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後卿準備離開歙縣,他雇了輛車去杭州,但是並沒有要帶上小乞的意思。小乞知道,他定是因為她女扮男裝的事生氣,如今知道她是女的後就嫌她麻煩,不願意收這個跟班了。


    看阿奎在收拾行李,而柳後卿不搭理她,小乞很難過,說穿了不就是踹過他幾腳、撕了他的褲子、罵過他幾句罷了,其餘事她哪件沒做好?


    小乞心有不甘,她走到柳後卿麵前想要解釋,誰知柳後卿看到她過來,故意側過身去,冷漠至極。


    小乞心裏咯噔了下,思前想後,她還是硬撐起頭皮,挪步到他跟前,戰戰兢兢地抬眸睨了眼。


    小乞涎著臉道:“柳公子,我沒想騙你……隻是我說自己是男的,行事也方便些。您瞧,這些日子,來歙縣途中我也打點了不少事。你帶上我的話,我還是心甘情願的為您賣命。”


    柳後卿不語,垂眸看她一會兒,又把眼睛移開了。


    小乞吸起鼻子,貌似有些難過,她低下頭,咕囔道:“我知道瞞你是我不對,但是身為女兒獨自在外,不得已才扮男裝的。我知道公子您是富貴人,不怎麽喜歡像我這種的人,可我真希望公子能帶我同行,讓我到京城去找爹爹,到時……我也就不再麻煩你了。”


    小乞把軟磨硬泡的伎倆使盡了,柳後卿依舊不為所動,眼眸低垂,薄唇輕抿,俊美的側臉似冰雕,寒意重重。


    小乞想再說幾句好話,而看到他這模樣又無力地泄了氣,傷心地轉身走了。


    小乞又將要一個人孤單前行,她可以去找九太子,但是想到自己騙了別人,識破之後怕是同個下場,她又不敢去了。


    小乞心想:一個人就一個人唄,有什麽了不起的,在江湖上混這麽多年,難道還怕沒飯吃?


    她把自己打腫了,可惜沒能充成胖子,反而越發難過起來。不過令她沒想到的是,剛走沒幾步,身後人就說了:“講這麽多廢話,還不如快些上車去。”


    小乞訝然,不由停下腳步,她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掏掏耳朵;再迴頭看去,一抹白影閃過,柳後卿鑽進車裏,阿奎站在車邊樂嗬嗬地向她揮手。


    “小乞,小乞,快來。”


    這一切恍然如夢,甚至比夢更香甜。小乞樂開了花,連忙兩三步跑過去鑽入車內,一抬眸,柳後卿在笑,不像以往那般假,不過他看到小乞後,又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展開折肩輕搖,再低聲同阿奎說了兩句話。


    這死樣,真會裝!小乞暗罵,眸子狡黠地斜睨過去,靦腆地把笑含在口裏。


    這天風和日麗,他們一行出城時,黴兄攜一大家子在後揮袖送別。雖然此事了結得莫明其妙,不過小乞覺得還算是幫了黴兄的忙,瞧,他頭頂的烏氣已經沒了,而曹大和曹二了了心願,投胎轉世去了。至於謝家二夫人與徐管事的老婆如何,這都不是他們能管的事。


    按柳後卿的話來說,各人有各人的命數。


    出城門之前,小乞再次掀起車簾,遠遠的,她看到黴兄一大家子還在立在那處揮手,不過……他們家的人數怎麽不對?小乞一激靈,眯起眼數了數,四大兩小,明明多了一個人。正當小乞要定晴細看,多出來的人沒了。


    小乞奇怪,想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也就不以為然地放下車簾,然後與阿奎聊天說笑。


    穿幫之後,阿奎對她的態度和以前一樣,該搶的搶、該罵的罵、該打的時候就打,一點也沒把她當姑娘。至於柳後卿,他凡事都讓阿奎來傳話,哪怕麵對麵都不太願意不同小乞囉嗦。


    為什麽?小乞不明白,難道他是嫌棄她長得太醜,所以才不搭理嗎?她傷心地掏出照妖鏡,橫豎照了番。這兩塊胎記是有點難看,若是沒有的話……想到此處,小乞靈機一動,心想柳後卿這麽有本事,為何不去求他幫忙弄掉這兩塊玩意兒?


    小乞拿定主意,趁阿奎不在時,嬉皮笑臉地移到柳後卿麵前,討好道:“公子,我知道你本事大,所以有件事想求您幫忙。”


    柳後卿慢悠悠地品茗,眼都不抬地問:“何事?”


    小乞扭捏,嗯啊半天,漲紅了臉很不好意思地說:“公子,嘿嘿,能不能有法子把我這兩塊東西去掉?”


    她指指兩上胎記,柳後卿這才把頭抬起,認認真真地端詳。


    “為何要去?不是蠻好看的?”


    “不好看……您瞧,哪個姑娘臉上長這個呢?”


