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不見了,該吃晚膳的時候她沒冒頭,柳後卿問了圈,小乞癡愚樣辯識度很高,但是他們都說自午後就沒見過她。


    柳後卿走到前院,輕觸園中一朵月季花。不一會兒,花蕊騰起一縷白煙,煙霧消散之後,眼前就多了個梳羊角辮的小姑娘,她睜大淨亮的眸子,笑問:“柳公子,有什麽事?”


    “勞煩仙子了,你有見到那個人嗎?就是拿吊帚打你的。”


    聽到這個話,小仙子嘟嘴輕哼,不怎麽情願地迴他:“見過,她就在那裏吃餅。”


    仙子指了角落內的一旮旯,柳後卿便走過去蹲身看了會兒。的確,這裏有餅渣子,地上還有胡亂踩的鞋印,有處似乎是被故意抹去的,像是畫過什麽東西。


    “這個花樣子我知道,他在畫的時候,我正在旁邊偷看呢。”


    仙子邊說邊拿了小枝在地上畫出獸紋,先是虎,後是一雙翅膀。柳後看得仔細,不由擰起眉頭。


    “他是在那兒看見這樣子的?”


    仙子搖頭:“不知道。我看他在這蹲了會兒,然後從旁門出去了。”


    說完,她指向月牙門洞,柳後卿道了聲謝,然後依這條線索在外找到小乞的破衣料。


    果然是出事了!


    柳後卿沉下臉,彎腰撿起衣料輕嗅。這布上有股刺鼻屍臭,抓住小乞的定不是尋常人,如今光天化日之下敢這般做的……隻有屍鬼。


    看來李知縣與此事脫不了幹係,柳後卿轉身再入知縣府,徑直走到後堂,把正在與小妾喝酒的知縣大人拎了起來。


    知縣大人受了驚嚇,沒想到竟然有人躲過護院,堂而皇之地入私房,揪他衣領子,他再定睛一看,更沒想這人會是他的遠親。


    李知縣惶恐萬分,顫聲問道:“你想幹嘛?”


    他邊說邊甩眼色給姬妾,示意她們快去叫人。姬妾們驚叫著想要逃命,柳後卿抬手一個響指,她們全都定在那處。


    知縣大人涮白了臉色,大鼻孔直撲扇,驚訝得說不出話。


    柳後卿莞爾而笑,隨後抬腳勾來一張梨花木圓凳,擺在知縣大人麵前正身坐下。


    “我沒閑功夫,所以我們速戰速決。你告訴我實情,要不然別說烏紗帽,命你也別想要了。”


    柳後卿說得很輕,語調不緩不急,可知縣大人偏偏覺得氣勢逼人,手腳不停地抖。


    “你……你……是何人?莫非……你是假冒我家親戚?”


    柳後卿冷笑,又道:“這與你無關。我隻想知道,曹家兄弟的案子究竟是誰幹的,又是誰讓你將此二人屈打成招,其中到底有哪些別人不知道的內情?”


    李知縣一聽,徒然色變,連連搖頭稱:“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柳後卿雙眸頓時陰冷,他抬手再一個響指,“啪”的一聲,案上酒壺爆裂,琥珀瓊漿灑滿一桌。


    李知縣瞪大眼看著落在地上的碎瓷,口半張,唇微顫。


    “再不說實話,接下來就是你的腦袋。”


    李知縣嚇怕了,連忙擺手,改口道:“我說,我說!雖說當初我打了曹家二兄弟,但判斬首是知州大人的主意,我也是按照上頭意思辦的啊。”


    “那你可知此二人冤枉?”


    提及此,知縣大人微愣,隨後吞吞吐吐地迴道:“當初是有點疑惑之處,可知州大人說了,此事事關重大,一個月內必須得找出行兇之徒,曹家二兄弟手裏有那五十兩銀子,與賬房丟失的銀子數目相符,再者曹家二人也說不清這銀子來曆,普天之下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看來知縣大人依然覺得曹家二兄弟是兇手,不過因他這句話,柳後卿倒有些頭緒了。他伸出二指點在知縣額上,知縣大人一嚇,不由往後縮,且驚恐問道:“你又想幹嘛?”


    “我想啃你骨髓,吃你魂魄。不過如此一來,我又得再修煉幾百年,不值。”


    知縣大人聽懵了,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柳後卿也不需要他明白,指尖輕點,李知縣便暈了過去,定在原地的姬妾們也都紛紛倒地。


    緊接著,柳後卿出了知縣府來到謝家。天已晚,謝家人都快歇息了,有人唐突而來,使得婢奴尷尬。柳後卿再三說自己有急事,下人這才把門打開,找來二夫人。


    二夫人入堂屋見到柳後卿略驚訝,柳後卿不失風儀,先施禮請安,之後直言道:“二夫人,柳某有一好友被人擄走,想必是與謝家有關。柳某想問夫人,謝老爺為何而死?夫人您是否參與其中?”


