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頊看著對麵這個手執玉笛的姑娘,她舉著完全是樂器的兵器,義憤填膺的神情就好像梁少頊真的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她越是不說,梁少頊就越是好奇。


    他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幹脆挑明的問:“你說了半天,究竟你家小姐是什麽不可告人的身份?罪人之後?沒落貴族?王國公主?逃婚新娘?”


    他想這麽胡猜,總會讓著玉笛姑娘受不了,受不了多半會被激將。


    不過這次他好像想錯了,之間玉笛姑娘竟然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梁少頊無奈的看著她,打起來也好,暴躁起來也好,唯獨哭讓他受不了,怕落下欺負人的口實,不過,這附近也沒人,如果剛才那個洗腳的丫投不算的話。


    正打算安慰幾句,卻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蔓紫,你在和誰說話?”


    梁少頊會心的笑著,“原來你叫蔓紫……你家小姐來了。”


    蔓紫蹙著眉頭,來不及阻止,那綠襖黃裙的丫頭已經躥了過來,並且看到了被蔓紫擋在後麵的梁少頊。


    綠襖丫頭扯開蔓紫,隻比蔓紫的肩膀高那麽出頭,但論氣質卻看著比蔓紫高貴,她定定的看著這個衣衫布丁無數,手裏還有一把劍的窮酸書生,“咦,那不是阿龍?你是誰?”


    阿龍大概就是那西苑被點穴的男的,那蔓紫那玉笛打在梁少頊的胸前,搶在前麵說:“他是走錯了,勿入這個地方,小的這就叫他出去。”


    說完,用玉笛趕著梁少頊,梁少頊不悅的拿開他的玉笛,對這個嬌小的小姐說:“你是她的小姐?她是在你的丫鬟?”


    得到兩個肯定的點頭。繼續說:“事情是這樣的,你家丫鬟偷走了我的畫,我是追到這裏來的,還請小姐好好管教你的丫鬟,務必吧畫還給在下。”


    說完看著那嬌小的小姐,總感覺這黃毛丫頭指不定不懂得他說什麽,也不知道她在南方的身份是什麽,有沒有好好讀書。


    那小姐盈盈一笑,從容的看著梁少頊,“敢問這位朋友,丟失了畫嗎?我的丫鬟不可能偷你的東西,不信你可以去搜,如果真的偷了,你可以報官,如果沒有偷,那你得向我們賠禮道歉。”


    梁少頊失笑:“哈,你這個小丫頭,都不了解事情真相就敢說大話,我是看著她偷走的,豈會有錯。”


    綠襖丫頭歪著腦袋,“蔓紫,你說說,你真的偷了他的畫?”


    蔓紫恭恭敬敬的垂下頭:“迴稟小姐,蔓紫不曾偷,蔓紫是問這位書生買的。”


    梁少頊一愣,“你什麽時候問我買,你明明趁我打盹的時候偷的。”


    蔓紫微微一笑,垂著頭說,“這位書生,說話得要講證據,你在打盹怎麽看見我偷了,再說,拿了東西不給錢叫做偷,你好像收了我的錢,怎麽能叫偷。”


    梁少頊略略感到震驚的,又出乎意料的啊了一聲,原來她迴頭給錢,不是因為看他窮酸可憐,而是為了在這個時候對簿公堂。


    他拿出裝畫軸的錦緞,倒出裏麵的三顆散碎的銀子,“還真是無賴啊,我那幅畫價值連城,你就丟了幾錢銀子,就像打發了?”


    蔓紫臉一紅,“那你說要多少錢?”


    梁少頊說,“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你們偷畫的問題,昨天夜裏是城東呂秀才家,前天是永和街縱橫書齋與他隔壁的杜員外家,大前天是長寧,永寧,保寧,三條街的書店,還有那天淩晨城南顧家的清風齋,你們把關於貴妃的書和畫都洗劫一空,到底是為什麽?”


    蔓紫沉默的不說話,倒是綠襖丫頭一再的肯定:“我的人是不會偷竊的,如果真的偷了,那麽這些東西都在哪裏,說話得有證據。”


    梁少頊一聽,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別看著丫頭年紀小,思維和辯論能力,比她旁邊的侍女持重得多,於是問,“你這位姑娘,我親眼所見,還要我拿證據,難道證據比事實重要,不知道你們吳國人什麽樣國風,都是這般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麽?”


    那丫頭臉色變了變,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微笑的神情,仿佛一個高貴又矜持的貴族,高昂著頭顱,俯瞰著梁少頊。


    梁少頊見過驕傲的眼神,有璿璣這樣的武藝高強的驕傲,有玉妃那樣的因為身份高貴而驕傲的,這位綠襖黃裙的姑娘,卻是驕傲中帶著一點落寞,矜持中帶著一絲隨意。


    她撂下一句話,“我說她沒偷就是沒偷,你錢都收了,既然是一手交錢一手畫的買賣,你何必小氣,反正沒有偷盜的證據,隻有錢貨兩訖的證據,便不能斷定是我們偷的。”


    梁少頊粘著那幾錢銀子,一臉的無可奈何,見過璿璣蠻橫,到底還講道理,卻沒有見過這等不講道理的,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做真正的睜眼說瞎話。那蔓紫不講道理,沒想到她的主子更不講道理,而這個不講理的丫頭,身份還似乎很高貴。


    他看了看這個大宅子,“如果非要證據,那我就隻好進屋去搜一搜,等我把那些畫找出來,你們就無從抵賴了。”


    綠襖丫頭和蔓紫對望了一眼,蔓紫驕傲的仰著脖子,“那你去找把,方才搜了一遍,如果再搜一遍也用不了多久。但你就是掘地三尺,你也絕對找不到。”


    梁少頊一聽這話很是奇怪,“找不到是什麽意思?你剛才都就算是買畫,也已經承認畫在你手上,現在怎麽又說找不到,難不成這麽短的時間,你就已經轉手?還是你們一直有人接應,來收走你們偷到的畫?”


    蔓紫冷冷的看了梁少頊一眼,相比起她的犀利的眼神,一旁的綠襖丫頭顯得隨和很多,她年紀尚小,隻是長得清秀,也算是個不成氣候的美女,但是梁少頊卻不會因為他們年紀小,是美女就寬宏,他的畫本就是榕栩畫的算是小事,但是京城三府衙門的七樁盜竊案卻不是小事。


    將她們伶牙俐齒的此時不說話,梁少頊已經明白了七八分,肯定有人收走了他們的畫,他猜測,也是分析道:“你們偷畫是專賣給別人,還是一開始就是替別人在偷畫?看你們的衣服是來自南方的吳國,身份還很高貴,卻為何住在這個被貼了封條的院子裏?


    “你們偷畫卻又給小錢,說明你們良心不安,不是真正想要偷,是不是有人抓到了你們的把柄,逼你們這麽做?”


    他越是往下分析,兩個人就越是沉默,默默的低下頭去,直埋都胸脯上,胸前兩對微微隆起的鼓包,隨著急促的唿吸上下起伏,像蒸籠裏的箬葉釀糕,剛剛發好又給揭開籠屜,迅速消下去,下去了又起來,如此往複。


    梁少頊正打算進一步猜測,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一個熟悉的腳步聲,手裏提著一個哼哼唧唧的人,將他一把搡在小花園的地上,並用腳踹著來到梁少頊和著兩個姑娘的麵前,“我想原因,得問這個雲府的狗爪子,他鬼鬼祟祟的從這件封宅子裏出來,被我逮了個正著。”


    梁少頊看著來人,不禁苦笑,正是盼了無數遍的璿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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