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愛卿,你在牆上作何?”


    瞄準了陸旋的身影,正欲從牆上跳下的江遠風,身子驀地一頓。


    是皇帝!


    “你這是要躲避朕?還是為了何故?跳牆逃走?”


    皇帝在身後的院子裏又發了話。


    江遠風不得不迴過頭去:“哪裏哪裏,是臣方才看見了一個小毛賊,所以這才追著她跑到了這牆根上頭!”


    皇帝狐疑地看他一眼,又側頭看了下季相禮,問道:“真有此事?”


    季相禮抬起眼皮睨他一眼,恭敬道:“迴稟皇上,老夫,不知此事。”


    說罷,便是洋洋得意地覷了江遠風一眼。


    讓你也嚐嚐,在背後被人捅刀子的滋味兒!


    聽見院子裏隱隱約約傳來的話語,陸旋方才還咚咚作響的心跳,霎時有了喘息之機。


    她趕緊起身,拖著一瘸一拐的腿,快速向著有遮擋的廊簷下走去。


    江遠風聽見皇帝的唿喚,就知道要壞事。


    果然,等他迴答完皇帝,再一轉頭,哪裏還有陸旋的影子!


    這次陸旋扮作了小廝,隻要不拆穿她的身份,分明自己和季家就有辦法隨意處置她。


    結果這第二次,又讓她跑了!心下不由一陣惱恨。


    皇帝一來,影子和無白二人霎時也不敢再鬧出動靜,手上的力道和招式,已經是放緩了許多。


    飛星迅速找準機會,找到招式空隙,忙向著陸旋方才的方向,追逃了去。


    陸旋虎口逃生,本計劃安生走幾步,很快就會穿過抄手遊廊,然後到靈堂。


    然而她剛踏進廊下,眼前,赫然便立著一道身影。


    是季泊舟。


    陸旋見季泊舟就在眼前,想起先前在王府時,專門找飛星和小廝請教過的經驗。


    無論遇到誰,若是不好避開,便低頭就行。


    一來可示尊重,二來顯得有禮。


    這招最適合不過她當下的心情,不然若是被季泊舟發現,她怕是麻煩了。


    是以,忙低下頭,用力忍著腳踝傳來的痛楚,若無其事地往他身邊經過。


    她一顆心跳得比鼓都響。


    先前自己離開時,季泊舟應是沒有起疑的吧?


    今日她來的兩個目標,一個破卦陣,一個找江遠風。


    現在,兩個都完成了。


    隻可惜因方才過於急促,那江遠風的臉她還是沒看到,但身形,已經在心裏勾勒出了個大概。


    這會兒季泊舟站在此處,應是巧合?


    現在受傷了,還是自保要緊,得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季泊舟在遊廊,確實是個巧合。


    他本來是打算去廂房為皇帝皇後,以及前來的客人做歇息的布置安排,卻沒想到,竟在廊簷下,遇到了薑行身邊的這個小廝。


    方才離開時,這個小廝分明是好好的。


    這會兒,為何卻有些瘸了?


    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用餘光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陸旋幾眼。


    薑行這個小廝,方才說內急,可這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些。


    再者,他怎麽會出現在廂房?


    這邊和方才他離開的地方,完全不是一個方向……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往她的腳上瞥去。


    也就是這一眼,令他驟然冷下了臉。


    雖然那腳上穿著男子的鞋襪,可那大小和走路的姿勢,那分明,是一雙女子的腳!


    而且那雙腳,雖然極力保持著平穩走路的姿勢,但是很明顯,已經受傷了。


    想著,他的神色已是湧動著危險。


    陸旋的步子盡力保持沉穩,但每一步傳來的鑽心之痛,都讓她眸中不由自主地泛起顫意。


    三步,兩步,一步……


    她在心裏默念著,就快過去了……


    季泊舟看著前來的身影,在要與他擦肩而過時,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陸旋渾身一緊,渾身汗毛隨之炸裂。


    這,這是發現了?


    但她的頭,卻低得更下去了。


    “少,季少爺。”她刻意模仿男子聲音,嗓子還發著顫,聽著像是極度的卑微。


    季泊舟眸色晦暗,目光探尋地往她臉上鑽。


    他聽出來男子粗啞的聲音。


    但,現在他關心的,卻不在聲音。


    而在他手上的這隻胳膊上。


    這人,是願願!


