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都不問一聲便將她的名位給擼掉了,還讓她自行擇人改嫁?!溫如是氣笑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懶得搭理一本正經的連風,轉身拂袖上車:“上山!咱們悼喪去!”


    “大吉大利!娘娘,不得胡言,皇上吉人天相,肯定會逢兇化吉的!”連翹不滿地瞪了大哥一眼,連忙追上去。


    樓迦若會不會逢兇化吉她不清楚,溫如是隻知道,這次他真的惹火她了!


    入內一看,占了一半車廂的貓王睡得像隻豬一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抱著它的大腦袋就是一頓搓揉,著重將它兩隻毛茸茸的圓耳朵狠狠擰了幾圈。


    那貨皮糙肉厚,眼睛都不帶睜一下的,噠吧嗒吧嘴伸出大舌頭往她臉上一卷——然後扔下被猝不及防糊了一臉口水的溫如是,伸出一雙肥爪子隨意地蹭了蹭自己的痛處,轉了個方向用屁’股對著她,繼續睡。


    溫如是啼笑皆非地接過連翹的手帕擦臉,它大爺的,該給它折個柳枝刷牙了……


    丹陽山上戒備森嚴,十步一崗,守衛的將士器甲鮮明,屹若山嶽,長戈肅殺。馬車一路過了五道關卡才抵達行宮門口,兩米高的白牆上覆黑瓦,影影綽綽掩映在巍巍青山間,牆頭有大樹的枝椏探出,鬱鬱蔥蔥的葉片層疊,完全沒有深秋的頹唐之色。


    “娘娘,你總算到了!”聞訊出來的李公公見了她,眼眶一紅,老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他的模樣不似作假,溫如是怔了怔,低聲問:“皇上的傷情怎麽樣?”


    “胸口的箭矢已經取出,太醫說……傷及心肺,恐怕……白日裏一直昏睡著,方才剛剛醒來,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藥都給吐出來了。”從來就沒聽說過被推翻的先皇近侍有什麽好下場,皇上要是真的就這麽去了,他也沒必要再活下去了。


    李公公擦了擦眼角,躬身在前麵帶路,“皇上雖不說,奴婢也看得出來,他一直盼著娘娘到來。”


    溫如是皺眉,加快了腳步,還未進入內殿,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


    殿中有侍女跪在地上清理藥汁,見她入內趕緊打掃妥當退了出去。溫如是幾乎都認不出安靜地躺在榻上的那個男人了。


    樓迦若唿吸輕弱,麵如金紙,眉頭緊蹙仿佛在夢中也逃不過身上的疼痛,溫如是擰幹一旁水盆中的帕子,緩緩在他榻邊坐下擦拭他額上的汗:“你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個鬼樣子?好好的一張臉,都快沒法見人了。”


    樓迦若的指尖微微動了動。貓王趴在床頭瞅了一眼,見上麵睡著的是不待見它的那人,晃了晃耳朵打消上榻睡覺的念頭,老老實實地轉身蜷在溫如是腳邊打盹。


    溫如是理順樓迦若額前的黑發,拉開被子去解他的上衣。


    李公公上前一步,幫她理開錦被:“昨日才換了藥,太醫方才還來看過,說是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再換一次了。”


    溫如是沒有理他,徑自揭開他的中衣,潔白的繃帶上有血跡滲出,她小心地揭開一角,左胸心髒部位果然有銅錢大小的一塊傷,粉色的肌肉組織混雜著黑綠的藥膏裸‘露無餘。


    溫如是心下一沉,隨之而來的便是剛剛才消下去的熊熊怒火:“裕王呢?不是跟皇上一起出來的嗎,如今怎麽不見人?”


    李公公愣了愣:“迴娘娘,裕王先前還在這裏照料皇上,估計是迴房休息了。”


    “讓人跟裕王說一聲,請他明日早膳過後來一趟偏殿,就說我有話對他說,”溫如是將他蓋好,想了想,又補了句,“再熬一副藥來,多少也得讓皇上喝點。”李公公躬身應諾,出門安排事宜。


    溫如是轉過頭,看著他虛弱的樣子歎了口氣,說不心疼是假的,她輕輕敲擊著木製的床沿,陷入了沉思,也沒察覺樓迦若什麽時候醒過來,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對上他清澈溫潤的眼神,溫如是習慣性地露出柔和的微笑:“你醒了啊。”


    他開口,聲音沙啞喑沉:“朕以為……你不會來。”


    她執起他蒼白的手,在他手背輕輕印了個吻,放在頰邊摩挲:“本來不想來的,但是轉念一想,要是我不來,你真死了怎麽辦?”


    他垂眸,長長的睫毛襯著他毫無血色的麵容,顯得無比的涼薄:“有溫相護著,你可以再找一戶好人家……雖說沒有從前的鍾鼓饌玉那般奢華,但衣食無憂總……”聲音越來越低微,直至漸漸無聲,樓迦若閉嘴,緩緩闔目不再看她。


    “你明明就不是這麽想的,何必又老拿這事來試探我呢。”溫如是無奈地拍了拍他的手,放進被子裏,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這般的猜忌消磨,世上有多少的有情’人,最後都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分開。


    夜間太醫給他換了藥,待新熬的藥汁熱度適中,溫如是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喂到他的唇邊。


    中藥味苦,樓迦若明顯不喜歡那股子味道,但是麵上卻一點都沒顯露絲毫的勉強,若不是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溫如是還真不一定能看得出來他眼底的忍耐。


