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西涼侯夫人再次登門,帶了王亮讓李氏相看,錦繡裏這些人更是妒忌的妒忌,憤恨的憤恨,卻又忍不住暗暗羨慕,不約而同的想道:「二房竟有這樣的好運氣!」


    王亮今天也不知是他自己打扮的,還是西涼侯夫人命人替他收拾的,雨過天青色交領蜀錦長袍,紫玉發冠,映著他那張俊美的麵龐,人物風流,英姿颯爽,儼然一位濁世佳公子。


    他這個相貌可不是西涼侯夫人輕描淡寫提到的「還算端正」,而是很英俊,很出色。錦繡裏的人知道王亮是侯府子弟,明威將軍,覺得配雲佩已經綽綽有餘了,見他是這樣的人物,更覺出乎意外。


    這樣的門第,這樣的才幹,這樣的相貌,什麽樣的千金小姐配不上啊,要相看雲佩這樣不起眼兒的姑娘?雲佩父親早亡,母親出身小門小戶沒見識,又沒什麽妝奩,簡直沒一樣拿出手的。


    程氏是打算把她的寶貝女兒雲佼嫁給娘家侄子程思清的。程氏是獨養女兒,這個娘家侄子自然不是嫡親的。定國公沒兒子,爵位和家業又要兒子來繼承,便從族中過繼了一個名叫程嚴的人,立為世子。程思清是程嚴的長子,將來定國公府鐵定是要歸他的,程氏把雲佼嫁給他,也就是讓雲佼將來做定國公夫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氏一直覺得自己這個打算好極了,簡直完美無缺。今天看到這個王亮,程氏卻覺出了不足,「程思清人才哪有王亮這般出色,哪有王亮這般能幹?唉,若是程思清既能有定國公府的爵位和家產,又能有王亮的才幹和容貌,那我才是趁心如意呢。」


    才這麽想了一想,程氏覺得不對,自己呸了自己,「呸,我這是瞎想什麽呢?阿佼是什麽身份,雲佩是什麽身份,雲佩給我家阿佼提鞋都不配呢,我怎地拿王亮和思清比起來了?」忙把自己這念頭壓了下去。


    「夫人這樣的貴客登門,真是蓬蓽生輝。」方氏陪笑道:「可惜我家大姑娘不在,沒福拜見您。」說著雲佩,似有深意的瞥了王亮一眼。


    王亮那張俊臉登時便紅了,現出和他氣質極不相符的靦腆、羞澀。


    他身材頎長,英俊健朗,這一臉紅,登時便讓人覺得小了幾歲,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


    眾人看得都很是稀奇,「這位小王將軍二十出頭了,還這麽清純麽?」


    程氏尤其心裏不是滋味,「喲,還會臉紅呢,這倒是稀奇了。程思清那小子比他還小著幾歲,卻比他老成多了呢,臉皮那叫一個厚。」


    程氏酸溜溜的道:「我家大姑娘那才叫有福氣呢,原本定了李家那沒出息的孩子,眼看著就要往火坑裏跳了,誰知李家知趣,自己把婚事給退了……」說到這裏,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故作驚慌,歉意的看了李氏一眼,又陪笑對西涼侯夫人道:「對不住,夫人,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本不該汙了您的耳朵。」


    李氏嚇得臉色煞白,惶恐不安的看了西涼侯夫人一眼,「夫人,不是這樣的……」


    方氏雖對誰都不親熱,跟誰都保持距離,這會兒聽了程氏的話也有些生氣,心道:「這四嫂也太狠了些。退婚對姑娘家可不是好事,現在西涼侯夫人和王小將軍是來相親的,她現在提大姑娘退過婚,這不是往大姑娘臉上抹黑麽?唉,難道大姑娘不好了,四嫂她就高興了麽?」


    方氏還真是不懂得程氏。程氏在錦繡裏一向是很有優越感的,覺得妯娌們當中誰也比不上她這位定國公府的姑奶奶,她應該是妯娌之中最優秀的,沒人配和她比。方才她見到王亮人才出眾,拿王亮和程思清比了比,起了嫉妒之心,然後情不自禁的便想破壞這門婚事了,省得雲佩和王亮真的成了,便會讓她滿心不痛快,給她添堵。


