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沖必須殺了。」太後眸光淩厲,殺氣騰騰,「膽敢向皇帝進獻害你的毒-藥,為討好皇帝不擇手段,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可張沖是北遠守將,深受皇帝伯父信任,恐怕想動他會很難。」宣王有些猶豫。


    太後麵罩寒霜,咬牙切齒的道:「你就這樣白白被他們謀害、折騰了不成?不,誰敢動你,哀家定要他付出血的代價!皇帝暫時還不能將他怎樣,一個小小的張沖,難道還奈何他不得了麽?」


    宣王唯唯,「祖母說的是。」


    被太後這麽一說,他也覺得不能輕易放過張沖。要不然皇帝還以為太後和宣王軟弱無能好欺負呢。


    宣王求見他的皇帝伯父,將有兩個人爬到他門前,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斷氣身亡的說了說,「……侄兒本不敢拿這等小事來打擾陛下,隻是這兩人死得離奇,侄兒不敢不報。」


    皇帝對宣王向來是格外慈愛寬和的,道:「英兒,你和朕何需見外?這兩個人的屍首交給刑部,讓刑部好好查查來歷,務必把這樁無頭公案給查清楚了。」


    宣王謝過皇帝,將這兩人的屍首交給刑部。刑部侍郎盧鴻主動請纓,要徹查此案,反正這不是什麽好差使,很麻煩,也沒人跟他爭,刑部尚書痛痛快快的便同意了。


    有腰牌在,所以盧鴻並沒費什麽事便查到了這兩人的身份,是北遠守將張沖的兩名下屬。盧鴻拿了腰牌親自到張沖府上詢問,「敢問貴府可少了兩個人?這是從屍首上找到的,似是張將軍的下屬。」


    張沖大驚。


    他派出去的兩個人李青李紅昨晚一夜沒迴來,他已覺得不對勁了。今天清晨加派人手去了桂園,可衛夫人已經離開了桂園,不知所蹤,也完全找不到李青李紅。他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刑部有人拿著腰牌上門了,讓他如何不驚懼?


    有腰牌在,張沖不好抵賴,隻得跟著盧侍郎迴刑部看了屍首,認出一個是李青,一個是李紅,都是他的下屬。盧侍郎鬆了一口氣,「既知道身份,那便好辦了。」


    盧侍郎翻轉麵皮,拍案問道:「張將軍,你為何要下毒害你的下屬?軍中自有軍法,便是李青李紅違了軍規,你也不能行此私刑吧!」


    「什麽下毒?」張沖莫名其妙。


    盧侍郎冷笑,「裝的可真像!李青李紅是中毒身亡,你看不出來麽?」


    張衝心裏把盧侍郎罵了又罵,板起臉道:「看不出來。」


    盧侍郎破案心切,審問起張沖。張沖不服氣,拉著盧侍郎要去麵聖,「你把我當犯人了麽?咱們到陛下麵前分辯分辯。我雖稱不上有功之臣,卻也是朝中大將,你須冤枉不得我!」


    盧侍郎被張沖拉著到宮中麵聖,半路遇到燕王,燕王是個粗人,看到盧鴻和張沖拉拉扯扯,麵紅耳赤,隨口問了幾句,抱著張沖用力拍了幾拍,「本王雖和你不熟,但你在北方打仗,本王也在守衛邊疆,咱們是同道中人!張沖,你是個鐵漢子,可要挺住了啊!」


    燕王力大,張沖被他拍得骨頭生疼,卻甚是感激他這一番情意,忙不迭的道謝,「多謝王爺!王爺的知遇之恩,下官銘記在心,永不敢忘。」


    燕王哈哈笑,又抱著他拍了好幾下才把他給放開了。


    燕王大踏步走在前頭,張沖扯著盧鴻,兩人也去了皇帝的紫宸殿。到了紫宸殿之後,皇帝召左右丞相、燕王等人商議北方的軍事,張沖和盧鴻在殿後侯著。皇帝議完正事,才召見了張沖和盧鴻二人。張沖為自己鳴冤,盧鴻卻振振有詞,「那兩人是張將軍的下屬,中毒而死,所中的毒和宣王殿下之前所中的毒一模一樣,敢問張將軍有何解釋?張將軍,這兩個人可是忍著巨痛要往宣王府爬,最後沒爬到便斷了氣。他們分明是向宣王殿下報信去的啊。」


