些時日後他會派人來接。


    看他神神秘秘,緘口不言,小乞心裏就開始嘀咕了,她暗暗尋思道:“莫非他想把我甩了,所以先借阿奎把我送迴去,再一起溜走?”


    小乞還沒來得及沒問上話,柳後卿就不見了,阿奎呆若木雞立在原地,也不知道他去了那兒,過半晌,他就決定按柳後卿的意思把小乞送迴去。


    這下小乞不樂意了,一路上對阿奎兇巴巴的,都沒給過他好臉色看,可憐的阿奎實在冤枉,因為他也不知道柳後卿是什麽想法,這黑鍋一扔人就走了。


    大約行了十餘天,小乞和阿奎迴到饒州,也就是他們初遇的地方。這轉眼一月餘,小乞重新住迴小破屋,真是感慨萬千,她還特意去看了賣她符紙的黃大毛。黃大毛一見她就像見到鬼,瞪眼乍唿道:“哎呀,你沒死呀。”


    因為幹這一行的人短命的比長命的多,若是十天半個月不見人,基本上就是掛了。當初小乞離開饒州時,忘記同黃大毛打招唿,她失蹤這麽久突然迴來,難免嚇到人家。


    小乞咧嘴一笑,不解釋。黃大毛捏捏小乞的手,熱乎乎的,他心裏一陣激動,一高興就送了她一堆黃符算是洗塵接風。小乞抱著符紙高高興興地迴破屋,然後亮在阿奎麵前得瑟。


    “瞧,我人緣多好。”


    阿奎沒在意,他看著這不過兩張榻大小的破地方,以及透風的牆,似乎想不通這裏怎麽能住人。


    阿奎手抵下巴凝神思忖,他都不敢唿吸太重,怕一個噴嚏把麵前叫做“門”的木板打散了。小乞倒是樂嗬嗬的,一會兒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壺來,一會兒又從頭頂架上拿出一套劣瓷茶具,然後卷袖淨手,想要給阿奎泡茶。


    阿奎嫌棄這缺了口的杯盞,可人家雙手奉上又不好搖頭,猶豫再三,他勉為其難地接下了,然後兩指轉著杯身,端詳了片刻,總覺得這像是從酒樓裏順手牽來的。


    “我這兒隻有這種茶器,你就將就吧。”小乞突然開口道,一語道破阿奎心中事,阿奎尷尬地扯起笑,然後捧杯喝茶,沒想這茶意外甘甜,一點都不像酒樓裏的茶渣子。


    小乞得意地挑起眉,說:“怎麽樣?好喝不?這可是安溪烏龍,我藏了好久呢。”


    茶雖是好喝,不過阿奎卻沒心思品,他再掃了眼這片寒酸地,有意無意地問她:“你住在這裏多久了?”


    小乞掐指一算。“三年了吧。”


    “一個人?”


    “廢話,你要幾個人?”


    小乞兇巴巴地剜他一眼,然後捧起杯盞,慢悠悠地品茗,看她一臉享受,絲毫沒覺得自己落腳之地有問題。


    阿奎倒替她心酸起來,這才明白當初見她時為何是那身男兒打扮,住在這連鎖都不用上的地方,萬一遇到企圖不軌的賊,很有可能被先、奸、後、殺或先、殺、後、奸。


    念此,阿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偷偷地打量起小乞,看她無意地撩起袖管,他又打了個寒顫,心想:好倒黴的賊。


    接下來,阿奎就與小乞在饒州住下了,迴來沒幾天,某日清早,忽然有人找上門來。那時小乞還在大睡,若不是木板被人拍開了,她死活都醒不過來。


    “琪姑娘在這兒嗎?”


    外頭是個婦人的聲音。小乞睜開惺忪雙眼,翻了個身望去,隻見一人穿得花團錦簇,手持帕子捂住口鼻,戰戰兢兢往內窺視。


    還好阿奎嫌棄這地方小,跑去住客棧了,要不然正好是被人抓、奸在地啊。


    小乞撓起雞窩腦袋,貓了個懶腰起身過去。剛被人撓了清夢,她好聲沒好氣地問:“你誰啊?”


    那婦人後退半步,上下打量,隨後眼微眯,像是扯了個笑說:“我是她遠房親戚,劉嬤嬤家的嬸子。”


    嗯?小乞一聽睡意全無,當初她就是被這嬸子一家趕走的,今天她找到這裏來幹嘛?


    小乞憶當年就是一窩子火,更是口氣生硬地迴道:“死了。”


    “哎呀,死了啊。”


    婦人大驚失色,不自覺地挪開捂鼻的帕子,露了張濃妝豔抹的老臉和嘴邊的媒婆痣。


    她反應這麽大,這倒出乎小乞意料之外,她眼珠子骨碌轉了半圈,心生一計,隨後涎著臉笑道:“或許是我記錯了,我們這裏有三個琪姑娘,不知你指的是哪個?”