    程氏是寧可讓別人不痛快,也不讓她自己受一絲一毫委屈的。


    雲佩的條件本來就和王亮差得太遠,還退過婚,那當然就更不配了。有了程氏這個話,婚事能成才是奇怪了。


    程氏見西涼侯夫人板起臉,顯然是有些生氣了,自喜得計,抿嘴笑道:「我這個人啊,天真爛漫,口沒遮攔,該說不該說的,我直接就說出來了。夫人,我是無心的,你莫要怪我多口才好。」


    李氏手腳冰涼,氣憤已極,可她在程氏麵前伏低做小慣了,連對程氏怒目而視也不敢,臉白如紙,眼見得就要哭出來了。


    方氏生出同情之心,握住了李氏的手。


    王亮朗聲笑道:「這是事實,四太太說出來又有何妨?退婚的事是我石六哥經手辦的,聽石六哥說,這件事辦得極順利,他到了李家,才亮出名號,李家一句廢話沒有,便將退婚文書雙手奉上了。」


    程氏、方氏大吃一驚,李氏氣得有些傻了,很遲鈍,還沒明白是怎麽迴事,神情迷惘。


    西涼侯夫人淡淡的道:「若我是李家太太,家裏孩子才做出事情的時候便要退婚了,還等到女家找上門麽?自家孩子不爭氣,就不要連累人家好好的姑娘了。」


    程氏、方氏、李氏一起目瞪口呆。


    王亮竟然早就知道了!西涼侯夫人也早就知道了!男女定婚是大事,定了婚姑娘就是人家的人了,退婚雖和再嫁不同,在規矩嚴厲的人家也等於是失節了。西涼侯夫人和王亮不僅知道雲佩定過婚,而且一點也不在乎啊。


    李氏好半晌才迴過味兒來,驚喜若狂,方氏也是高興的,程氏非但沒有達到目的,還枉做了小人,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青一會兒紫,好看極了。


    杜氏被定國公夫人撕打得實在厲害,現在雖然能勉強起床,但那張臉太嚇人了,實在沒辦法出去招待客人。雲儀則是快要出閣的人了,也不宜見客,所以今天母女二人都在房裏呆著。但這母女二人對西涼侯夫人、對王亮都很好奇,特地差了人去打聽。


    錦繡裏現在的規矩不像以前那麽嚴,丫頭們之間愛傳閑話,杜氏派去的人沒費什麽力氣便打聽到了,王小將軍不隻很年輕,而且俊美非凡。


    杜氏聽到丫頭的話,不肯相信,「哄誰呢?你們不會是眼皮子太淺,見著個五官齊全的人便當作俊美了吧?西涼侯府的子弟,人又有出息,若是還生的很好,會看上大姑娘?」


    雲儀也蹙眉道:「別是以訛傳訛吧?西涼侯便不是英俊男子,他的兒子能好看到哪去?」


    侍女陪笑道:「婢子也沒親眼見,都是聽別人說的。」


    杜氏和雲儀母女又妒又恨,雲儀委屈的道:「娘,若是大姐這麽嫁了,別人肯定會說她比我強……」


    杜氏忙安慰她,「大丫頭就算真嫁到西涼侯府了,也不能說比你強啊,你嫁的可是宣王殿下!」


    雲儀很是氣苦,淚水奪眶而出,「可我隻是個……唉,大姐可是明媒正娶的啊。」


    杜氏替她拭著淚水,柔聲勸道:「你進宣王府時身份不高,可你生的這麽美,人又這麽溫柔體貼,還怕宣王殿下不愛你麽?他多疼愛你幾分,你早日生個兒子,將來宣王妃之位還不是手到擒來?」


    杜氏話說得好聽,但雲儀想到自己前世是被正經聘為宣王妃的,重生一世反倒越來越倒黴了,連個宣王側妃也做不了,連個夫人也做不了,隻能一乘小轎抬進府,自覺命苦,淚水漣漣。


    「你三叔三嬸這家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杜氏安慰著雲儀,納悶的道:「能順順噹噹把雲佩和李家的婚事給退了就算本事大,他們不光能把婚事退了,還能給雲佩找到這樣打著燈籠難尋的好親事。儀兒你說說,你三叔三嬸是文官,他們和西涼侯府怎麽攀上交情的?」


