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水城下,白陵手中長劍斷裂,順手抄起地上一杆長槍,翻滾拉開身位以後,迴手一槍。


    看著眼前那黑壓壓一片。


    蘇水城守不住了...


    “將軍,撤吧。”


    “鷹嘴關那邊撤出來沒?”


    “消息已經傳過去,此時應當已經撤入並州了。”


    “撤!退守卜香城!”


    ...


    “將軍,守不住了,援軍...援軍還沒有到。”


    “老宋他們有消息了嗎?”


    “宋將軍他們...遇到了北地連鶴穀輕騎,難以擺脫,最後選擇了死戰,全營...”


    “十步呢?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來?”


    白陵握拳,用力的鮮血滲出。


    他不是在怨沒有援軍,而是在擔憂三洲,援軍遲遲不見,這說明了什麽?


    三洲都岌岌可危!分身乏術!


    “撤!退守陌城!”


    ...


    “將軍...”


    “退無可退了,身後已經沒有可以堅守的城池。


    鷹嘴關的大軍怎麽還沒見蹤影?


    按時間算,應當已經趕到陌城了。”


    “還沒有消息。”


    ...


    陌城城破。


    白陵的大軍不足一萬。


    而敵軍數萬,白陵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勝算。


    這一敗,敗在了趙鐸趙立的算計,導致中原大亂,神機營被牽住。


    敗在了青原州三大部落的反水,以數倍悍不畏死的兵力碾壓。


    七座城池接連失守。


    ...


    十裏鋪外,白陵一身盔甲血跡斑斑,破敗不已。


    望著十裏鋪內,她在的地方,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了。


    因為,身後,北地大軍絲毫沒有給他喘息之機,已經遠遠的能夠聽到馬蹄陣陣。


    “列陣!迎敵——!”


    “小袁,你帶五十弟兄先去疏散十裏鋪的百姓。”


    “隻要百姓撤離,我們就退入十裏鋪!”


    ...


    幽州大軍,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在連鶴穀的一眾妖兵肆虐下,幾乎是兩條命換一條命,甚至三條命換一條命都做不到。


    白陵腰腹間的數隻羽箭,已經透過殘破的鎧甲,狠狠釘入,鮮血混雜著翻滾時帶起的泥土與積雪,鮮豔的過分。


    去疏散十裏鋪百姓的小袁迴來了。


    白陵正要下令退入十裏鋪...


    他的眼眶瞬間通紅,幾乎是嘶吼的失態。


    “你們來做什麽?走啊!退入幽州腹地!遠離這裏!”


    以白家的老爺子為首,就連站立都成問題的他,今日不知怎的,腰杆挺的溜直,手中一柄常年供奉在祠堂的長槍握在手中。


    “我白家,世代守邊疆,若是被這些宵小攆得祖宅都不要了,老夫就算死,都沒臉進祖墳!”


    老爺子身後,白家的不論男女,還有家仆護院。


    再其後,十裏鋪的村民們手中拿著些稱不上武器的,蜂擁而來,喊打喊殺的聲音震耳欲聾。


    白陵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們,手臂都在顫抖。


    ...


    石超然沒有給白陵他們敘舊的時間,碾壓一般的衝殺過來。


    白陵正麵對上了石超然,一刀,僅僅一刀,白陵被刀罡卷起,高拋重重摔下。


    血流不止。


    白陵呆愣的望著天空,想要起身,想著再殺一個,再殺一個也好啊。


    “白陵——!”


    是林婉伊的聲音,但是白陵沒有力氣扭頭,看不到林婉伊。


    終於,看到了林婉伊一閃而過的身影,好似是在自己的身側阻擋敵軍。


    可...他和她都知道,她擋不住的。


    “幽州大軍,死戰至最後一人。


    死守七十一日。


    梁王,我白陵...對得起您的重托吧。


    七十一日,至今日之前,幽州的老百姓無一人傷亡。


    我這個幽州大統領,對得起幽州吧。


    戰死沙場,捐軀又何妨,我白陵也對得起列祖列宗。


    上至君王大夏,下至黎民百姓...”


    白陵的嘴角有笑,胸前的失血,讓他覺得起初覺得冰冷,但是忽而又燥熱。


    猛然間,林婉伊撲倒在自己身前,白陵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完成了側頭的這個動作。


    與林婉伊四目相對,她的雙腿呢?


    原本已經安心赴死的白陵驟然間一股怒火與不甘!


    我白陵對不起你,不僅僅耽誤了你一輩子,還...你會後悔嗎?對不起..真的。


    ...


    白陵猶如迴光返照的掙紮起身,抄起手邊的製式長劍,要從人群中撈出林婉伊。


    可...前衝兩步,失血帶來的虛弱感。


    視角向後倒去,心中有憾,心有不甘,但是,他什麽都不了了。


    ...


    十裏鋪,血染大地,屍橫遍野。


    北地大軍不知去向,僅留下久久沒有散去的妖氣。


    林婉伊醒了過來,倚靠在深深插入泥土的白家軍旗旁。


    身旁還有一個死不瞑目的少年,瞧著也就不過十五六,手掌死死的握住旗杆。


    這白家旗,應當就是他最後一口氣扶起的。


    林婉伊動手又夯實了白家旗,半扶半倚靠的撐起自己身子,自膝蓋之下沒了雙腿,劇痛讓她隨時要昏迷。


    視線,血紅。


    尋找著那個男人。


    在那裏...我要如何爬過去呢?雙手鬆開軍旗,整個人栽倒入屍海之中,雙眼失去了神色。


    ...


    十裏鋪。


    三百餘人禦劍而來,為首的賀遠幾乎是栽下來。


    “白陵哥!”


    賀遠撲倒在白陵的身側,雙掌一手按在其已經血液凝固的胸前,一手探在其脖頸處。


    真氣不考慮後果的灌輸,可...絲毫沒有作用。


    賀遠慌張的想起什麽,從乾坤袋中翻找什麽。


    一個小瓷瓶翻出,用力的倒出,隻有一顆褐色的藥丸。


    賀遠慌亂的塞入白陵口中,而後真氣輔佐其服下。


    毫無作用,賀遠癱軟的坐在雪中,就連這活死人肉白骨的三生丹都沒有辦法的話...


    顧興河帶人分散落下,檢查著大軍調動蹤跡,查探北地動向。


    ...


    林婉伊被賀遠救了下來。


    在賀遠的命令下,三百餘人在十裏鋪外安營紮寨。


    這命令,是尋到了北地動向之後,賀遠冷靜的可怕。


    差人收攏四散探查的摘星營將士。


    營帳內,顧興河趕了迴來,望著賀遠一臉不解。


    “賀掌印,你這是...”


    “我有一個更好的法子。


    顧統領,在我一會兒離去的半個時辰後...


    這瓶藥化於酒中,分散給弟兄們喝下。


    而後再來尋我,收拾戰場。”


    賀遠的語氣之穩定,一同往日在宮中,但是顧興河返迴時明明聽到了這營帳內賀遠幾近癲狂的笑聲。


    賀遠沉重的腳步邁出營地,單手負後,決然而去。


    ...


    夏曆三十二年初春,賀遠一人,對壘北地六萬大軍。


    賀遠尖細的笑聲,令連鶴穀此戰後幸存的妖兵恐懼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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