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鬼!


    柳後卿被鬼調戲了,她那隻手如蛇,貼著他腿側遊移,彈著指隨後打了兩個圈。


    柳後卿默不作聲地盯著,眼看這手快摸到要處,他一把按住。“小乞”沒得逞,略有不高興,她朝他看兩眼,掩嘴輕笑起來。


    女鬼樣貌時隱時現,分辨不出是小乞還是鬼。柳後卿眯起眼,斜睨過去,不知怎的很想給她一巴掌。


    “公子別怕,我可不會拿你怎樣。”


    吳儂軟語出自她的口,柳後卿聽不習慣,他冷冷打量其一番,寒聲問:“你又是誰?”


    “我?”


    女鬼冷笑,頭一扭,下巴高抬,傲氣迴道:“想當初,我名滿天下,誰不知道我?我是……”


    話到此,卡殼了。女鬼愣半晌,似乎是記不得了。


    柳後卿又追問:“另二位可是姑娘親友?”


    柳後卿指得是餓鬼和將軍。女鬼一聽,不屑地勾起唇角,道:“我與他們可沒關係,巴不得他們能快些滾,這身子便是我的了。”


    話落,兩聲刺耳尖笑,叫人不舒服。接著那女鬼轉過頭,直勾勾地看著柳後卿,眉毛輕挑,媚笑道:“看來公子不一般。”


    說著,她湊上前靠近其脖處輕嗅。


    “嗯……公子的味道也不一般。”


    輕挑氣息拂在耳邊,輕柔話語曖昧之極,柳後卿如千年磐石,不為所動。他側過幾分首,看著那鬼影,女鬼用小乞的眼與之對視,清眸彎起,笑意盈盈。


    柳後卿抬手一個暴栗,手勢瀟灑且精準。女鬼一聲尖叫,散了形魄。青煙如霧,迅速縮入小乞七竅內。小乞一抖,睜開眼,十分茫然地抬起頭,伸手摸下腦袋。


    “剛才做夢,夢到自己撞在柱子上,疼死了……”


    話落,她哭喪起臉,絲毫不知先前的事。柳後卿沒搭理她,也沒問那三個鬼的事,他盤腿坐正,撫平擺上的衣褶,繼續閉目養神,心緒卻在不知不覺中亂了。


    小乞腦袋疼得很,摸來摸去果真有個包,她想讓柳後卿幫忙看看,可見他冷漠無情,也隻好默默噙淚,撫起腦殼。


    唉……我怎麽為自己攤上這個師父呢?


    小乞在心裏自怨自艾,想當初一個人活得挺開心,自遇到這位間歇性麵癱後,她覺得世界忽明忽暗,一不留神就會掉坑裏。


    想到此處,小乞又一聲歎,偷偷地朝柳後卿睨了兩眼。他長得俊雅,五官似玉雕,棱色分明卻不冷硬,閉眸時顏如仙,睜開眼……他娘的就是個神經病,悶騷的神經病!


    隱疾,隱疾!小乞在心裏默念這兩個字,一想到柳後卿的隱疾,一股氣就慢慢地消了,甚至還可憐起他來,心想:人長得這般仙,得見不得人的病,多可憐。


    正當小乞自欺欺人時,牢裏起了陣陰風,火把搖曳,忽然全滅。本是陰暗之地,一下子更為漆黑陰森。


    小乞不由緊張,整個人硬得就像塊石頭。靠著丁點兒窗縫漏進來的光,她看見地上浮出一張張鬼臉,緊接著是牆……每張臉都在流淚,好似浮雕鑲嵌於此。


    小乞不由自主往柳後卿身上擠,手掌一撐,就覺得手心疼,垂眼看去屁股底下也是張臉,肉都差不多爛光,隻剩下骨頭了。剛才她那一撐,正好撐在人家的牙板上。


    小乞欲哭無淚,拚了命地拉柳後卿的衣袖,柳後卿雷打不動,穩坐於睡神寶座上。成百上千張鬼臉像是知道有人醒了,齊刷刷地轉動眼珠子朝小乞看來,低沉的嗡嗡聲像是來自他們的口,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抓鬼除魔三餘載,如此大陣勢的小乞頭迴見到,上次去李宅抓女鬼,十來個她已經對付不了,這成百上千臉疊臉的,她更是沒辦法滅了。


    “師父……公子……救命啊……”


    小乞哀號,盡量卡著嗓子不驚動四周的臉,可惜她聲音太低,聽起來和鬼語沒區別,也是嗡嗡嗡的。小乞又忍不住往柳後卿身上擠,幾乎要把他當樹樁,熊抱上去往死裏蹭。


    終於,在小乞一番作為之後,柳後卿睜開了眼,他先是看到半掛在他身的小乞,然後再看到滿大牢的鬼臉,一時間也略微驚詫。


    而這時,小乞感覺到多出一副眼珠子在看她,不由抬起了頭。沒想柳後卿醒了,樣子似乎有點不高興。她想放手,可看這滿屋的鬼臉又不敢。小乞苦著臉,幹脆豁出臉皮爬到他身上,再用力抱緊,然後埋首於他頸項躲災避邪。


    “呃……”


    柳後卿被她一勒,斷去大半口氣,再加上她的腳一蹬,正好踢到他命根,另外半口氣也快滅了。


    “放手……你快放手……”