    雲儀想了想,「六妹妹在桂園那幾個好友,有毛老將軍的孫女,有會寧侯府兩位千金,還有衛王府的小郡主呢。」


    杜氏後悔莫及,「原來在桂園讀書有這樣的好處麽?早知道當初……唉,考不上桂園,損失這麽大……」


    雲儀想到自己想進桂園卻進不去,又羞又氣。


    杜氏自悔失言,羞燥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忙道:「儀兒,娘想出去透透氣,你扶娘出去散散心,好不好?咱們也好趁機看看,那西涼侯的兒子到底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像這些丫頭們說的那樣俊美不凡。」


    雲家這幾個姑娘現在全沒出嫁,相互之間難免攀比,雲儀還真的很想知道雲佩要嫁的人長什麽樣子,道:「娘總是悶在屋裏對身體也不好,我陪您出去逛逛。」命丫頭給杜氏梳洗打扮好了,扶著她出了門。


    她們母女出來之後,正好李氏、程氏、方氏送西涼侯夫人也出來了。


    杜氏這個樣子實在沒法見人,雲儀隻好陪著她到了垂花門前,躲在一株玉蘭樹後向外張望。


    李氏等人送西涼侯夫人出來了,王亮長身玉立站在西涼侯夫人身邊,相貌著實出眾。


    李氏殷殷勤勤的作別,西涼侯夫人溫聲道:「若二太太不嫌棄,我王家便請會寧侯夫婦再次登門了。」西涼侯夫人這是要請會寧侯和會寧侯夫人做男家的媒人了,李氏大喜若狂,她本是不大會說話的,這時卻福至心靈,說道:「夫人您太客氣了。夫人,我們這邊是叔叔嬸嬸做主的,一切全看她叔叔嬸嬸的意思吧。」


    西涼侯夫人微微一笑。


    王亮和李氏、程氏、方氏告別,攙扶著西涼侯夫人上了轎子。


    他不是西涼侯夫人親生的,但和西涼侯夫人之間卻不生疏,若不是容貌相差太遠,可能沒人會懷疑他們不是親母子。


    「連媒人都定下了。」杜氏把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喝喝了兩壺陳醋似的,別提多酸了。


    同樣是嫁女兒,明媒正娶的和一乘小轎抬進去的,天差地遠。


    「王家要請會寧侯夫婦做男家媒人。」雲儀臉白了,「三叔三嬸現在這麽神氣,果然是因為六妹妹啊。六妹妹在桂園認識了馮家姐妹,會寧侯夫婦便願意給大姐做媒人了……」


    送走了客人,李氏激動的搓著手,「哎呀,男家請了會寧侯夫婦做媒人,咱們女家應該請誰呢?人家請了那樣的貴人,咱們這邊也不能太差了啊。」


    程氏看不得李氏這張狂樣子,不屑的撇撇嘴。


    方氏和李氏同是庶子媳婦,從前受的氣是一樣的,而且她又沒閨女,不用和李氏攀比,這時倒情願看著李氏揚眉吐氣,笑著打趣道:「這還用二嫂費心麽?有她叔叔嬸嬸呢,這請媒人的事,也交給她叔叔嬸嬸便是。」


    「五弟妹這話說的有理,有理。」李氏一迭聲的道。


    方氏挽著李氏的胳膊,親熱之極,「二嫂,你恁地有福氣,佩兒這可是嫁到好人家了。你瞧見西涼侯夫人那樣子沒有?都說她傲慢,眼中無人,可她對二嫂很客氣,可見看重大姑娘,很想結這門親。」


    李氏暈暈乎乎的,「五弟妹,你掐我一下,狠狠的掐我一下,我直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方氏笑咪咪的掐了李氏一下,「你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二嫂,你要不要到石橋大街去跟三嫂討個主意?我陪你一起去,如何?」


    李氏忙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當下便和方氏說好,兩人要一起到石橋大街去。


    程氏瞧著李氏這幅窮人乍富的樣子實在不順眼,覺著李氏沒出息,什麽本事都沒有,就會巴結雲潛、何氏夫婦,哼了一聲,鄙夷的道:「二嫂,你趕緊到廟裏燒燒香吧,你這好運氣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這運氣太好,沒福的人若是消受不起,反倒有災禍的。」