    隻有她,在被人抓住時,胳膊會是下意識往前一送,然後準備掙脫。


    雖然方才她極力壓製了自己下意識的反應,但,他握住胳膊的那一刹那。


    她往前動了。


    他往她身邊湊近了些。


    她臉上脂粉的顏色,頃刻便跌入他的眸中。


    她易容了。


    季泊舟忍著心裏翻湧的驚濤駭浪,“這位小哥好生麵熟,本少爺記得,你是瑾王身邊的人。瑾王一直待在前院,不知此刻,為何小哥會到季府廂房來?”


    陸旋用力扯出一個得體的笑,盡量壓下內心的慌亂。


    “季少爺,這季家實在太大了,小的出恭後,有些找不著方向,所以,這,這才走岔了路……”


    陸旋撓了撓頭,身子卻躬得更加厲害,一派瑟瑟發抖的樣子。


    見她撒謊,季泊舟眉間閃過苦痛之色。


    冷冷迴了一句:“是嗎?”


    內心,卻早已天人交戰、心如刀割。


    現下,季府和瑾王府雖明麵上沒有撕破臉,但彼此心知肚明,真正的關係,早已勢同水火。


    季家三番兩次對願願出手,願願也絲毫沒有手軟。


    大哥、二姐、棠兒……


    每一樁每一件,都是他季家血淋淋的性命。


    幾乎都與願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好想留住她,好想等著她,好想讓她可以守在他身邊……


    可,他們中間隔了家族的血海深仇,隔了前世今生滄海桑田,隔了兩顆心的物是人非……


    時過境遷,他們,終究迴不去了……


    他掌心有些發燙,手中的力道緊了緊。


    一垂眸,便看見了她微微顫抖的身形。


    他心口哽塞得厲害,連帶著喉中,也盡是苦澀。


    她撒謊,在掩蓋什麽?


    願願對季府不熟悉嗎?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對季府,都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現下這種心照不宣的節骨眼,她卻出現在了本不該出現的地方。


    腳上的傷又是怎麽來的?


    說她在季家沒有幹什麽秘而不宣的事,他是不信的。


    那她幹的事情,難道是為季家好嗎?


    嗬嗬。


    他又豈會異想天開。


    若是季家隻有自己一人,哪怕願願想要了他這條命去贖罪,他也能舍了。


    但現在,季家還有父親,還有大嫂,還有上百口靠他們養著的下人……


    這段時日的苦痛已經夠多了。


    為了他們,他也不能再眼睜睜看著願願對季家下手,讓他們再接二連三消散在自己眼前。


    季泊舟隻覺得自己被痛苦和矛盾裹挾著,像是掉入一個張著大口的無盡深淵裏。


    按照當下的情形,他是該將她拿下的。


    甚至是,殺了她。


    可,他的心實在痛得厲害。


    蒼天為什麽不肯放過他?


    哪怕讓他像前些日子一般放縱沉淪下去,都不給他機會。


    他抬頭看了眼廊簷上的穹頂。


    滿目的素色白花,已是刺目得厲害。


    引得眸子裏,刹那間也泛出了水汽。


    大哥,二姐……


    心頭,終究被這愧意占了上風。


    他眼角垂落一滴淚。


    電光火石之間,身上一柄短小精悍的匕首,已是握在手心,直指她的喉心。


    “小哥,對季府做了什麽?”


    他的音色充滿苦澀,心裏萬千滋味翻來覆去,仿佛全世界的蛇膽都在自己肚子中翻騰。


    他是不願意對她做出此等傷害之舉的,但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


    看著麵前略微有些顫抖的匕首,陸旋不知季泊舟心裏已經經過了怎樣滄海桑田的困獸之鬥。


    她不由神色一凜。


    “嗬嗬,季少爺說笑了。”她肩膀動了動,“小人區區一介奴才,哪能對季府做什麽?”


    陸旋不知道季泊舟是從哪裏看出來,起了疑。


    當下便是正了正身子,將自己表現得更像一個男子的樣子。


    他緊緊盯著她,希望她能側過頭來看看自己。


    看看從前那個冰冷倨傲的人,現在得到他應有的懲罰了。


    可她,自始至終,都隻是錯開他的目光,或是低低佝下身去,不曾看他一眼。


    就在此時,陸旋透過季泊舟的肩膀,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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