    「這是誣陷!」張沖大怒,亦極為驚恐,「我從不知道宣王殿下所中的是什麽毒!我對毒-藥一竅不通!」


    他和盧鴻麵對麵站著爭論,盧鴻這個人說起話來喜歡揮舞手臂,張沖不知不覺受了他的影響,也揮舞起手臂。清脆的聲音響過,一個綠色的葫蘆小瓶從張沖袖中掉落在地上,地板金磚鋪墁,結實的很,可這小瓶子也不知是什麽材料製成的,竟然沒有碎。


    「這是什麽?張沖你身上掉下來的這是什麽?」盧鴻立即高聲叫起來。


    那綠色小瓶靜靜立在地上,從皇帝到大臣,人人盯著它瞧。


    「這像是……巨毒之藥啊。」一位年老的官員顫巍巍的說道。


    皇帝臉色大變,官員們也是臉色大變,盧鴻喝道:「張沖大膽!竟敢攜帶巨毒之物入宮!你這是意圖謀害陛下麽?」


    張沖愕然,「不,不是我的!」


    盧鴻怒目圓睜,「明明是從你袖子裏掉出來的,不是你的,卻是誰的?」


    在場的大臣們有的皺眉不語,有的指責張沖,「你身上掉下來的東西,不是你的,難道是我們的?太沒擔當了。」


    皇帝命人急如太醫,將小瓶中的東西檢測了。太醫開瓶看過,臉色大變,「巨毒之物啊。」盧鴻拍掌,「好啊,張沖你果然攜帶巨毒之物入宮,你該當何罪?!」


    張沖臉色慘白,目光死死盯在燕王那張透著豪邁和爽快的臉上。


    都說燕王是個粗人,都說燕王這個人沒有城府,從不算計人,收拾起人都是明著收拾的,從不耐煩暗地裏搞鬼。嗬嗬,傳言哪裏能信?張沖知道他自己根本沒帶什麽巨毒之物,他方才隻和燕王一個人親密接觸過,燕王抱著他拍了又拍!


    「王爺,您對下官真是有心啊。」張沖眼中閃著幽幽綠光,猶如曠野上的餓狼一般,「您方才抱著下官拍了拍,下官袖中便多出這所謂的巨毒之物……」


    「你敢誣衊老子!」燕王登時橫眉豎目,一聲怒吼,震得大殿都跟著抖了抖,「老子生下來便是個粗人,這個老子認了!但老子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哪是你這種卑鄙猥瑣的小人可以詆毀的!」


    「王爺莫跟他一般見識。」「王爺莫生氣。」「王爺的為人誰不知道?張將軍他這是情急之下昏了頭,信口胡說了。」眾大臣七嘴八舌,紛紛勸燕王。


    張沖氣得臉煞白。


    媽的,愣是沒一個人相信他,全相信燕王那個貌似直爽實則奸詐的小人!


    「陛下。」他臉色蒼白,哀求的看向皇帝。


    他是皇帝的親信,這些年來,他為皇帝辦了不知多少隱秘之事。他相信皇帝還是器重他的,畢竟他很有用,不是麽?


    皇帝眉頭皺得能夾蒼蠅了,「朕數十年來也沒聽說過燕王栽贓陷害過誰,張沖,你一定是弄錯了。」


    張沖大驚失色,「陛下,臣所言全部屬實,真的是燕王爺……」


    燕王不等他把話說完,怒氣沖沖從皇帝桌案上搶了個厚重的硯台,敏捷有力的對著張沖的額頭狠狠砸過去,「老子讓你再胡說」!


