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旋的心被眼前這一幕差點擊得跳出胸腔。


    季泊舟,他是如何弄來的這等邪惡的咒術?!


    血魂咒!


    這是要她的命!


    裏麵一定加了她和季泊舟二人的生辰八字!


    這是以他作為發願人,以他的精血為飼,對她下的咒!


    她的目光仔細在他身上搜尋了一圈。


    那黑氣,正是來自他身上佩戴的一個香囊。


    想必那香囊裏麵,定是藏著江遠風給他的血魂咒!


    現下,她也明白了為何自己的定身符對季泊舟不起作用。


    血魂咒,必須有一人的精魂為飼,江遠風一定是拿季泊舟的精魂做了藥引,用來抵擋反噬!


    而精魂被用來下咒的這人,在咒術起效期間最大的不同,便是能抵擋其他任何玄力!


    但是在被下咒之人死後,這人也會受到極大的天道反噬。


    陸旋再也忍不住,直接向前兩步質問:“季泊舟,別裝了!說,為什麽要假扮鐵順?!”


    季泊舟詫異一瞬。


    他自覺這次行動,應該是天衣無縫的。


    為了模仿這個鐵順,他買通了許宅的鄰居,打探了許久,還練習了多次,才保證模仿得惟妙惟肖、萬無一失,與江大人的玄法起到互相配合的作用。


    到底是從哪裏,讓她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但他也並未在這件事上過多執著。


    他坦然一笑,帶著幾分釋然,“這麽快就被你認出來了?”


    他語氣散漫,帶著尋常一貫的溫和,像是絲毫看不見陸旋此刻的急切。


    陸旋上前,直接一把撕開了他臉上的人皮麵具,怒吼道:“季泊舟,我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但是你找錯人了!”


    “你與江遠風合謀,不就是想殺了我?你若坦坦蕩蕩,我還能敬你一分。給我玩這些把戲,那也別怪我不客氣!我陸旋,不是你以為能關一輩子,就能困住我的人!”


    江遠風?


    季泊舟狐疑了一瞬。


    但隨之,見她如此激動,心裏忍不住帶了幾分滿意。


    果然這玄法,對願願是有用的。


    根據他對她的了解,若是有把握,一定會是不屑一顧的神態。


    不會這般暴跳如雷。


    這不就是說明,她抵擋不了江大人的法力麽?


    他心下安定下來,帶了幾分安慰,“願願,你知道,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隻要你乖乖跟我迴去,一輩子就待在澹泊齋裏,你相信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他說著,便要將她摟在懷裏。


    陸旋被這一幕氣得都快炸了。


    隻要迴了澹泊齋,她死路一條還差不多!


    就在這時,季泊舟身上香囊中的血魂咒霎時被衝破,裏麵封印著的百鬼,頃刻間全都放了出來。


    鬼哭狼嚎、涼風唿嘯,若不是被下了咒,陸旋怎麽也不會受到這些鬼物的幹擾。


    然而此時,她卻隻能硬生生扛著一個個嬉笑吵鬧的厲鬼,在她耳邊吹著鬼氣,引得她一陣陣頭疼欲裂。


    江遠風是神機門的人,敢對門主下這帶了生辰八字的咒,會遭受到比這咒強千百倍的反噬!


    若是他有那個膽子,她不信他現在還活在世上。


    季泊舟這個蠢貨,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身邊的鬼群散發出濃烈的死氣,像是形成了一個漩渦,將她死死纏在裏麵。


    陸旋整個身子開始發出劇烈的疼痛,像是有人拿著一把斧頭在她的腦子裏橫劈豎砍。


    她渾身冒冷汗,臉色也一陣賽過一陣的蒼白。


    她想站起來奪下季泊舟身上那個香囊,毀掉裏麵那個存著百鬼死氣的符咒。


    然而她才站起來,猛地,又是一陣撕扯般的疼痛,讓她身子重重跌迴了原位。


    季泊舟見她如此痛苦,心裏也有些不忍。


    著急地朝她走了兩步,想將她攬過扶起。


    然而隻要一靠近他的香囊,陸旋便能感覺到更加劇烈的刮骨涼意,以及百鬼尖聲唿嘯的鳴響,像是要刺穿她的耳膜,宛如上一世的亂葬崗。


    不,這比上一世厲害得多。


    上一世的鬼物雖然纏著她,折磨她,卻不敢拉著她去死。


    而此刻的這些惡鬼,一個個對她充滿了敵意,恨不得立刻將她的魂魄撕得粉碎。


    “願願,你說,你何苦呢?”季泊舟歎了口氣,“我承認,我確實找了高人一起來對你用玄法,讓你不再離開我。可是,可我也隻是舍不得你啊,你忍一忍,忍一忍啊,很快就到了……”


    說著,他掀開簾子,對著外麵駕車的車夫道:“再快些!”