    柳後卿這番咄咄逼人之勢,嚇得二夫人花容失色,她連忙走到門處,想要喚幾個壯丁過來,沒料一陣怪風刮過,“嘭”的合上了門,而立在旁側的婢女如同泥雕木塑,沒有半點反應。


    二夫人嚇壞了,一屁股癱坐在椅上。


    柳後卿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再次逼迫道:“夫人莫耍花樣,此刻我脾氣不好,若是好友有半點皮肉之苦,那麽夫人您也不會太平,所以還請夫人從實招來。”


    剛剛還像個文人雅士,轉眼就成流氓地痞了,這柳後卿與初見時大相徑庭,二夫人疑惑,更是怕得慌,嘴一咧,失聲大哭起來。


    “妾是恨那女人啊……都是那毒婦,說我肚子裏的野種,老爺也不信我,我恨……嗚嗚嗚……所以我就去婆子那兒求了小人,天天用針紮,沒想……沒想……毒婦死了,連老爺也死了……嗚嗚嗚……我也沒料到會如此……”


    二夫人哭得梨花帶雨,削瘦雙肩瑟瑟發抖,想必也沒膽子去殺兩個人,成不了氣候。


    柳後卿又問:“紙人現在何處?”


    二夫人抽泣道:“早已燒掉。”


    柳後卿沉思片刻,再問:“徐管事一年之前可有不良嗜好?有沒有因此陷入牢獄之罪?”


    二夫人一聽,打了個嗝,眼睛轉了好幾圈,突然恍然大悟般“哦!”了聲。


    “我想起來了!一年多年,徐管事好賭嗜酒,輸了不少銀子。有天晚上他沒迴家,他老婆去問說是喝醉惹上痞子,被送到牢裏去了,還是老爺拿銀子贖他出來的,之後,他就再也沒喝酒爛賭,別人都說他學好了。”


    “他現在人呢?”


    “這麽晚了,應該睡了。不過徐管事就住在北院。”


    “那好,我去找他。”話落,柳後卿徑直離去,到門處還不忘迴頭說句:“快些迴房,鎖上門窗,千萬別出來!”


    他煞有介事,像是要有大事發生。二夫人連連點頭,急忙躲迴房中。


    此時已是戌時三刻,院中月圓星亮,而到了北房就有霧氣湧上,天地一片朦朧。柳後卿屏氣凝神,緩步入了院子,遠遠地就見一點虛糊燭光,突兀地亮在薄霧之中。


    靠近窗處,徐管事正在裏頭,他坐在案邊擦著白銀,梅花樣、元寶樣,每一錠銀子他都嗬上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擦拭。再往裏看,榻上躺著他夫人,她熟得正睡,也不知夫君在做什麽。


    片刻後,隻見徐管事把銀子藏好,然後走到榻邊俯下、身。“咯咯”幾下,他那張嘴裏竟然爬出一巴掌大小的蜘蛛,此蛛以口涎為絲,慢慢落到徐夫人肩上,緊接著徐夫人一抖,鼾聲嘎然而止,不消半刻,蜘蛛腹越來越大,而徐管事那線口涎也越來越紅。


    “哐”的一聲,柳後卿闖門而入,徐管事驚嚇迴頭,嘴邊還掛著那隻血蛛。他雙瞳翻白,沒有瞳目,瞪人的時候格外陰森恐怖。徐管事一吸,血蛛爬迴他嘴裏,緊接他咧嘴一笑,道:“哪裏來的道士,敢壞我好事?”


    這就是鬼胎成人的模樣,以血肉為食,喜好寄主生前所物,而且與人極像,十分容易混跡於世間。柳後卿心想:上次竟然沒看出來。


    “不想壞你好事,我隻是來找人的,在這裏除了你,還有其餘屍鬼在哪兒?”


    話音剛落,柳後卿抬手旋掌,一眨眼,他手心上燃起一把藍火。火光陰冷詭異,他的溫柔淺笑也變得邪氣起來。


    徐管事抽搐,緊接著眼珠子往下一滾,恢複了黑瞳白眸,然後他低聲問道:“你怎麽會知道?”


    柳後卿深吸口氣,貌似有些慍色,不過他仍是耐著性子解釋,似乎是想讓他死得瞑目。


    “主薄那兒有卷宗,徐掌櫃牢中出來之後昏睡不起,我猜五腑早被啃噬幹淨了。”


    徐管事一聽,傷心地扯起哭臉,他急忙下跪,一邊抹淚一邊哀聲道:“公子啊,老妻身子不好,求你放過我們吧,我這裏有銀子,你全都拿走吧。”


    柳後卿勾起唇角,一臉不屑:“別再裝人了,再說你的銀子髒得很,我不會要。這謝家老爺和夫人怕都是你和你兄弟所殺,我可有說錯?”


    徐管事狡猾地轉起眼珠,趁柳後卿不備,他突然張開嘴,先是五指,後是手掌,隻見一隻手從他口中伸出,再“噝啦”一聲,“徐管事”像塊布被撕成兩半,而這布中鑽出來的“人”沒有皮……


    已經暴露的屍鬼破窗而逃,它扔下的人皮軟趴趴地蠕動起來,一左一右卷住了柳後卿的雙腳。柳後卿垂眸,一把將它們扯去,可當他追出去時,屍鬼已不見蹤影。


    線索到此就斷了。柳後卿趕迴曹家,叫起阿奎,簡明扼要地將來龍去脈說了遍。阿奎聽到小乞不見了,也大吃一驚,挑起濃眉咋唿:“唉呀,他那小身板不會掛了吧?”


    “難說。”


    柳後卿淡定得不正常,阿奎不得不替小乞捏把冷汗,他聞下柳後卿帶來的人皮,之後很肯定地點頭。


    “我知道屍鬼在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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