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茶樓臨湖而建,風光算是極好,潘湖邊有很多房子,除了茶樓本樓和住的無名小築,還有東西客房,和大小會客室,玉衣公子住的主樓和一個用來練武的大院子,這麽多平穩的地方可以商議大事,璿璣偏偏喜歡沉船去湖麵上,那個隨波搖擺的地方。


    梁少頊懷疑她這個習慣是同玉衣公子學的,玉衣公子喜歡在船上起居和商議大事,用他的話來說,一生都處在武力械鬥的環境裏,精神過於緊繃,在陸地上處處防備隔牆有耳,在孤立的船上就不用這麽麻煩,奸人想安插耳朵也難。


    他的話不無道理,璿璣總是謹記,並且執行得很好。


    梁少頊掠過湖麵的鞋子有點濕,踏上船板在上麵留下了一隻半的腳印。舫船靜怡的停在湖中央,平穩得如同踏在實地上,隻是發出輕輕的叩擊聲。這艘船是五味茶樓最大的船,在玉衣公子不在的時候,常常被璿璣拿來挪用。


    明黃的燈光透出厚重的門簾,在梁少頊麵前展開一個框形的光亮。梁少頊掀開門簾進去,璿璣此時就在裏麵,用最愜意的姿勢靠在紅木椅上,麵前有一壺茶正在溫潤的加熱,水還未滾,茶香已然逸滿船廂。


    楠樽坐在靠窗一側,貼心的用檀木鑷子清洗著碧色的琉璃茶杯。


    “顧士豪說,一客不煩二主,咱們辦事他比較放心,這件事關係到他三兒子的聲譽,還須得保密去辦。”楠樽慢條斯理的說。


    璿璣懶洋洋的開口:“可你已經告訴我了。”


    楠樽說:“我們兩個是搭檔,有什麽不能公開的?”


    梁少頊在璿璣的對麵坐下來,給自己拿了一隻杯子,“現在保密的事我也已經知道了,說明我也是你們的搭檔。”


    璿璣嘴角扯出一個很小的弧度:“說得也是,那我們什麽時候去寶石巷子?”


    楠樽笑了笑:“我的確打算和梁少頊一起去辦這件事,你就留在茶樓,等我們迴來。”


    璿璣一愣,伸去拿茶壺的手頓在半空,被濺出來的滾水燙了一下,“你不和我搭檔了?”


    楠樽解釋道,“那裏是寶石巷子,你一個女孩子怎麽好去那裏,如果沒有梁少頊,我真打算一個人去辦。”


    璿璣抿了抿嘴,為楠樽的話愣神了片刻,終於想起爐子上煮著茶,連忙用麻質的手帕包住,沏了三杯茶,俄爾道:“不過是寶石巷子,我又不是沒有去過,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怕我拖累你?”


    楠樽反過來一驚,“你去過寶石巷子?什麽時候,可有碰見什麽不好的東西。”


    璿璣簡略的帶過說:“沒發生任何事,不過是匆匆路過,抄了這條近路而已。”


    楠樽盯著璿璣說:“沒事就好,以後你不要去那個地方,路過也要繞著走。”


    梁少頊不禁奇怪道:“寶石巷子是什麽可怕的地方,連璿璣這樣的女俠都要繞著走?”


    楠樽摩著溫熱的茶杯,隻淡淡的說:“等去了你就知道了。”


    梁少頊琢磨著,“璿璣,這可能又是一件膽大妄為的買賣。”


    怎麽說寶石巷子都是個一言難盡的地方,裏麵有什麽誰都不知道,梁少頊和楠樽決定次日白天的時候去。並且為了替顧士豪保密,除了三個人,誰都不知道,連關於寶石巷子的資料都沒有向柳楊要。


    在五味茶樓的書房裏,關於寶石巷子的記載幾乎沒有,梁少頊和楠樽翻了半天,也隻在一個地域記載的筆記上找到一個零星半點的標注:京城各區重建,劃西南雋莊為賤民區,城中百姓無詳細籍貫者,無居所且無鄉者,犯事無保釋者,乞討者,無業者驅逐於雋莊。


    梁少頊啪的一聲合上筆記,“這可能是關於寶石巷子的唯一線索了,真沒想到,一個賤民區卻有一個‘雋莊’這樣的光明的地名。


    楠樽立在書架前,將那本筆記放迴書架,“這是唯一的記載,五味茶樓裏肯定有人知道寶石巷子裏的是,若不是為了保密,我們何至來這裏翻記載。”


    他整理好被翻亂的書架,坐下梁少頊對麵說:“目前我們知道的就隻有這些,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匯聚在這裏,沒人完全統計的出裏麵住著什麽人。”


    梁少頊嗯了一聲,捧著茶杯一邊喝茶一邊暖手,滿唇浮沫的說,“不管裏麵住著什麽人,都是人,隻要不是鬼怪,再陰暗醃臢,能拿到還能比的過鄢城?”


    楠樽唏噓的說,“的確,鄢城已經夠醃臢的了,玉衣公子迴來之前,我都不敢在茶樓裏公開這次的過程,隻和白鶴說了。”


    梁少頊一聽,突然想起一些事,“白鶴的底細你們知道嗎?除了五味茶樓的神醫之外,還有別的身份嗎,我看他聽到鄢城的事好像並不怎麽驚訝,就像早就知道。”


    楠樽睨了梁少頊一眼,“你總帶著批判的眼光看世界,這很好,但有些人你沒必要懷疑,白鶴算是五味茶樓的老祖級人物,他的長子白修齊就是創建五味茶樓的人,現在人不在了,五味茶樓交給咱們公子管,公子對他都是如父一般尊敬,你就不要瞎懷疑了。”


    梁少頊聽著楠樽的話,多少有一些敵意,不知道是那裏起了誤會,連忙解釋,“我絕對不是懷疑神醫,我是問,你了解神醫白鶴這個人嗎,除了創建五味茶樓這個關係,他原來是什麽人。你別多心,我的意思是,神醫白鶴有沒有別的什麽親人和朋友,還有他的過去。”


    楠樽思索了片刻,本著五味茶樓裏知無不言的規則,原原本本的說:“我隻知道他在年輕的時候是軍醫,後來是禦醫,再後來就成了現在的遊醫,和五味茶樓一樣,不再與皇家打交道。玉衣公子的身份你也有所了解了,白鶴似乎與皇家也有類似的死結,具體的,沒人問,他本人也不會到處說。”


    梁少頊點頭,“明白了,接下來我們怎麽行動。”


    楠樽攤開京城的地圖,在西南角的一個地方畫了一個方形的框,“這裏就是雋莊的範圍,顧士豪說有人看到顧萬三在這個地方附近失蹤的,他本人並不確定是不是在這裏,但是收到了自稱雋莊發出來的勒索信。


    梁少頊想起了那個衝動的少年,嗤笑一聲,“所以,這次保密進行的任務,就是把他的三兒子,顧萬三從雋莊裏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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