    李氏不大會說話,不知該如何應對,方氏卻樂嗬嗬的道:「二嫂不用去廟裏燒香,去石橋大街燒香就行了。三嫂這尊佛,比廟裏的佛還管用呢!」


    方氏這也是氣不過程氏愛欺負人,又拒不接納小方氏,趁機寒磣程氏的。


    她就是要告訴程氏,同樣是雲家媳婦,何氏比程氏強多了。抱何氏的大腿就是管用。


    程氏柳眉倒豎,怪聲怪氣的道:「比廟裏的佛還管用,你也把何氏捧得太高些了吧?」


    方氏笑,「我這是實在話,可沒把三嫂捧太高。四嫂你想想,二嫂到廟裏拜拜佛,佛能給大姑娘份好姻緣麽?三嫂就能。」


    程氏被方氏噎得沒話說,怒氣沖沖瞪了方氏一眼,「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這般淺。」帶了侍女,揚長而去。


    方氏臉白了,連連冷笑,「我是小門小戶的閨女,出身不行,她這國公府的姑奶奶又好到哪去了?跟大嫂撕打了還不算,又把娘家母親也叫來一起打大嫂,這不都是她做下的事麽?」


    李氏聽了方氏的話倒還算了,杜氏和雲儀聽了,對程氏更添仇恨。


    李氏勸了方氏幾句,「你四嫂一向是這樣的,莫理會她了。你陪著我去趟石橋大街是正經。」


    方氏挽了李氏的手,「對,咱們過去問問,三嫂請誰做女家的媒人。」


    這妯娌二人離開之後,杜氏和雲儀自玉蘭樹後走出來,杜氏恨恨道:「三房那一家人倒神氣起來了。」雲儀想想前世雲傾一家人的慘狀,再看看現在,悶悶不樂,「雲傾那麽開心,無憂無慮,我為什麽淪落到今天這一步了?」把前世今天她和雲傾的狀況比了又比,愁思暗生,唏噓不已。


    其實雲儀是在宮裏見過陸晟和雲傾在一起的,更在石橋大街見過陸晟和他的侍衛,但雲儀就是不敢往這方麵想。或許她是在害怕吧,隻怕若真的往這方麵一想,她自己會全盤崩潰,再也受不了了。


    ---


    方氏陪著李氏到石橋大街雲宅的時候,有幾匹快馬趕在她們前頭到了。


    黑色駿馬,馬背上的騎士彪悍驍勇,速度很快,如疾風掃落葉一般。


    李氏和方氏看著便有些害怕,命轎子躲在一旁,沒敢馬上進去。


    她們眼睜睜的看著那幾名騎士下了馬,門房迎出來笑著問了幾句話,便讓他們進去了。


    「門房認識這些人,那便沒事了。」方氏有些放心。


    李氏卻很膽小,「這些人瞧著太兇了,我不敢進去。弟妹,等他們走了咱們再進去,行麽?」


    方氏雖覺得沒必要,卻也依了她,「好啊,等這些人走了,咱們再進去。」


    過了一會兒,這些個騎士出了雲宅,門房送出來,拱手作別,幾名騎士對門房也挺客氣。


    李氏和方氏一直等到這些個騎士飛馳而去,肉眼已經看不見了,才命轎夫把轎子抬過來。


    門房知道是二太太和五太太,一邊請她們進去,一邊飛快進去稟報。不多時,何氏便親自接出來了,「二嫂,弟妹,有失遠迎。」讓了她們進去,到前廳落座待茶。


    方氏好奇,寒暄了幾句,便問起方才那些人,「嫂子,那是什麽人啊?」


    何氏笑道:「是韓三哥醫治過的一位病人,曾在我家借住過幾日,知道我和阿稚愛吃新鮮荔枝,恰巧有人從涪州過來,順便帶過來了一些。」


    「送荔枝的啊。」方氏恍然大悟。


    她和李氏對視了一眼,想到方才兩人七想八想,想的很是複雜,卻沒猜到隻是來送荔枝的……


    「什麽病人啊?」李氏殷勤問道。


    她也不是對這病人特別感興趣,是沒話找話說。


    「一個很知道感恩的病人。」何氏嫣然一笑。


    這位病人自然就是陸晟了。何氏想到陸晟這些天來的大獻殷勤,處處向雲翰林和她討好,又覺欣慰,又覺好笑。雲翰林對陸晟不冷不熱的,陸晟隻能打著感謝韓厚樸的名義過來,可他對雲翰林比對韓厚樸熱忱多了……


