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她扶著腰走得蹣跚的滑稽畫麵,沐東軒忍不住笑出聲,她的確做得出這種事。


    「沐東軒,你是故意來讓我難看的是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麽一直跟著我,你不用工作嗎?」他不是一再強調他很忙,忙到連喝口咖啡都是奢望,還搶她的現泡咖啡提神?


    「因為我要吃早餐,正巧同路,還有今天是假日,而我不想當過勞死的工作狂。」忙有忙的意義,如果連近在眼前的幸福都捉不住,他的忙碌就是可笑的肥皂劇。


    天呀!她是撞到牆嗎?怎麽有被電到的感覺。「那你幹麽和我坐同桌,你想害我反胃對不對。」


    「我隻認識你一人,和陌生人同桌不奇怪嗎?」沐東軒忽地一笑,眼神透著一絲讓人牙根發酸的曖昧。


    「我還沒把你騙上床怎會反胃呢!妊娠的反應也太早了,要不要說說你懷孕幾個月了,看在我對你感覺還不錯的分上,我不介意當現成的父親。」


    杜朵朵握著叉子的手一緊,聲音自上下兩排牙齒中迸出。「我介意,我孩子的父親不能是得了菜花的同性戀零號,雖然我不歧視同性戀者,可是孩子總不能對著你喊媽媽,那對生了他的我是莫大的傷害。」


    同性戀零號?!


    菜花……


    呃!那不是性病,他……有病?


    原本靠得很近偷聽的客人很主動的移開,一張張桌子長腳似的移得很遠,隻剩下當事者的那張桌子在原位,很明顯地被孤立在一角,沒人敢走近半步。


    「你們兩個喔!說話的方式真逗,明明互相喜歡還在嘴上鬥來鬥去,真是一對歡喜冤家。」杜暖暖一邊炸著春卷,一邊聽著妹妹和沐東軒逗趣的對話,取笑他們是越鬥嘴感情越好的冤家。


    「誰喜歡他,我看起來像被牛角頂過嗎?」杜朵朵拍桌子大喊,以嗓門大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喜歡她?我最近有空,談談小戀愛有益身心健康。」沐東軒順理成章的一應,笑眼彎彎。


    暴力女和優雅男?


    嗯!不錯的組合,有爆發性。


    移走的桌子又悄悄挪近些,吃完早餐又再點的客人揉揉發脹的肚皮,快要撐死了也要豎直耳朵聽個分明。


    「口是心非的人不知道是誰,款兒說……」她是目擊證人。


    「款兒她胡說,小孩子的話聽一半就好,她是餓昏頭產生幻覺。」那個小間諜,虧她們是一國的,居然保守不住秘密,枉費她有好吃的都不忘偷渡一份給她。


    溫款兒如實報告,以示她不受收買的骨氣,因為阿祖買了麻糈和溫泉小饅頭賄賂她,所以她一五一十的說了,旁聽的母親自然也是知情,一家人要有福同享。


    「那我要聽那一半,是你衝著媽說你就是要跟他交往,管他是不是有錢人,姓沐還是姓貓,從今天起他是你的新男朋友。」杜暖暖重複她孩子氣的話就想笑,她妹妹是顆爆雷,一點就爆,根本沒想清楚便脫口而出。


    看了看另一位當事人,她好笑的在心裏歎息,瞧見沐東軒微微勾起的唇角,她曉得自己猜得沒錯,這肯定是他算計好的陷阱,讓她的傻妹妹飛蛾撲火的往下跳。


    因為是朵朵主動的,她怎好反悔收迴說出的話,水一潑出就落地了,硬著頭皮也要圓下去。


    「那一半是夢話,你聽過就算了,沒人的夢會成真。」她都後悔死了大姐還一再提醒她做過的蠢事,是嫌她不夠丟臉呀!她已經不想做人了,要學北極熊冬眠,省得被人笑。


    衝動行事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一句話不斷有人在杜朵朵耳邊說,可她依然我行我素,從不當一迴事,不分對錯率性而為,她世界的黑與白由她自己決定,不受操控。