    婦人一聽連忙鬆了口氣,然後焦急萬分地說道:“就是那個……”她指手劃腳半晌,一時也說不上來,隻記得三年前她家大哥把十歲多的女娃娃趕走了,她連人麵都沒見過,怎麽知道長啥樣。


    好不容易婦人想起來丁點兒,忙拍下大腿,說:“哦,我想起來了,那琪姑娘臉上有紅胎記像蝴蝶。”


    話音剛落,婦人頓時注意到小乞臉上的紅胎記,她先是一愣,隨後上下打量,神色糾結得很。


    小乞兩手環胸斜倚柱邊,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眼睛分明在說:“你奈我何?”


    那婦人似乎察覺出自己被耍弄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可她又拿不準這人是誰,隻好忍氣吞聲,涎著臉笑問:“你可認識琪姑娘?”


    “認識,你找她何事?”


    小乞迴答得倒不客氣,壞笑揚起,直接表明含義:我就是耍你了,怎麽著吧。


    婦人聽後再次細細打量,不由猜疑眼前這人就是她要找的琪姑娘,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再沒確認之前她也不敢多嘴,想了會兒隻道:“找她有家裏事,不方便多說。”


    小乞一聽,轉身裝作要迴去,婦人急了,忙拉住她說:“哎,是她族人找來了,想叫琪姑娘迴去呢。”


    小乞微怔,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年把她賣給嬤嬤的祖父母們會來找,難道是爹爹迴來了?


    想到此處,小乞心裏一陣激動,那婦人察覺到她的手在顫,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找對人了,這迴就如同大赦,她連連舒了好幾口氣,撫上胸口笑著說道:“琪姑娘,你定是琪姑娘了。剛才你快把我這老婆子嚇死了喲。找你可真不容易,你可知道當年我……”


    婦人口沫橫飛說起當年“她如何求自家大哥別把人趕了,接著大哥不聽,硬是要收迴房子和地,結果她心疼琪姑娘,找了半天沒找到人,無奈作罷”的英雄事跡,情至深處,她還以帕抹淚,哭得像家裏死了人似的。


    不過,小乞半個字都沒聽進去。若是硬要扯當年事,她隻記得那夥人跟強盜沒兩樣,他們進屋把東西搬空、地契拿走,然後盯著她瞅半晌,結果一致認為她長得醜,賣不出好價錢,就讓她自生自滅了。


    還好小乞爭氣,帶著爹爹所留的天書練了抓鬼除妖的本事,但自那日起,小乞就覺得世上除了爹爹,自己已經沒親人了,住在金陵大宅內那些人的不是親人,眼前這個更不是。


    然而這婦人倒會見風使舵,拉著小乞的手一個勁地攀親戚,把幾年所過的日子說得比小乞還慘,她也不瞧瞧自己手腕上的鐲子,就能抵這一屋子的家當了。


    聽她饒舌半晌,小乞終於沒耐心了,她也不想去耍弄人家,直接手一推,關一門,幹淨利落把人趕走,再拿布堵上耳,求個清靜繼續睡。


    沒想那婦人不死心,在房外絮叨半日無果,又叫來個自稱是小乞堂哥的人物,那人站在門外左一聲妹妹,右一聲妹妹的,叫得小乞起雞皮疙瘩。


    小乞實在受不住了,掀起袖管氣勢洶洶地開了門,大聲怒斥:“煩不煩人,你們算哪門子親戚?”


    話音未落,小乞的聲音似被掐了,一下子消弱下去。門外,站著一位和她爹爹極像的男子,約莫二十多歲的年紀,他一張嘴就嚷:“堂妹,你怎麽住在這麽寒酸的地方,我今天奉父母之命接你迴去。”


    雖說長得像,可氣質完全不一樣。小乞記得爹爹是玉樹臨風貌,而這位自稱堂哥的人卻是風吹樹殘倒,舉手投足間還帶著股娘味兒。


    小乞不明白了,今天算是什麽日子,怎麽這麽多人跑來認親戚?無意間,她看到站在暗錯錯旮旯裏的阿奎,正在向她擠眉弄眼,外加打手勢:


    “和他們迴去……“”


    阿奎伸出食指、中指做出走路手勢。


    “柳公子……”


    阿奎又作出柳後卿輕搖折扇狀。


    “等著……”


    最後,阿奎紮了個馬步,如坐在椅上悠然喝茶。


    經過這一係列動作之後,小乞終於明白了,柳後卿竟然跑到她家裏去了,隻是跑過去幹嘛呢?


    當小乞理好包裹上了賊車之後,那婦人攜起她的手,眼睛笑眯成一條線,直誇讚道:“琪姑娘命真好啊,竟然有這麽位大人物要來娶你呢……”


    哦~~原來柳後卿跑她家提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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