    半碗藥喝了一盞茶的功夫,中途光是涼了換熱的時間都沒計在內,溫如是一點都沒有不耐煩,耐性十足地喂樓迦若喝完,擦拭淨他唇角褐色的藥汁,柔聲道:“我就宿在隔壁,你乖乖的,明天我再來看你。”


    樓迦若闔目不答,待到輕緩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口,他才緩緩睜眼。


    沒過多久,原本應該已經迴房休息的裕王緩步入內,他瞥了眼樓迦若纏著繃帶的胸口,語聲隨意:“明早你得幫我擋擋,否則露餡可別怪臣無能。”


    樓迦若淡淡地斜睨他:“朕的傷可不假,不算騙她。”眸中哪裏還有之前的虛弱。


    那日的箭矢皇上明明可以避開,卻將錯就錯生生受了,要不是太醫說皇上心髒生得略偏,他真以為迴天無力了,裕王在桌邊坐下喝了杯水,試圖再勸:“既然她都已經來了,皇上也該好好休養了,雖然那一箭沒有射中要害,這樣老是拖著不治也會釀成大病的。”


    “再等等。”樓迦若皺眉,一想到溫如是說的本不想來,就心有不虞。


    裕王搖頭,給自己再斟了一杯茶:“太上皇和大皇兄要是知道,你利用他們布局,肯定會氣得吐血。”


    “潛伏在宮裏的死士也該動一下了,明日一早你帶著我的手令迴宮,做得幹淨一點,別再留下任何隱患了。”樓迦若閉目不再理他,這幾日失血過多,又一直記掛著溫如是的選擇,根本就沒睡過個安穩覺,待到此時塵埃落定,才覺出困倦。


    見他真的睡著了,裕王輕手輕腳出門,囑咐了門外的隨侍幾句,暗忖翌日得早點離開,他們兩口子的家事他可不想被牽連進去,沒想到剛走到一半,就見一身月白羅衣的溫如是,巧笑倩兮地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裕王還未開口,便被她的話給堵了迴去。


    “玩的開心嗎?”她語聲清越,眸光清澈,裕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搪塞,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娘娘此言不知何意,恕本王愚鈍。”


    “你既要跟我打機鋒,那我就明說了吧,”溫如是一步步走近,話音不急不燥,就像她腳下隨著身姿微動的裙裾一般舒緩,“宮中密道肯定不止一處,皇上既然能命人帶我平安無事地出來,當然也能將暗底下的軍隊埋伏在內,偏偏執意要接我出宮。


    說是垂危,卻隻派犯了大錯的連風來接,想必是為了讓我放下戒心相信他的話,連風為人耿直不疑有他。”她在裕王身前站定,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君王以身犯險本就不該,你還縱容著他胡鬧!”


    裕王不自在地瞥了一眼左右,幸好此處無人:“皇上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這事也怪不到我頭上,怎麽也得他自己想通才行。”


    溫如是氣急,夜間看到的那傷,可是實打實的真傷啊:“我就隻問你一句,樓迦若的傷,是不是真的治不了了?!”


    “那哪能呐,皇上硬要拖著,太醫誰敢說什麽?”裕王歎了口氣,也不瞞她,這兩人折騰了十多年,他在旁邊看都看累了,“你若是真心,就好好哄哄他吧,三弟所求為何,你不會不明白。”


    樓迦若想要什麽,溫如是當然很清楚,問題是人家不相信她說的話呀!


    氣衝衝地走出幾步,溫如是猛地迴頭:“樓迦玠和蘇樂清兩人,你們準備怎麽處理?”


    “他們怎麽也算是我弟弟、弟妹,我會留著他們的命的,”裕王頓了頓,“你不會還惦著他吧……”


    “想什麽呢?!有那閑心你還是多管管自個兒家裏罷。”溫如是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出賣了頂頭上司的裕王翌日一早便腳底抹油跑了,樓迦若還不知道自己被大哥賣了個幹淨,躺在榻上對溫如是的殷勤似理不理。


    “來的路上吧,我一直在想,”溫如是也不在意,拉著他的手徑自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下去,“要是我來了,你還是捱不過去死在丹陽山上,你倒是一了百了了,太上皇卷土重來估計也不至於將你拖出來鞭‘屍。


    要是裕王贏了,你死後好歹能葬入皇陵,至於我一個被除了宗牒的女子,不陪葬吧,天下人都認定我是禍國殃民的狐狸’精,陪葬吧,無名無分不說,一屍兩命好像也不太人道,那確實還不如一走了之的好。”


    樓迦若緩緩睜眼,目光隱晦地掃向她平坦的小腹:“你要是不想要,盡可以落掉,現在迴鄉還來得及。”


    溫如是似怒非怒地笑望他,迴答得幹脆利落:“好啊,等裕王迴來,我就讓他遣人送我下山,反正你都立下遺詔了,裕王跟我好歹也有段青梅竹馬的情誼,肯定會多加照拂的。”


    樓迦若胸口起伏,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閉目轉向內側,沉默了半晌終於忍不住支起身怒視她:“溫如是!你敢……咳咳,我就滅你滿門!”怒急攻心之下,唇邊咳出了一縷血絲。


    溫如是無語,環著樓迦若慢慢給他順背:“能別動不動就滅我滿門不?我滿門裏好歹還有你兒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同公子和石暖°寶貝兒的地雷支持,挨隻嘴嘴~~mu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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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擲時間:2014-04-25 13: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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