    張沖額頭被硯台砸中,鮮血順著額頭流到臉頰,濃濃的一注,看著很是嚇人。


    燕王這一砸非同小可,簡直有開碑裂石之力,張沖這血肉之軀哪裏抵擋得住?呆呆站了片刻,眼前一黑,直挺挺向前倒去。


    皇帝和眾大臣都看呆了,連盧鴻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燕王哈哈笑,「不經打,這人真不經打。我這一個硯台砸過去,我家小四才三歲的時候便能躲過去了,他這麽大的人了還傻站著挨打,笨到家了啊。。」哈哈笑了幾聲,向皇帝請罪,「陛下,臣禦前失儀,請陛下降罪。臣這個脾氣從小就這樣,算是改不了了,一旦生起氣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裏有什麽算什麽,非把人砸暈了不行。」


    他大大咧咧滿不在乎,嘴裏說的是禦前失儀,請皇帝治罪,其實根本就沒當成迴事。


    皇帝若是不怪罪他吧,心裏怪難受的,畢竟燕王當著他的麵就敢砸張沖的腦袋了,簡直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裏。如果怪罪他吧,罰的重了皇帝不敢,罰的輕了又沒啥用。皇帝真是左右為難,思來想去,臉色變幻好幾遍,勉強一笑,「燕王生性如此,朕不怪你。燕王罰半年俸祿,給張沖養傷,也便是了。」


    「包在我身上。」燕王大包大攬。


    盧鴻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官員,時刻不忘自己的使命,「陛下,這張沖本就可疑,又攜帶巨毒之物入宮,應該由刑部關押,細細審問。」


    其餘的大臣紛紛附議。


    燕王哼了一聲,「你們在說什麽,本王根本不懂。不過,要把這個人關到大牢去,本王也附議。」


    大臣之中有人哭笑不得,有人肚中暗樂,都覺得這位燕王爺心直口快,有什麽說什麽,張沖往他身上潑髒水,那是自尋死路了。


    皇帝雖然有心迴護張沖,但證據太明顯,那瓶巨毒之物是當著眾大臣的麵掉出來的,賴也賴不掉,隻好同意了盧鴻等人,「好,暫且將張沖關入刑部大牢。」


    張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幽暗潮濕又堅固無比的大牢裏了。


    「我得意了這麽多年,沒想到會有今天。」張沖躺在簡陋的床上,眼神茫然,「自從滅了衛氏族人,我便得到了陛下的信任,飛黃騰達,官運亨通啊。」


    想到衛氏族人,張沖打了個寒噤。


    那晚他和故友相聚,去了醉仙樓,一起喝酒喝到很晚方才醉熏熏的出來。醉眼朦朧中他看到一個女子,那一瞬間他嚇得酒都快要醒了。衛家人!這女子長得像極了衛家最後那個活著的那名少女!他掙脫朋友,裝作醉酒想吐跑到一邊,躲在車子的陰影,聽到她身邊的人叫她「衛夫人」。


    張沖眼睜睜看著衛夫人上車走了,跟朋友打聽這個人。朋友以為他是好色,笑著勸道:「你莫要打她的主意了。她是桂園的山長衛夫人。雖然衛夫人隻是開著個女子書院而已,但在桂園讀書的女學生有來頭的太多,你未必惹得起。衛王府的小郡主,會寧侯府的千金,毛老將軍的孫女,這些哪個是好惹的?還有燕王四王子的未婚妻,也是衛夫人的得意門生。」


    張衝口中答應了那朋友,卻不死心,還要繼續追查衛夫人的身份。他本想當晚就查,但衛夫人先迴桂園,然後去了石橋大街,張沖不敢在京城官員家中胡來,隻好暫時放下了。第二天衛夫人迴桂園,他便迫不及待派李青李紅過去了。誰知不止李青李紅丟了性命,他也被牽扯到了謀殺案中。


    張沖是皇帝親信,可說到底他也不過是皇帝麵前的一條狗罷了。真涉及到毒害宣王這樣的罪名,皇帝哪會保他。張衝倒是想原原本本把所有的事全告訴給皇帝,把他疑似看到衛家後人的事說出來,可當年是他向皇帝包胸脯擔保,說他已經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把衛家人殺幹淨了。這時再說出衛夫人的事,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麽?他不敢冒這個險。


