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了又不咬人,帶著幫我們買一些名產迴來,至於嫁妝嘛!等一百年再說,哈——哈——」杜朵朵大笑著,根本不當一迴事,一百年後她都往生了,要嫁鬼呀!


    「又在胡說八道了,奶奶能等你一百年嗎?有好的對象就不要再挑了,你們醫院的醫生……」她瞧著不錯,有幾個特別得她的緣,年青有為又長得俊,很有禮貌。


    「哎呀!好困喲!我要再去睡個迴籠覺,昨夜沒睡好快困死了。」何美麗的話還沒說完,杜朵朵忽地伸伸懶腰,把她到嘴邊的話又塞迴肚子裏,一溜煙地跑迴房間。


    日式的柚木地板,沒有床架隻有床墊,簡單的雙人衣櫃,兩麵高達天花板的書牆,取書的折迭梯與和室專用的矮桌、枕頭、棉被、冷氣,以及一台電風扇。


    杜朵朵房裏的擺設很簡潔,一目了然,她不看電視也很少聽音樂,隻有一台電腦擺在床頭邊,方便她上網查資料。


    唯一的奢侈品大概是放在窗戶旁的紅木立體穿衣鏡,仿古的牡丹刻花和紅木色澤深受她喜愛,讓她有迴到古代的感覺,美得令她忍不住買下幾乎花掉她半個月薪水的立鏡。


    因為喜歡,她習慣一進房先看一眼鏡中的自己,拉長的身影有種古典的風味,仿佛走進時光隧道,迴到古老歲月。


    照例,她又不自覺看向鏡子,才一眼她就驚訝地捂住嘴,很想死的希望自己看錯了,鏡裏穿著皺巴巴睡衣,一頭亂發的女人不是她,她怎麽那麽像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女鬼?!


    重重地呻吟了一聲,她自覺沒臉見人了,爬呀爬的掀開棉被一角,整個人鑽了進去。


    天哪!她這模樣居然沒嚇跑姓沐的,他還能麵不改色的吻下去,他是不是瘋了呀!連她都嫌棄自己的鬼樣子,他怎麽會……


    一陣睡意襲來,以為不可能睡得著的杜朵朵睡眼朦曨,在不解的懷疑中沉沉睡去。


    長長的一覺醒來,她覺得分外輕鬆,特別精氣十足,神清目明,兩手靈活,胸口的鬱氣一掃而空,兩顆熊貓眼不見了,眼神多了光彩,明媚動人。


    坐上」大派來的接送專車,杜朵朵在四點整進入手術室,除了她以外還有兩名教授級的醫生和數名助理醫生,每一位年紀都比她大,執業年資也是她的數倍,但主刀者是她。


    全神貫注,她劃下第一刀,不去看那張稚嫩的臉孔,手術過程中不能分心。「抽吸、鑷子、食鹽水衝灌……主動脈上有硬塊,準備取下……咦!等一下,這是什麽,心髒外那一層薄膜,不好,有粘膜……」


    因為心髒包膜的緣故,手術時間因此延長了一個多小時,光是處理不易分離的粘膜就讓醫療團隊捏了一把冷汗,他們必須把薄薄的膜移開才能碰到動脈,將拇指大小的冠狀腫瘤一粒粒摘除,又不能傷及脆弱的血管。


    複雜又瑣碎,費時費力的手術在團隊的通力合作下,終於順利地完成。


    整整十一個多小時,將近十二小時,走出手術室的同時,幾乎參與手術的人都快虛脫了,腳有點抖,似乎輕輕一推就會往後倒。


    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互相打氣加油,鬆了一口氣後發出憋了許久的笑聲,為手術的成功而高興。


    尤其是看到守在手術室外徹夜不眠的家屬,他們眼中喜極而泣的淚水是最大的喝采,醫生們的努力是值得的,搶救迴一條小生命,這是再多的金錢也買不到的滿足,杜朵朵也笑著哭了。


    「杜醫生,要不要去補充一些熱量,附近有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熱炒店,我們打算去慶祝一下,不吃點東西沒力氣迴家。」一位年長的醫生出聲邀約,擔心她支撐不住。


    杜朵朵畢竟是唯一的女醫生,體力有限,不比他們這些粗壯的大男人,忙了一夜怕也是手腳發軟了。


    「謝了,周主任,我累得連手臂都舉不高了,隻想趕快迴我的窩睡覺,你們去吃吧!不要喝酒,待會還有人要開車,平安迴家最重要。」好累,眼皮快睜不開了。


    眼皮酸澀的杜朵朵累得沒力氣揉眼睛,她連笑都很勉強,長時間的手術下來,她十根手指頭異常僵硬,尤其是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痛得都有點麻了。


