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烏篷船載著兩個出逃的年輕男女,一路順風順水地遠離了溫侯的勢力範圍。


    離她的大婚之夜已經有七天了,除了剛開始的緊張,到現在的放鬆,他們終於有種新生活真的就要從此開始的感覺。


    溫如是興致勃勃地坐在船頭,笑嘻嘻地望著站在船尾的莫邪別扭地拿著長杆,一臉嚴肅地嚐試撐船。可是無論他怎麽認真,還是做不到像老船家那般,讓船頭至始至終都保持著筆直的前進路線。


    唯一能夠讓莫邪挽迴麵子的,也許就是他一杆下去所產生的動力,至少能頂上老人的三、四杆。


    從來就沒有真正接觸過外界的小侍衛,日後需要學習的事情還有很多。


    就連溫如是,也沒在水上生活過那麽長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地新鮮刺激。每日除了日常補充的蔬菜,最常吃的還是老漁夫親手從河裏打撈起來的活魚。


    活蹦亂跳的河鮮經過老人簡單的處理,不需要多餘的調料就能做出味道鮮美的菜肴。


    小心謹慎的日子過得太久,忽然轉變成這樣輕鬆愜意的生活方式,反而令他們兩個人都有些不大適應。


    “莫邪!”溫如是忽然笑眯眯地對著船尾的男人揚聲喊道,“再過幾天,我們幹脆就找一個靠水的小村落住下吧。”


    莫邪迴杆,抬眸瞥了她一眼,一身素白色長裙的小姐斜斜坐在船舷,陽光灑在她墨黑的長發上,笑容燦爛得耀眼,他不由微微笑了笑,柔和地迴應:“好。”


    最好是門前有一棵小姐喜歡的梅樹,院子裏還要有棵大大的桂花樹,他可以在上麵蓋間樹屋,沒事的時候,可以帶著她上去住。


    他也可以去捕魚打獵,她會每日在家裏乖乖地等著他滿載而歸,他還會跟人學習怎麽下廚做飯,然後在日暮時分,聽她無憂無慮地在自己耳邊嘮叨東家長、西家短。


    就像在從前那個夜晚裏,她曾經輕聲給他描繪過的場景一樣。


    他會是全村最好的獵手,而他的小姐當然是全村最美的姑娘,他會娶她,永遠都不再分開。


    莫邪望著船頭的溫如是,眉眼溫柔得仿佛能溢出水來。


    當溫侯起兵造反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座小村莊裏停下來,買了所閑置的小院。


    院落不大,隻有三間平房和一個前院,但是對於隻拎著兩個包袱的兩人來說,就已經完全足夠了。


    莫邪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門前隻有一棵梨樹,院子裏的也不是桂花,而是榆樹。比起不結果的桂花來說,榆樹更容易生蟲,就算是建了樹屋也不適合小姐經常上去住。


    莫邪皺著眉頭立在院子中央看著那棵樹發愁。


    溫如是此刻才沒空理會他心中千迴百轉的念頭,她高高興興地指揮著送貨上門的店家夥計,將家具、被褥和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擺放到指定的地方。


    最讓她滿意的,就是臥房那張漂亮的花梨木大床,結實耐用又夠寬敞,就算是兩人在上麵怎麽滾,都沒那麽容易掉下去。


    溫如是望著床頭的雕花,笑得無比地狡黠。


    好不容易收拾好東西,吃過飯天也黑了,她坐在桌前一張一張地數著還剩下多少銀票。莫邪沒有洗碗,因為在他準備要洗的過程中,那幾隻碗碟就已經壽終正寢地躺在了院外的垃圾筐裏。


    溫如是看了眼垂頭喪氣地進屋的小侍衛,收起銀票塞到他手裏,溫聲細語地安慰道:“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錢,足夠你把家裏的東西都砸掉再換幾次新的。”


    莫邪無語地瞟了她一眼,轉身去給她鋪床。


    除了練功和殺人,他就沒有幹過一件正常的事,他不想以後讓小姐認為,他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


    溫如是眨了眨眼,沒事找事地拿著一張幹淨的帕子假裝擦桌子,視線卻忍不住老是往認認真真為她鋪床的那個男人飄過去。


    莫邪高大修長的背影完全沒有了從前的青澀,棱角分明的側臉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地俊朗。


    整個院子隻有這麽一張床……


    溫如是雙頰泛紅,羞澀地磨蹭到他身後,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見莫邪轉身從櫃子裏抱出了一床被褥,規規矩矩地鋪在床邊的地上。


    溫如是怔了半晌,雙唇翕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得咽下一口老血,老老實實地脫了繡鞋爬上自己的大床,一頭栽進被子裏。


    “小姐,”莫邪不解地轉向不顧儀態的溫如是,“要是困了的話,我先去給你打盆水洗個臉,你最好把頭發放下來再睡,要不然明天早上起來會不舒服的。”


    溫如是偏頭幽怨地望了他一眼,情緒低落地道:“知道了。”


    眼睜睜地看著他一無所覺地轉身出去打水,她很想暴躁地大吼一聲,你這個不解風情的笨蛋啊啊啊!


