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洞房花燭夜。堂上觥籌交錯,女帝早早就離席,蘇尚書還要強顏歡笑著招唿賓客。有韋青琳和一眾狐朋狗友在前麵幫著擋酒,溫如是趁人不注意,也想提前往後院摸去。


    來賀的人多,她推拒著不勝酒力,堪堪挪到門口,剛一踏出門檻,就遇上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蘇尚書。新上任的嶽母大人搓著手,狀似難以啟齒:“五皇女呐,吾皇今兒個……你看……”她話也不說全,就忽閃著那雙並不明亮的老眼,目含期待地望著溫如是。


    “母皇今兒送的禮很厚,”溫如是笑眯眯地答非所問,“尚書大人放心,以後都交給輕塵打理。”


    蘇尚書尷尬地揉了揉鼻子:“五皇女誤會了,微臣不是這個意思。”見溫如是也不接話,她幹巴巴地哈哈一笑,“如今咱們都是親戚了,怎地還這麽見外呢,老婦托大,就喚你一聲如是,可好?”


    溫如是微笑頷首:“應該的。”


    “那……吾皇的事?”蘇尚書趁熱打鐵。


    “什麽事?”溫如是小眼神純潔無辜。


    “……”蘇尚書向來剛硬慣了,要她拉下老臉去求一個素來就看不慣的二世祖,真的是難為她了,溫如是見她一張老臉都憋紅了,哼哧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就是,關於今日搶婚的人。”


    “搶婚的人?那群歹徒跟嶽母大人有關嗎?”溫如是眨了眨眼。


    蘇尚書急了:“蕪晨山莊的大小姐當初明明就死了,如今突然又跳出一個,微臣絕對不是有心欺君罔上……”她說著說著,忽然察覺溫如是一直笑吟吟地看著她,從頭到尾表情都沒有改變。


    被溫如是這麽眸含深意地注視著,她的聲音漸漸也就低了下來。蘇尚書暗忖著,莫非有什麽是自己遺漏了的地方?否則,以五皇女對自己兒子的重視程度,不至於蘇家都要大禍臨頭了還老神在在地無動於衷啊。


    思來想去,蘇尚書突然恍然大悟,“啊——對!蕪晨顧家的人早就不在了,現今這位根本就沒人見過,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顧小姐呢!”


    “嶽母大人這麽說就不對了。”溫如是搖頭,蘇尚書還是太耿直了啊。唉,誰讓她娶了人家的兒子呢,就算不滿這老家夥的隱瞞,好歹她也沒有裏應外合把蘇輕塵送去塞外。光憑這一點,她就得承了這份情,大災小難都幫蘇家擋著點。


    蘇尚書這邊還懵著,溫如是就拉起她皺巴巴的手,語重心長地開解,“蕪晨山莊的大小姐不到十歲就沒了,這是眾所皆知的事。相信那禍首縱使能瞞過天下人,也騙不過嶽母大人和母皇。攔婚駕的那幫叛匪就是叛匪,不過是打著已逝之人的名號,妄圖行不軌之事。這般行徑實在是卑劣,該當嚴懲!”


    她說那顧小姐死了,就是死了,沒死也得死。


    蘇尚書很快明白過來,霎時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自然了。


    她幾乎都要開始懷疑,自己將唯一的兒子嫁給溫如是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了。以前隻知五皇女是一紈絝,今日才知是個有心計的紈絝,必要時還很狠辣。


    她家輕塵單純啊,怎麽降得住這貨?!


    ……


    新房內,紅燭一雙,蘇輕塵一襲紅衣端坐榻沿。院中大朵大朵的金花茶盛放著,映著月色,仿佛塗上了一層蠟,晶瑩而油潤,似有半透明之感。


    溫如是快步走進院子裏,望見臨窗沉靜的燭光剪影,不知不覺就慢下了步伐。


    什麽叫做近鄉情怯,什麽叫做事到臨頭又唯恐對方冷眼相對,溫如是在這一刻盡皆體會了個遍。


    宴席上的酒意似乎也順著微風飄了進來,空氣中氤氳著一股醺人欲醉的甜香。她在門外踟躕了良久,才推門入內。


    蘇輕塵徐徐起身,紅衣流光,走近桌邊緩緩倒了兩杯酒:“我還以為,你不敢進來了。”


    “怎麽會呢,親愛的說笑了……”溫如是小心地瞥了他眼,訕訕步近。


    蘇輕塵抬眸對著她,黑眸深邃,神態從容,一點都不似被迫嫁過來的那個人,倒是溫如是站在一片喜慶大紅的房中,木呐呐的,反倒更像被逼婚的小媳婦。


    沉寂半晌無話。溫如是隻覺喉嚨發癢,口幹舌燥,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幹咳了聲,下意識端起桌上的酒杯就往嘴邊送。


    “合巹酒應該兩人共飲。”蘇輕塵靜靜看著她,道了句。


    “……”溫如是含著半杯酒,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後還是暗咒了句,咕嘟一聲吞了下去,幹巴巴地陪著笑,“說的也是,要不,再給滿上?”


    “五皇女今日得償所願,怎的膽子卻變小了?”蘇輕塵淡淡一笑,執起酒壺慢慢將她麵前的半杯斟滿,“想當初,五皇女命下屬將姚佳若等人倒掛在船頭的壯舉,是何等的大快人心,那時候的霸氣灑脫都去哪裏了?”