    李氏和方氏問起雲佩,何氏抿嘴笑,「佩兒太愛害羞,這幾天常常一個人躲在房裏,若強拉她出來,她便羞得抬不起頭了。依我看,咱們也別叫她出來了,一會兒二嫂和弟妹到她房裏看看她,也就是了。」


    方氏會意,笑著說「好」,李氏忙道:「可不是麽,姑娘家親事定了,哪有不害羞的。」


    李氏感激涕零,「弟妹啊,這可多虧了你了,我是做夢也沒想到佩兒會有這樣的好親事呢。」


    何氏笑,「這是佩兒的福氣,又何嚐不是王亮的福氣呢?」


    李氏和方氏隻道何氏是客氣話,卻不知何氏說的是實話。雲佩能嫁給王亮,固然是她的幸運,王亮能娶到雲佩也值得慶幸,既美貌又通情達理、溫柔體貼的姑娘,不是每個男人都能遇到的。


    李氏便提起女家媒人的話,「弟妹,男家請了會寧侯夫婦那樣的貴人,咱們請誰合適呢?」


    何氏道:「我弟弟和我弟妹很喜歡佩兒,願意幫她這個忙。不知二嫂嫌棄不嫌棄?」


    李氏心裏其實是很嫌棄的,因為何方洲官不算大,現在隻是四品,和會寧侯比起來差著很遠。但這門婚事從一開始就是何氏給張羅的,何氏既說何方洲、周氏夫婦合適,李氏是不敢有異議的,忙道:「那太勞煩何家舅爺、舅太太了,感激不盡,感激不盡。」說了許多客氣話。


    方氏羨慕李氏,也跟著說了許多好話。


    何氏笑道:「二嫂,有件事我得先問問你的意思,佩兒的事是在錦繡裏辦,還是在石橋大街辦?若是在錦繡裏,那自然是由二嫂操辦,有什麽要我幫忙的,隻管開口。若是在石橋大橋,二嫂便不必管了,大小事情都由我張羅。佩兒的嫁妝也是我準備。」


    李氏和方氏大吃一驚,張口結舌,「這個……這個不是太麻煩你了麽?」


    嫁女兒不是件小事,裏裏外外要張羅的多了,何氏居然願意把這麽件麻煩事攬過去,李氏和方氏猛地聽上去,都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何氏微笑,「自家侄女,麻煩什麽。二嫂,弟妹,你們想想,錦繡裏現在的情形……唉,大房和四房勢成水火,她們若是太太平平的還好,若是一個不滿意鬧起來,佩兒還能順順利利出嫁麽?孩子一輩子的大事,不能輕忽,二嫂若信得過我,便交給我操辦吧。」


    何氏自己隻有一子一女,把雲佩接過來之後,見雲佩性情柔順,處處為別人著想,不是那種張狂不知感恩的人,對她也便真心疼愛了。如果讓雲佩迴錦繡裏出嫁,就杜氏和程氏那個樣子,不一定鬧出什麽亂子來,把雲佩的喜事給攪了也說不定。雲翰林的錢財一向是交給何氏保管的,何氏手裏銀錢充足,石橋大街人手又足夠,便想閑事管到底,在石橋大街送雲佩出閣了。


