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床,幾張凳子,桌子上放有幾塊書簡和一件讀書用的符器,一個普通的櫃子立在角落裏。


    除此之外,整個屋子裏麵空無它物。


    這就是羅覺的居室。


    這些年已經習慣了簡潔的生活方式。


    拓越家的很多下人都喜歡把屋子裝飾一番。


    可羅覺沒有這個愛好,自己喜歡這種簡潔,沒用的東西擺放在眼前會感覺別扭。


    時間剛到寅時,外麵還是一片灰氣蒙蒙,羅覺就醒了過來,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除了山脈曆練的那段時間,隻能根據情況來定休息時間,其它時候都是這樣。


    推開門,一陣凜冽的寒風吹來,讓原本迷糊的腦海瞬間變得清醒。


    整個外麵都蒙上了一層皚皚白雪,在灰色的夜色下,顯得不那麽純白。


    “哢哧,哢哧。”


    羅覺從門口邁步出來,耳中傳來沒有穿鞋的腳與雪接觸時發出的聲音。


    經過這些年的修煉,自己的耐寒能力提升許多,初來的時候,光著腳在雪裏麵站不了片刻就凍得難以忍受。


    現在雖然還是感覺冰冷,但已經完全可以抵禦了。


    仙元界的雪是八角星的形狀,用這兒的話來說,這個形狀蘊含著修仙的大道。


    但這大道要如何去運用,說法又各不一樣,也有傳言說有人通過雪來悟道。


    反正羅覺沒做到以雪悟道,自己曾經認真觀察過很長時間,可連參悟的皮毛都沒有碰到。


    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羅覺開始在雪地上極速的奔跑起來。


    原本鬆軟的雪地根本經不住羅覺的重量,可運轉鬼影式以後,在雪地上隻留下一層淺淺的痕跡。


    ......


    在拓越靜瑤的院子中種有一株雪曇花,每逢雪後這株花才會開放。


    盛開之後如同一朵巨大的八角星雪花形狀。


    雪曇花的位置距離羅覺的小院不遠,每次初雪到來,拓越靜瑤有一個習慣,一定要親眼看著這株雪曇花的盛開過程。


    此時的她身穿一襲粉衣,走在茫茫雪海中如一朵移動的桃花。


    在她的胸前掛有一顆雪白的珠子,正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偶爾吹來的寒風還沒到身前就飄向了別處。


    這是一顆頂階墨行珠,不需要任何仙力,就能把那些無法忍受的狂風擋在外麵,還有著驅寒解熱的特性,行走時能隔絕自己發出的聲音。


    平時拓越靜瑤因為這顆珠子太過紮眼,從不使用,也隻有在這樣寒冷的時候才會使用。


    遠遠的她就看到那株被泛著朦朧光輝的月光石照耀下的雪曇花,已經微微的張開。


    月光石是為了她賞花時提前布置好的,已經成為每年慣例。


    等拓越靜瑤走近後,不由得發出一聲讚歎:


    “好美。”


    接著就把手中用虛炎草編製成的蒲團放在早就準備好的石墩上。


    屁股坐上麵後,蒲團散發出微微的熱量,驅散了最後一點直接接觸的微寒。


    雪曇花有著開花一瞬間的靈妙現象,為了能看到一瞬花開,拓越靜瑤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


    雖然她往年每次都稀裏糊塗的就錯過了花開的瞬間。


    明明好好的盯著,可花還是奇怪的開了。


    今年她一定要更認真,絕不錯過開放的瞬間。


    整個天地間隻剩下她屏息後的唿吸聲,以及雙手因為緊張,不時捏在一起的細微摩擦聲。


    那肆虐的寒風在她心中完全消失了,眼中隻剩下那株雪曇花。


    觀雪曇能悟道,拓越靜瑤如很多人一樣,期待自己就是那個能夠悟道的人。


    都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雪曇花依然保持著原樣,她不由的心裏著急:


    “怎麽還不開花。”


    可這株花如同跟她鬥氣一樣,任她急得心裏煩躁還是沒有半點作用。


    嘭,嘭,嘭。


    除了那鋪天蓋地的風聲外,還傳開一種重物擊打的聲音。


    十分有節奏的一下下傳來,被這亂風吹散後,感覺那聲音來自遙遠的地方。


    不由的轉首朝著聲音處看去。


    “我剛才...剛才心慌了。”


    “在我印象裏這種心慌好熟悉...難道是以前也這樣過?”