    柳後卿的臉被她勒成茄子紫,說話都啞了聲。小乞偏不肯放,心想:要死咱們也得一起死,誰讓你是我師父。


    雖然柳後卿從沒想過要收這個徒弟,但是他仍要承擔這後果,別問為什麽,隻能算他倒黴。


    浮於四處的鬼臉似乎察覺動靜,紛紛移了過來,一張臉疊上另一張臉拚成血盆大口,然後如同巨浪,劈頭蓋臉地撲向柳後卿。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鬼浪蓋於他們頭頂之時,柳後卿一手結印,一手護住小乞,迅速撐起一道屏障。鬼浪就如撲在礁岩之上,“啪”的一聲巨響,碎散開來,一張張臉紛然落地,隨後似蚯蚓蠕動,緊接著又爬向旁邊的地痞子們。


    地痞們睡得死熟,其中一人正側躺於地,張大嘴打著唿。鬼臉們看中他了,轉頭鑽入他流哈俐子的大口中,一個連一個綿綿不絕。突然,那痞子睜開眼,眼珠子往外瞪出,幾乎都要掉出來,他極為痛苦地弓起身子,兩手抓撓脖子,那些個鬼臉依舊不放過,像麵餅似地貼上去,直到他不再動彈。


    一瞬間,鬼臉消失了,牢裏寂靜無聲。小痞子瞪著柳後卿,眼裏已無活人的氣息。他大概在埋怨,新認的大哥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裏,卻沒有出手幫他一把。


    “噗哧”一聲,牢裏的火把又燃了起來,一切如舊,恍然如夢。


    有了光亮,小乞依舊趴在柳後卿身上,兩隻手還死死圈著。柳後卿垂眸一看,她竟然睡著了……不,是暈過去了。


    這心有多寬才能在鬼殺人的地方睡?先前還怕得發抖,眨眼功夫就睡熟打唿,忽然之間,柳後卿覺得小乞不是一般人,對於她的粗條線,他在心裏豎起拇指。


    費了一番功夫,纏在他脖上的手終於鬆開了。到了第二天天亮,小乞警醒,一個彈身左右驚望。


    “鬼……鬼在哪兒?”


    鬼沒看到,獄吏倒來了,他笑眯眯地掏出鑰匙打開門,讓柳後卿和小乞走。小乞不明所以,起身拍拍沾在身上髒灰,正想迴頭與昨天新交的弟兄們道個別,卻見一人直挺挺地躺地上,五官扭曲得變了形,像是死了。


    “哎呀,李四死了呀。”


    一聲驚叫,牢裏炸開了鍋,本是或躺或坐在李四邊上的人,立馬作鳥獸散,驚恐地擠到另一邊。


    剛才還笑眯眯的獄吏沉下了臉,握拳砸在囚門上且怒吼道:“叫什麽叫,牢裏死人又不稀罕。”話落,他迴頭吩咐小卒把屍首抬走,讓家人來領。


    有人咕噥道:“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小乞連忙豎起耳朵,想要再聽時,就被獄卒粗暴地趕走了。


    離了那烏煙瘴氣的地方,小乞還是很高興的,不過想到臨走前見到的那個死人,高興勁就少了一點點。她迴過頭,柳後卿就走在其身後,一身素色的袍仍是幹淨,手裏少了檀香扇,也未減半分翩翩風姿,從牢裏出來還能這麽瀟灑風流,恐怕他是頭一個。


    不過……小乞依稀想起昨夜狼狽,她好像踩上她的腿,再爬到了他的身上,之後……小乞一激靈,之後的事想不起來,但之前的事可是要去掉她半條小命。


    小乞快哭了,她怕柳後卿在她後腦勺上來一下,撒腿就跑。沒想跑到街上,遇到阿奎和黴兄,還有穿得珠光寶氣的九太子。


    “七公公!”


    九太子先看到了小乞,連忙揮舞雙臂,興高采烈地迎了上來。小乞被他那身金閃瞎了眼,不由抬手遮住眉,好去掉幾分耀目感。阿奎與黴兄看到柳後卿也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關切地問了一通話。


    “咦?九太子怎麽會來?”


    小乞看看眾人不太明白,她想阿奎與黴兄算是熟人,知道他們進牢房過來探望是自然,可九太子是如何知道這件事?


    九太子笑了笑,得意地昂首挺胸道:“兄弟有難,我自當相助,不過我隻想救你,那姓柳的我是被逼的……”


    話落,九太子就與小乞說起緣由,原來她與柳後卿入牢之後,阿奎就到龍王廟找他去了,情深意切讓他出手相救。之後,他便懷揣五十兩銀子買通獄吏衙役,救出了小乞,順便搭上個柳後卿。


    聽完這話,小乞感激涕零,九太子實在夠仗義,這人情債真不知該怎麽還。這時,始作俑者柳後卿出現了,他走到九太子麵前,深鞠一禮,道:“柳某欠九太子一個人情,定當奉還。”


    九太子聽後不屑冷哼,兩眼皮一翻,又瞧到天上去了。


    “我才不是要救你,這是看在七公公的份上幫個小忙罷了。你的人情我不要,寒磣。”


    說完,他又高高興興地拉起小乞的手說:“走,吃飯去。”


    小乞一抖,硬是把手脫出來,尷尬地笑笑說:“我身上臭,得去洗洗。”


    “那好啊,咱們包個澡堂,一起洗吧。”


    九太子幹脆,咧嘴一笑,眼神純潔得很。小乞嚇傻了,不知怎麽拒絕好,話還沒編完,就被九太子一攬肩,拖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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