    可是這一迴她真的有深切的感受了,衝動行事是她一生最大的敗筆,她深深懊惱中,盼望迴到發生錯誤那一日。


    「夢會讓媽和你鬧別扭,你一來她就走,看也不看你繃著一張臉走開?朵朵,自欺欺人不會讓你早日夢醒,你還是跟媽服個軟,讓她有台階下。」沒有會跟兒女鬥氣的母親。


    沐東軒摸清了杜朵朵的脾性,刻意在杜家的客廳和常秋玉「坦白」相談,他曉得杜朵朵最受不了細碎的聲響,因此他把聲音壓得很低,讓熟睡中的人兒不由自主的清醒。


    接下來就更簡單了,把話題轉到兩家最介意的家世上,因為過去種種不愉快讓杜家人心生芥蒂,常秋玉的反對在常理之中,她是除卻杜朵朵本人外最不可能接受沐家人的難關。


    至於何美麗和杜暖暖則沒那麽多顧忌,她們是豁達的人,心思單純,日子過得下去就好,平安就是福。


    所以他將兩人排除在外,隻針對杜朵朵母女。


    果然,他的計劃奏效了,杜朵朵最不能容許和她有關的事,而旁人問也不問她一聲就驟然決定,讓她覺得自尊受到傷害。


    杜朵朵的骨子裏很叛逆,倔強地隻做自己的主人,她好勝也爭強,相信世上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隻有肯不肯。母親不準她沒意見,但不能不問過她就決定,因此她故意說了反話,造就了那段「夢話」。


    為了這件事,母女的關係有點僵,兩個人都不願先低頭,各持己見,同在一個屋簷下卻一句話也不說。


    唯一的得利者是沐東軒,他由臭蟲等級的仇人升任為杜朵朵的男朋友,並擁有進出杜家的自由。


    在這之前他是拒絕往來戶,敢進杜家門,杜家肯定會放狗咬人,而且是真咬,他們家的狗跟主人一樣兇。


    「叫他去。」杜朵朵惱怒地指向看戲的沐東軒。


    一切都是他惹出來的,自然由他擺平。


    「沐……二少,我妹妹有點任性,請你多包涵,我想她還在適應你們的新關係。」這一對歡喜冤家呀!叫人好笑又好氣。她想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們倆更速配的。


    一個慢條斯理,一個急性子;一個心思慎密,腦子裏裝著千絲萬縷的細膩,一個是慣性直線思考,一根腸子通到底,性格互補,無形中拉近彼此。


    杜暖暖不愛計較,但不表示她笨,和前夫的那場錯愛讓她成長了很多,為母則強,為了女兒,她想通了不少以前不肯去想的事,也讓自己改變,不求才有安樂。


    「叫我東軒吧!一家人不用客氣。」沐東軒舉止優雅的拭嘴,態度謙和的展現貴公子風采。


    「誰跟你一家人,不要給你一寸布就能裁成衣,你還在『試用』期。」杜朵朵插話。


    他也不生氣,一口把她最討厭的蘑菇吃掉。「你和伯母之間的小磨擦我不宜介入,若由我出麵她恐怕會更介懷,你們縣母女,你知道她想聽什麽,我不行。」


    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口中說出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他說他是真心喜歡杜朵朵,想要未來有她的陪伴,排除萬難也要相守在一起,這話杜媽媽不會相信。


    但如果是女兒說的,她會全盤接受,信任不需要理由,因為骨血相連的親情,沒有人會懷疑至親至愛的人在說假話。


    所以他不行,他隻是得到進入杜家的通行證,尚未被認可,離成為「一家人」的目標還很遠。


    「你這是推卸責任,明明是你引起的,卻要我前去打鬼。」杜朵朵不滿的咕噥,二十九歲的女人還幼稚地鼓起腮幫子。


    她是外表冷豔,內在童心未泯,十分矛盾。


    他輕笑。「你說伯母是鬼?」


    「不要挑我的語病,討厭鬼。」她媽很少發脾氣,可是一兇起來的確像鬼,爸爸生前最怕媽發火了,他說像是十座火山齊爆發,怒焰衝天直上雲霄的程度。


    「吃飽了?我們去約會。」見她不吃了,沐東軒抽了一張麵紙遞給她,讓她擦拭手上不慎沾到的番茄醬。


    其實他更想做的是親自幫她,可是以她此時不穩的情緒肯定會給他一拳,讓他帶傷滾出去。


    為了長久的未來著想,他還是先忍忍。


    「約會?」她像聽到豬會跳探戈般睜大眼,表情充滿懷疑。「我隻想迴家睡覺補眠。」


    「好,我陪你睡。」他笑得狡黠。


    「我自己睡,『一』個人。」不歡迎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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