    拓越靜瑤剛一動,就被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那種心慌的感覺從很久前就經曆過一樣。


    可,好像被自己遺忘了。


    就在剛才轉首的一瞬間,一次次心慌經曆出現在心裏麵,它們微妙相通,卻又最終不同。


    這著實讓她震驚不已。


    這股震驚還沒過去,一股興奮的心情就出現在心底。


    等待多年的雪曇花在自己眼前開放了。


    “這就是雪曇花的開放。”


    隻見原本雪白色的花瓣,慢慢變成黑色,這是如同星空一樣的黑色,吞噬了周圍所有的色彩,包括她自己。


    黑色慢慢轉變成青色,讓她出現在綠色的森林裏,擁抱她的是那世間最美的植物。


    青色慢慢轉變成紅色,如火焰又如同血河,如欲望又如同冰冷的心情。


    紅色慢慢轉變成黃色,這一刻她分不清什麽是天,什麽是地,在她的眼中,天就是地,地就是天。


    拓越靜瑤清澈的雙眼眨了一眨,那些色彩消失了。


    隻剩下一朵已經盛開的雪曇花。


    “這種感覺真奇怪。”


    她不由的嘟囔了一句,剛才明明看到了那麽多,可一眨眼全都消失了。


    可隻要閉上眼,那種感覺重新迴來。


    它們在身體中如同含苞待放,等待一個時機。


    “看來要去問問老祖,今晚上很有收獲。”


    她往前探了探上身,將頭埋在盛開的雪曇花瓣裏,發出一聲享受的讚歎:


    “這麽淡雅的香氣,也隻有雪曇花了。”


    花香入體,讓她的心寧靜了許多。


    心越是寧靜,對外部的聲音越敏銳。


    那個嘭,嘭聲,現在聽起來更明顯了。


    轉過身看向聲音的方向,她倒要看看在這別人都睡覺的時候,這聲音是怎麽發出來的。


    “果然是這個小修煉狂。”


    越靠近小院的方向,聲音就越大。


    現在院外的拓越靜瑤想了一下後,決定不打斷羅覺的修煉。


    采用以前的方式看看這聲音怎麽發出來的,她為自己找的這個借口非常滿意。


    熟門熟路的往院牆上一跳,就坐在了上麵。


    院子的一側立著十幾根大腿粗的鐵柱,這是羅覺請人鑄造,專門用於修煉的。


    原本還穿著薄衫的羅覺,現在赤膊著上身,在鐵柱之間遊走。


    說是遊走,其實是雙腿在不同的鐵柱間連踢,每踢一下變換一根鐵柱。


    嘭,嘭聲正是這樣發出來的。


    “看著就痛。”


    拓越靜瑤看到後牙齒緊緊的咬在一起,要是讓她受這種罪,那一定受不了。


    身在練功中的羅覺也不好受,雙腿早就失去了知覺。


    隻剩下觸碰到鐵柱時那股刺骨的痛。


    “你越痛,我越狠,來啊。”


    羅覺不斷的打著氣,或者說是在對自己發狠。


    自己有理由相信,隻要這股狠勁一消失,立刻就會停下修煉。


    “再堅持一下。”


    就算是有這股狠勁支撐著,連環踢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最終“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外麵寒風肆虐,可趴在雪地上的羅覺卻冒著熱氣,身體紅的如同一塊燒紅的鐵塊。


    最近一直都是這樣,修煉到一絲力氣也不剩摔在地上。


    隻有等身體的熱量散去,寒冷侵襲到身體裏麵之後知覺才會慢慢恢複,身上才會有一絲力氣。


    羅覺很喜歡這種感覺,現在也正在痛苦的享受著。


    這時,微眯的眼睛如受驚的貓一樣,暴然間睜開。


    身體也微微一動,看樣子就要快速的躍起。


    可緊接著就如同那繃緊的弦,被人輕輕的鬆開,剛繃緊的身體就鬆軟了下來。


    隻見羅覺的眼前,出現一雙黑黑的大眼睛,正直溜溜的盯著自己。


    “你沒事吧?”


    雙眼的主人輕聲的問自己,那聲音正是熟悉的拓越靜瑤。


    “沒事,就是被你嚇著了。”羅覺的聲音中透露著一股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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