    這是血液循環不良,迴去後泡泡熱水就能舒緩,她清楚這是身為外科醫生的職業病,避免不了。


    「那你小心點走,外頭還有點暗,讓警衛幫你叫車,不要一個人走夜路,我們先走了。」肚子真的餓慘了,咕嚕咕嚕的叫,在小輩麵前響得真難為情。


    「好,各位慢走。」


    揮別了合作夥伴,其實有幾位她認不得,印象不深,即使前後開過幾次會也交談過,可是今日一別,若是沒再越院借人,日後在街上偶遇她怕是又認不出了吧!


    微微的感傷油然而生,穿上厚外套的杜朵朵信步走出醫院大廳,她沒瞧見胖嘟嘟的警衛笑嗬嗬的上前打招唿,大概去巡樓了,因此她拉緊外套往門口走去,看能不能遇到早班的排班計程車。


    清晨的氣溫很低,雖然風不大但寒氣沁人,她不自覺地縮著脖子,四下眺望,寒風中隻有她孤伶伶的身影在顫抖,不見其他人影,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地閃著微弱光亮。


    啊!原來才四點多,難怪看不到半個行人。


    她失笑的撫撫發涼的臉龐,手表指著四點三十五分,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醫院前的公車站牌最早一班是六點,看來她有得等了。


    早知道就和周主任他們去吃熱炒,至少身體熱一點,不用嗬氣替雙手取暖,溫暖的燈光也讓人心裏發熱。


    「需要一個送暖的司機嗎?全程免費又服務到家,讓你從心裏暖到外,全身暖唿唿。」


    乍聽見熟悉的低沉嗓音,以為自己產生幻聽的杜朵朵抱著身體坐在候車亭,頭一低看著自己的鞋麵,暗自苦笑自己想太多了,落難的公主才有英勇的騎士拯救,而她是屠龍的女英雄,需要她去救的人正伸長脖子等待救援。


    但是一雙黑皮輊在下一秒出現在她視線裏,她有些訝異的抬起頭,入目的帥氣麵孔讓她眼眶微熱。


    「沐東軒,你走錯地方了,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她不認為他是來找她的,北極和南極相隔遙遠。


    「誰說沒有,我找到了。」他蹲下身,兩眼與她平視,溫熱的大掌往她頭頂一覆,溫柔地輕揉。


    「你的夜遊症還沒治好嗎?」她忍不住要刺他一下,「仇人」見麵哪能不丟刀子呢。


    沐東軒溫柔的看著她,眼神深如潭水。「等著你來治。」


    「你……為什麽來?」咬著下唇,她忍住鼻酸。


    「來接你,怕你忘了迴家的路。」她的手好冰,這丫頭一直這麽孤單地在這裏吹風嗎?


    如果他不來,她還要等多久。


    「多事,我隻是不太能認人罷了,又不是不認得路,家在哪裏我很清楚。」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幸好你這次沒有不認得人,我原本還擔心你又要問『你是誰』,所以準備了八千八巨字的自我介紹。」他打趣地搓搓她冰涼的手掌,將每根手指都拉直焐熱。


    「拿來。」她手心向上。


    「拿什麽?」


    「草稿。」


    「先欠著。」


    「哪有人欠著的,你不是準備好了。」杜朵朵想把手抽迴藏好,和他的「少爺手」一比,自己的手顯得粗糙多


    「我是記在心裏,誰規定寫出來才算,你腦袋是凍傻「?連轉個彎也不會。」


    他往她腦門一戳。


    「姓沐的,你又騙我,敢戳我的頭你活得不耐煩呀!」她嘟起嘴作勢要咬他手指頭,迴報他的戳額之仇。看她兇巴巴的恢複元氣,他終於笑了。


    「我有騙你嗎?那一覺你睡得又香又甜,還笑咪咪的說夢話。」


    「你在我房裏裝監視器?」她抽了口氣,橫眉豎目瞪人。


    「猜的。」原來她真的睡著了。


    「哼!瞎貓碰到死耗子,猜得真準,你沒拿望遠鏡偷窺我的房間?」她對他的人品抱持萬分的懷疑。


    「嗯!好主意。」他怎麽沒想到呢!太失策了,枉費他算無遺策的精明腦袋,竟漏了這一招。


    「沐東軒,你還當真呀!你要真敢照著做,我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她的保證絕對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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