    「一定要洗脫了這個罪名才行。」張衝心中焦急,「宣王乃先帝嫡孫,謀害宣王,死路一條,我無論如何不能承認。可是,如何洗脫罪名呢?李青李紅是那麽死的,臨死之前還在往宣王府前爬,我身上又掉下了所謂的巨毒之物……」


    想到那個小綠瓶,就想到燕王的陷害,張沖不由的心生疑竇,「我和燕王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如此陰險惡毒的害我?難道我在北遠之時曾經得罪過他麽?是了,我想起來了,前年戎人入侵,燕王要北遠軍從右翼攻擊戎兵,我拖拖拉拉去得晚了。嗯,燕王要麽就是因為那件事把我給記恨上了,要麽就是覬覦北遠的兵權,要把我撤下,好換上他的人。不行,燕王勢大,我無力和他抗衡,盡快和他修好,才是正理。隻求他不再害我,我就燒高香了。」


    張沖這時急於向皇帝求情,向燕王賠罪,還要設法向宣王、太後解釋,要做的事實在很多。可他卻關在大牢之中,便是長袖善舞也施展不出本事,隻好大聲喚來獄卒,許下重酬,讓他到將軍府送個信,把他兒子張民叫來。


    張衝進到牢裏的時候昏迷不醒,身上值錢的東西早被獄卒翻走了,這時想要賄賂獄卒也沒現錢、現物,隻好再三央求,許諾若把張民叫來,便酬謝獄卒十兩白銀。獄卒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很貪財,討價還價,讓張沖加到二十兩,算是成交了。


    他兒子張民今年二十歲,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風塵僕僕趕過來,見了張沖便哭,「爹,我四處求人,平時交好的人家,沒有一家肯見我的,這可如何是好?」


    張沖嘆氣,「事態炎涼,這有什麽稀奇的?犯不上為這個哭。兒子,當年爹不過是名小吏,若不是為人機靈有眼力勁兒,運氣又好,立了樁大大的功勞,也做不到這北遠守將。兒子,莫哭了,爹交待你幾件事情。」叫過張民,低聲吩咐了幾句話,張民連連點頭。


    張沖吩咐張民拿銀子給獄卒,張民沒帶現銀,讓獄卒跟他迴張家取,說好了再加十兩,給三十兩。獄卒倒也樂意。正好獄卒到了交班的時候,便和張民一起迴家拿錢去了。拿了錢,獄卒眉花眼笑出來,在一個小巷子裏冷不丁被人打暈了,三十兩銀子被偷走了,連衣服也被剝了去。


    張民迴家之後和他母親李氏商量了,緊著要收拾家裏的珠寶玉器往宮裏送,往幾家達官貴人家裏送。李氏愛財,很是捨不得,可家裏又實在離不開張沖,隻好含淚收拾金銀財寶,看著張民拿著這些東西出了門,心如刀割。


    那都是真金白銀啊,她是真捨不得啊。


    張民按著張沖的指示把東西送到了東安巷一棟不起眼兒的宅子裏。好半天,宅子裏出來了位聲音尖尖的青年男子,「這東西我家大人不要,你拿迴去吧。」


    張民是聽張沖吩咐過的,知道這家主人很有良心,收了錢一定管辦事,心急火燎的想把錢送出去,堆起一臉笑,「這位大爺,煩您行行好,在貴主人麵前說說好話……」


    那人冷笑道:「你當我家大人要錢不要命麽?張沖身上掉下來的那瓶東西已經查明白了,就是宣王曾經中過的毒。宣王殿下在陛下麵前垂淚,太後娘娘更是和陛下不依,陛下狼狽不堪。這個時候你們便是送再多東西,我家大人也是無能為力的了。東西拿走,你們自求多福吧。」說著話,便下人把張民攆出去,不肯再和張民廢話了。


    張民從這家出來,失魂落魄的。


    連這家都不敢收錢,可見張沖現在有多糟糕。天塌了,張家的天塌了……


    張民又到宣王府、燕王府去了,沒一家主人肯見他的。


    他愁緒滿懷,不知道迴家之後應如何向李氏交待,索性也不迴家了,帶著這些金銀珠寶到花街柳巷風流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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