    溫如是吃不準他是真心還是說的反話,隻嘴裏謙虛著道:“謬讚,謬讚,舊事不值一提。”沒敢順杆子往上爬。


    “五皇女真的以為輕塵在誇你嗎?”蘇輕塵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


    媽蛋!她就知道,這家夥沒那麽容易對她說句好話,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呢!溫如是孤伶伶地端著酒杯站著,見蘇輕塵根本沒動,幹脆光棍地自個兒一口幹了:“反正娶都娶了,你再不樂意,我也沒辦法!說吧,你到底想怎樣?”


    蘇輕塵垂眸望著桌上的酒杯,沉默片刻,執起飲盡,忽然起身:“不怎麽樣。夜深了,就寢罷。”


    溫如是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就……就寢?”


    她還沒那個狗膽,對後卿的轉世玩霸王硬上弓啊!她今晚真的就隻是想蓋棉被純聊天而已啊!圈圈那個啥啥不是也得雙方情到深處,才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嘛——話說,蘇輕塵要是想對她霸王硬上弓的話……其實,她也不是很介意的……


    溫如是還傻立在桌旁,就見蘇輕塵開始解外衫了。他的手指真白——修長的指尖襯著紅裳仿佛溫潤的玉般熠熠生輝。


    她的鈦合金狗眼呐!溫如是發誓,她此時絕對沒有對蘇輕塵懷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猥瑣心思!她倒是想,問題是,不敢亂來啊!


    溫如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靜寂房間中,那道突兀的吞咽聲清晰可聞。蘇輕塵的動作頓了頓,她堪比城牆倒拐的厚臉皮終於可恥地紅了。


    溫如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在房內東摸摸西摸摸,沒話找話,“這雕花還不錯,嗬嗬……緞子也夠滑,嗬嗬……嗬嗬……”鬼使神差的,她不知怎麽就摸到了榻邊。手賤地揭開了繡著百子千孫圖案的大紅被子,眼睛往裏一瞅,溫如是就給唬了一跳——尼瑪,這不是女尊世界嗎?!被子裏麵鋪著的那塊白布是怎麽迴事?!在這個女權當道的世界,要驗也不該驗女人啊。


    難道是……


    溫如是同情地將臉轉向蘇輕塵,可憐的男人喲,“那個……別害怕,我會盡量溫柔一點的。”


    蘇輕塵皺了皺眉頭:“你說什麽?”


    情人眼裏出西施,更何況是長得本就俊秀的蘇輕塵。在溫如是眼中,他連皺眉都皺得比其他人好看千萬倍。她羞澀地瞥了眼榻上的白布:“第一次都會出點血,我一定會輕輕的,放心,以後就不痛了。”


    剛剛解開的衣帶不小心就打了個死結,蘇輕塵整張臉都黑了。活到這麽大,他第一次有種想要揍人的衝動,麵上冷靜的表情都快崩不住了,他咬牙切齒:“……五皇女,你想多了。”


    溫如是表示非常理解他的不淡定。換成別的男人,要是新婚之夜做運動的時候還會流血,恐怕沒有一個不會暴躁。她懂!


    溫如是隨手又摸了下那塊白布,嗯,很軟,很柔。


    她體貼地換了個話題:“咱們都拜了堂成了親。夫妻本是一體,叫五皇女多生分啊,往後你可以喚我如是,或是小如,不用這麽見外。”


    蘇輕塵涼涼地瞟了她眼,沒有答話,徑自就往密室走。穿過內間,過了密室的那道門就是一間隱蔽的浴房,蘇輕塵仔細看過建造圖,很清楚新房的布局。


    “你要去洗澡嗎?”


    蘇輕塵迴頭就見溫如是不識相地跟在後麵,他眉頭一挑,目含不善:“你想要一起?”


    一起……洗澡澡?溫如是差點想歪,隻覺鼻腔一熱,她連忙抬手擦了一把——還好,還好,沒有爆管。


    他怎麽能這麽建議呢——她就不是那種趁虛而入的人!溫如是假情假意地擺手:“不用,不用,太客氣了。我就是怕你不會操作,來幫你打打下手。”


    誰跟她客氣了,聽不懂反話是吧?!蘇輕塵揉了揉太陽穴,深覺無法溝通:“五皇女若是無需入浴,煩請留步,輕塵不慣有外人在場。”


    “都說了我不是外人,”溫如是誠懇地握起他的手,真摯得無以複加,“別叫我五皇女,叫如是。”


    蘇輕塵額角抽搐,抽出手當著她的麵,無情地拍上房門:“溫、如、是,你給我出去!”


    聽著裏麵漸漸低微的腳步聲,溫如是趴在門板上無比的憂鬱。他怎麽就不明白呢,她真的沒打算趁人之危……


    她摳著厚實的門板——話說,當初設計這門的時候,是不是腦抽了?明明就應該改成珠鏈的嘛!


    作者有話要說:有你們在,戈子怎麽可能不更新呢?雖然不斷有新的章節被鎖,反複申述的過程讓人也很煩躁,但是大家要相信,戈子是絕對不會棄坑的!愛你們!


    感謝卿本佳人、逗你玩撒、咿咿咿呀和藍畫_的地雷支持!麽麽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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