    聽得這聲‘再快些’,陸旋隻覺得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


    忙是忍著痛苦喊了一聲,“不!”


    季泊舟立即迴過頭來,“怎麽了?”


    陸旋忍著臉上不斷滾落的冷汗,整個人虛弱又蒼白,“慢些!叫車夫慢些!我不舒服。若是快了,我不敢保證能活著到你季府!”


    她眸子裏滲出血絲,幾乎是用了極大的力道,才忍下那痛苦和心頭的恨意。


    聽見這話,季泊舟心頭一跳。


    不能活著到季府?


    那這麽說,願願會死?


    他看了眼身上那個香囊,心頭也閃過疑惑。


    這香囊,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嗎?


    此刻,陸旋也死死盯著季泊舟身上那個香囊,“季泊舟,把你,把你身上那個香囊,給我!”


    她嗓子發啞,低沉而用力地吼了一聲。


    說著,猛地向前一躍,她伸手想要奪下他身上的那個血魂咒香囊。


    卻不想,感覺到身後襲來的一陣風,季泊舟幾乎是下意識地躲開了。


    他護住身上那道香囊,隨即安撫她,“願願,我知道現在有些難受,你忍一忍,到了澹泊齋就好了……”


    知道身上這道咒法對願願有用,他怎麽可能會像上次一樣,再讓她離開自己呢?


    陸旋忍著渾身疼痛的戰栗,看著麵前的季泊舟,心裏對他的厭惡與仇恨,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她疼得額上青筋暴起,眼淚像是一道巨浪,猛地衝出了閘門。


    隨之,一道毀天滅地般的痛苦襲來。


    “啊——”


    天地間像是有無數箭矢,全都衝她而來。


    她什麽也聽不見,隻能感受到身體萬箭穿心般的痛苦。


    她抱住了頭,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隨之,發出了極為淒厲的一聲慘叫。


    許是這聲尖叫實在太過淒慘,竟讓喧囂熱鬧的楊柳街,瞬間為之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都朝街道中間那輛富貴的馬車看了過去。


    “怎麽迴事?方才怎麽好像聽到一個女子的慘叫?”


    “可不是,就是從那馬車中傳出來的!”


    “那是哪個府上的馬車?該不會是做了什麽惡事吧?”


    “看樣子像是季府的馬車,他們家,可不就剩惡事了……”


    馬夫感受到四周傳來的異樣的目光,心頭慌措又不自在,隨即加快了速度。


    陸旋痛極,脖子上傳來尖銳的痛感,整個人瞬間陷入極度的窒息。


    她的臉色由蒼白變得發青,看得季泊舟霎時也有些慌了。


    “願願,願願,你,你別嚇我……”


    陸旋麵前籠罩著一團又一團的黑霧。


    她知道,自己這怕是要死了,已經到了絕境的邊緣……


    就在這時,迷迷糊糊間,她看見自己腦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人正平和的看著她,眼中,是欣賞,亦有鼓勵。


    “莫要被眼前的幻象所擾,也莫因先前所學而困。”


    “這血魂咒,並非無法可解。”


    “你是門派唯一的血脈,一切因你而生,萬法因你而滅。除了你自己,誰都無法決定你的生死!”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陸旋努力在腦中追著那道影子。


    “到底,到底要怎樣才能破這血魂咒?”


    那影子離得遠了些,聲音從遠處迴蕩而來,“改咒。”


    改咒?


    突然間,那道光影猛地熄滅。


    她猛然一驚。


    隨後,整個人霎時醒了過來。


    她大口大口地攫取著空氣,胸腔因求生的唿吸而劇烈起伏。


    方才腦海中那人,是自己!


    是自己的守護神識?!


    因為方才痛極的一道叫喊,陸旋發現,自己的痛意已經減輕許多。


    她猛地想起,自己今日在許家,之前遭受到的反噬,都已經被抹平了。


    方才神識中的守護神也說,讓她改咒……


    那這會兒,是不是可以動用自己的力量,解了這血魂咒,然後將今日攻擊自己的這些鬼物,全都讓它們迴到發願之人的身上?


    想著,陸旋已經咬破手指,嘴裏一邊念咒,一邊畫起了血符。


    先前,因為先入為主,一直想著那是無法破解的血魂咒,所以直接便帶入了痛苦中。


    但實際上,自己都沒嚐試過破解,又怎麽能認為這是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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