    而且,西涼侯府、王亮是想和石橋大街結親,不是和錦繡裏結親。


    就錦繡裏現在那亂七八糟的情形,別說西涼侯府了,普通的正經人家都不願意打交道的。


    杜氏打程氏,定國公夫人又上門打杜氏,最後兩家傷了和氣,定國公上表稱病,這事鬧得盡人皆知。要說丟人,大房和四房都是一樣的,沒有誰在這場爭鬥中沾光。


    兄弟友愛才是正道,嫡親妯娌之間到了這一步,杜氏和程氏兩個人都被笑話。


    李氏感激得不知說什麽是好了,掉下淚來,「弟妹,你是佩兒的親嬸嬸!讓她給你當個親閨女吧,我把她交給你了!」


    方氏也抹眼睛,「這樣也好,畢竟佩兒已經沒了爹,到時候總要有個主婚之人。這主婚之人還是佩兒的叔叔最合適,沒別人了。」


    李氏語無倫次,說了許多感激的話,何氏忙拉她進去,「二嫂,你去看看佩兒吧。」李氏千恩萬謝,和方氏一起進去看雲佩了。


    何氏長長鬆了一口氣。


    ---


    到了放學的時候,桂園一片歡騰。


    山長衛夫人款款走進教室,臉上掛著淺淺淡淡若有若無的笑意,身上的披帛如朝霞一般燦爛耀眼,將她映襯得越發美麗動人。


    她身後跟著名侍女,侍女手中提著個漂亮的籃子。


    「請大家吃荔枝。」衛夫人微笑。


    侍女將籃子放下,毛莨、馮瑩中等人一聲歡唿,圍了過來,「山長這麽好啊,請我們吃荔枝。」「唔,真新鮮,好吃好吃。」趙可寧這位小郡主很是乖巧,剝了顆好的遞到衛夫人唇邊,「山長,您請我們吃荔枝,怪不好意思的,我借花獻佛。」


    衛夫人道謝接過來,笑道:「這不是我請你們吃的。」說著話,似笑非笑看了雲傾一眼。


    桂園的學生都是人精,見衛夫人這樣便明白大概是個什麽情形了,爭先恐後取笑雲傾,「敢情是你請我們吃的啊。阿稚,你好大方。」「這麽新鮮,得是從涪州快馬運過來的吧?阿稚,你很闊氣啊。」


    雲傾臉便紅了。


    她膚色極白極亮,是半透明的,這時臉上泛起紅暈,好似羊脂白玉中透出珊瑚般的顏色,明媚嬌嫩,動人之處,言語實在難以形容。


    馮瑩中湊過來在她臉上親了親,嘆道:「這麽好看的小姑娘,我也願意請她吃荔枝啊。她這小臉蛋白膩晶瑩,跟剝出來的荔枝肉一樣一樣的。」


    毛莨卻是順手摸了雲傾一把,「嗯,據本人親手鑑定,阿稚的臉蛋又滑又嫩,和荔枝肉是一樣的。」


    眾人爭相去摸雲傾的臉蛋,「我也來鑑定鑑定。」雲傾要躲,卻被她們圍上了,躲得了這個,躲不了那個,韓菘藍荔枝也不吃了,替她擋人,「別欺負我家阿稚。」何青未也笑道:「我表妹的小臉蛋太嫩了,給你們摸壞了怎麽辦?」把她們的手打開了。


    「到底是表姐。」「到底是姐姐。」眾人嘖嘖。


    衛夫人看著這幫女孩子說笑打鬧,眼神異常溫柔。


    小姑娘就應該這樣啊,這才是她們應該有的樣子。


    衛夫人信步走了出去。


    雲傾這個班的老師,一位姓趙的青年女子跟了出來,「山長,這些姑娘也十四五歲了,若是時常有男子送東西過來,不是亂套了麽?」


    「隻有雲傾才可以。」衛夫人微笑道:「若換作別人,送了東西來,隻管打出去。」


    「為什麽啊?」趙老師不解。


    衛夫人道:「雲傾需要這麽做,別人不需要。」


    雲傾生的太美,家世卻不起眼兒,覬覦她的人不在少數。現在陸晟公開獻殷勤,誰再打雲傾的主意就是和陸晟作對了。誠意求娶的人還可以公平競爭,覬覦美色的人可以退散了,畢竟燕王府不是誰都惹得起的。


    「如此。」趙老師這才明白了,「我方才還奇怪呢,您一向超然,怎麽會收到些新鮮果子便眉花眼笑了。」


    衛夫人微笑走了開去。


    那隻是新鮮果子麽?那明明是年輕人的一顆真心啊。


    衛夫人迴到室內,看到一個男子的背影。


    他身材很好,雋逸中透著挺拔,夕陽餘輝映照之下,卻透出幾分和年齡不相稱的滄桑寂廖。


    他背對著衛夫人,正欣賞著牆上的一幅畫,聽到腳步聲,緩緩迴過頭,「衛夫人。」


    是陸晟。


    衛夫人見到他毫不意外,淡淡的道:「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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