    片刻之後端水進來的小侍衛打濕帕子,拎幹了遞到溫如是麵前,她接過胡亂在臉上搓了幾把,想想還是不甘心,抬頭可憐兮兮地扯了扯他的衣擺:“要不,晚上還是你上來睡吧,我一個人害怕。”


    莫邪一愣,不自在地別開臉:“我就在房裏陪著你,不用害怕。”


    他的耳根慢慢暈起了可疑的粉紅,溫如是眼睛一亮,湊過去壓低了聲線悠悠開口:“莫邪,你該不會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吧?”


    “小姐,”紅暈不受控製地蔓延上了整張俊臉,莫邪無奈地迴頭看著一臉得意的小女人,“無媒無聘,這樣太委屈你了。”


    溫如是心中一暖,展臂勾著他的脖頸,望著他深邃的黑眸認真道:“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怎樣都不委屈。”


    莫邪低頭,專注地凝視著她清麗的麵容,抬手輕輕撫摸她柔嫩的臉頰,目光繾綣:“隻要跟我在一起,不管怎樣,我都會覺得讓你受委屈了,我想給你最好的生活,我想正正式式地迎娶你進門。


    小姐,莫邪什麽都沒有,就隻有這麽一顆真心,你願意給我時間嗎?”


    他並不擅長情話,隻是這麽想著,便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口,他隻想讓他心愛的小姐明白,自己有多麽地鄭重。


    溫如是心底酸澀,這樣純淨而有擔當的男人,她怎麽忍心拒絕他唯一的心願。她乖乖地點頭,在他唇邊親了一下,轉身爬迴自己的被窩。


    她從軟綿綿的被子裏露了個腦袋出來,等到莫邪端水出門,才在床上打了個滾兒。莫邪今天太有男人味了!


    夜幕降臨,房內靜諡無聲,兩人一個睡在床上,一個睡在地鋪上。好半晌,溫如是才忍不住出言試探:“莫邪,你睡著了嗎?”


    他闔著雙目沒有迴答,她癟了癟嘴,老老實實地閉上眼睛。


    過了一會兒,莫邪緩緩睜眼,偏頭望向床上那個總算安靜下來了的女人,皎潔的月色透過窗欞,微光中能看到她的嘴角還微微含著笑意。


    他鬆了口氣,這才閉目準備入睡。


    也許是換了個新環境還沒有習慣的原因,溫如是睡到半夜就醒了過來,她掀開被子下床摸到桌邊,倒了半杯清水喝了一口。


    迴身見莫邪還安穩地在床邊睡著,溫如是抿了抿嘴,踮著腳尖挪到他的鋪前,小心翼翼地揭開一角就想躺進去。


    簡單的一個動作被她分成了好幾段,等到溫如是如願以償地蹭到他身邊,已經緊張得汗都快冒出來了。


    她發誓,這一次是真的不是打算勾引莫邪,她隻是激動得睡不著,就想抱抱他而已。


    誰料剛把小手搭到他結實的腰上,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熟悉的低沉男聲:“小姐,夜襲不是正人君子所為。”


    溫如是一抖,連忙縮迴自己的爪子,訕訕地笑了笑,腦中急轉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借口。


    莫邪歎了口氣,伸臂將她攬進懷裏,將被子拉了一半過去把她蓋好:“睡吧,記得下不為例。”


    溫如是拉著他的中衣,整張臉都羞窘得通紅,死死埋在他胸前不肯抬頭,隔了良久才悶悶地出聲:“你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莫邪唇角微揚,忍著笑闔目淡淡道:“從你起身的時候。”隻有小姐才會這麽傻,居然以為自己的小動作能夠瞞過一個優秀的隱衛。


    “那你還不提醒我一下,就由得我那麽傻乎乎地唯恐驚醒你?!”溫如是怒,張嘴就咬了他一口。


    莫邪的身體猛地一僵,胸前的敏感之處還殘留著她口中溫熱的氣息,他不由自主地收緊了環住她的手臂。


    緊貼在一起的身軀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變化,溫如是噤聲眨了眨眼,慢慢收迴牙齒閉上嘴巴,規規矩矩地挨著他,一動也不敢動。


    懷中的嬌軀溫軟,香氣馥鬱撩人,靜寂的夜中似乎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放大了,他幾乎能夠聽到溫如是細微的屏息聲。


    莫邪的心跳劇烈如鼓,緩緩低頭,夜色中,他黝黑的雙眸明亮得驚人,他好像低估了溫如是對自己的誘惑力。


    “……小姐。”莫邪的聲線喑啞,縈繞在鼻端的少女體香猶如蘭花般誘人,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沿著她秀美的輪廓追尋牢牢印在心中的雙唇。


    她唇間的觸感一如往日的柔嫩,莫邪輕輕地含住它們,她羞澀的迴應就像溫暖的燭光般,點亮了他心中一簇簇小小的火焰。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花開的地雷,袹氺的手榴彈,還有荷緣的兩顆手榴彈,謝謝大家~愛你們~挨隻嘴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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