    小乞急了,跺起腳。


    柳後卿持茶蓋輕刮去細沫,慢條斯理地吹散熱氣,品上幾口後,笑道:“去了也沒用,挺多醜得不明顯罷了,還想變天仙不成?”


    這刀子嘴毫不留情地割在小乞心上,小乞心血狂湧,差點溢出喉口。她垂頭喪氣地走了,到了車裏蜷縮成團。她後悔,真不該跟著柳後卿,不過心裏又好奇,他所謂的天仙會是什麽模樣。


    到了杭州之後,小乞終於明白何為天仙。


    他們下了馬車,柳後卿說要去個地方,隨後他就找了船夫渡船。


    一連幾天下雨,西湖上水霧如煙,遠處蒼山似墨彩,幾筆青幾筆靛。柳後卿立於船首,一襲素白長袍綴於青山綠水間,身姿雋秀挺撥。


    小乞坐在船廂內,手抵下巴怔怔望著。那抹背影清冷,猶如仙神,遙不可及。小乞好奇,心想柳後卿是怎麽一個人?他的心是冷還是熱?若說冷情,為何要去幫人,可若是熱心,他幹嘛這樣待她?


    很多事小乞不明白,又譬如張壽星與黴兄的事,柳後卿像是知道,可當她去問,他又裝起傻。


    小乞不由自主地抿嘴,不願去多想這些糟心事,她不自覺地掏出照妖鏡照了下,兩塊胎記還是這般難看,注定要跟著她一輩子了。她有些難過,手指搓搓鼻子,繼續抵著下巴往那處望。


    約過半炷香,船靠了岸。船夫還沒泊穩,就有人過來相迎。這小廝模樣的人,衣著卻是華麗。小乞看看他再往岸上看,不遠有棟華樓,富麗堂皇,處處是雕梁畫棟,紋樣精美得很。


    不知有誰說了句:“柳公子來了。”


    話音剛落,華樓裏就探出不少腦袋,個個伸長脖子爭先恐後地張望。小乞掃了眼,出來看的都是女人,打扮妖豔至極,一下子,她就清楚這是什麽地方了。


    小乞下船時不自覺地低著頭,她跟在柳後卿身後也被那些個人看著,走了段路,她想自己長這樣也沒啥好怕的,就昂首挺胸大闊步,與阿奎並肩走。


    進了華樓,婆子殷勤迎上,又是遞巾又是奉茶,小乞也跟著沾了光。那婆子見柳後卿卑躬屈膝地笑道:“柳公子您稍等,我們東家馬上就來。”


    話音剛落,阿奎就抬起頭興奮地嚷了聲:“凝香姐。”


    小乞聽後,順他目光瞧去,一紫衣女子提裙而下,身姿優雅端莊。走下幾級階,那女子垂眸望來,盈盈秋波如水,悄然流轉至柳後卿的身上,一停,一笑,傾世風華似乎全都是為了他。


    小乞看得愣了,她從來沒見過這般美貌的女子,這雙媚眼如絲,一點朱唇如畫,瓶中玫瑰與之相比竟也失了幾分顏色,謝家二夫人在她麵前就是一坨泥巴。


    在小乞愣神之際,阿奎大大咧咧地迎上去,親昵地喚:“凝香姐”,過了半會兒,小乞魂迴竅,她自慚形愧,不禁縮在後麵。那女子看了過來,兩眼隻是隨意一掃,接著就同柳後卿說話。


    “來了?這次住多久?”


    “十天半月。”


    “那好,東西都替你留著,先進去歇歇。”


    “好。”


    一問一答,他們二人說得隨意,看樣子熟絡得很。


    柳後卿一直以背相對,小乞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她覺得他和凝香說話的語氣與別人不同,腦子裏不由浮出兩個字:“相好”。


    不知怎麽的,小乞心裏不痛快了,柳後卿與凝香有說有笑地上了樓,阿奎跟在他們身後高興地啃著香梨,惟有她拖泥帶水的,像根垂頭喪氣的狗尾巴草。


    這天,小乞和阿奎、柳後卿就在華樓裏住下了,吃飯時小乞又恢複八卦精神,打聽了下凝香這號人物,以及與柳後卿的關係。


    原凝香是華樓的東家,杭州府的奇女子,她在西湖邊買下個破酒樓,幾年之後這裏就成達官貴人享樂之處。門前天天車水馬龍,想要過來聽曲還得送帖告知,七兩能在萬香園買壺酒,到這裏隻夠喝杯茶。


    早些年,柳後卿就與凝香認識了,原因自是不明,但阿奎說他們二人好得緊,到了杭州柳後卿必住華樓,而進了華樓,他吃住都在凝香屋裏。


    這麽顯而易見的關係,還用問嗎?小乞雖然不懂男女之事,可是能睡一起的,當然是親密得不能再親密了。


    柳後卿,真沒想到你就是個大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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