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當沈文瀚踏上迴程的列車時,肩上的背包裏隻有當初帶去的幾件衣服,還有多出來的二十六封信。


    每個星期一,他都會收到溫如是寄來的包裹和信件。


    包裹裏的東西千奇百怪,有時候是食物,有時候是日用品。


    甚至就連李媽鹵好的豬蹄,她興致來了,也會給他寄上一份,也不管開箱之後會不會早就壞掉了。


    這些東西通常都沒有辦法真正交到他的手中,軍營裏不是什麽玩意兒都能隨便帶進的,就連信件,都會經過審查。


    不過,後勤部的小戰士還是會同情地當著他的麵,開箱讓沈文瀚看一看,然後再處理掉。


    有一段時間,沈文瀚幾乎為此成了整個軍營的笑柄。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個不靠譜的傻媳婦。


    直到溫如是將這項運動樂此不疲地堅持了幾個月之後,那些一見麵就調侃他的傻大兵們,終於紛紛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羨慕眼神。


    能有一個為他把這種敗家的行為貫徹到底的女人,也是一件本事。


    而沈文瀚從一開始的頭痛不耐煩,到漸漸無可奈何地順其自然,直至最後每逢周一,就會不由自主地主動往通訊處的方向轉悠。


    那種隱秘的期待,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好像有什麽東西,已經在他的心中慢慢地發酵。


    習慣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啊。


    窗外的景物飛速地向後移動著,沈文瀚又想起了離開之前,溫如是對他說的那番話。


    帶上一筆錢,去溫家以外的公司發展?


    沈文瀚收迴視線,望著前方輕輕笑了笑。


    去其他公司發展又何必給他一筆錢呢,她分明就是要自己獨立去創業,卻又礙於他的臉麵不願說破而已。


    不管是考驗,還是陷阱,他都沒有辦法拒絕這個誘惑。建立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事業,那一直是他所向往追求的。


    她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女人,懂得利用時間慢慢侵占他的內心,也懂得用權謀規避可能會出現的危險。


    有這樣一個出色的妻子,到底是他的幸運,還是不幸?沈文瀚並不確定。


    很快就可以再次相見,也不知道她變了沒有。


    囂張跋扈的溫如是,溫柔體貼的溫如是,嬌俏可愛的溫如是……一個人怎麽能有這麽多的麵孔。


    他垂眸,大拇指在信紙的邊緣摩挲了一下。雖然已經很久沒見,但是每周一封家長裏短的信件,卻讓他感覺自己和她的距離更加的靠近了。


    如果他的麵前現在有一麵鏡子的話,沈文瀚也許會知道,自己望著那些信的目光有多麽地柔和。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當沈文瀚終於抵達終點站的時候,空中已經飄起了小雨絲。


    人頭攢動的站台,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文瀚有些失望。


    任誰被一個女人窩心地哄了大半年,結果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被她放了鴿子,不可避免地,總是會有些忍不住的失落的。


    到站的旅客已經漸漸散去,空蕩蕩的站台上除了打掃清潔的大嬸,最後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說什麽一定會來……”一把將包甩到肩上,沈文瀚咬了咬後槽牙,抬腳就走,這種落差太讓人不是滋味了。


    細雨淅淅瀝瀝,被風一吹,幾乎都飄得連不成線,反而更像一層霧一樣將整座城市籠罩得灰蒙蒙的一片。


    縱使如此,還沒走出街口幾步,沈文瀚的黑發就已經被雨絲沾濕。


    路邊停靠的出租車早就被先出站的人們截走,他也不以為意,昂首挺胸地大踏步照樣前行。


    這點小雨根本就算不上什麽,軍中的訓練比這艱苦多了,渾身被雨水澆透都是常事。


    沒走幾分鍾,身後忽然傳來幾聲汽車喇叭聲。


    沈文瀚停步迴頭,隻見溫如是駕著一輛小轎車慢慢在他旁邊停下。


    她探出頭,笑得是一如既往地沒心沒肺:“對不起,在公司耽擱了,你怎麽不多等一會兒呢。”


    他唇邊剛剛浮起的弧度就被她不上心的話語給激了迴去,沈文瀚一屁股坐進副駕位,利落地脫下外套擦了擦頭發,然後連包一起扔到後座,扣上安全帶,目視前方瞥都不瞥她一眼:“開車。”


    “生氣啦?”溫如是笑吟吟地偏頭看他,驀地拉起手刹,傾身將他抱了個結實,還在他的頸間軟軟地蹭了蹭,“你看我衣服都沒換就趕過來了,再加上這個遲到的擁抱,你就原諒我吧。”


    沈文瀚抬手,本想將她推開,可是在看到她身上的職業套裝的時候,卻又心底一軟,任由她將半身的重量都壓到自己的懷裏。


    溫如是頗為滿意地緊了緊雙臂,偉大的領袖曾經說過,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就算是在調‘教沈文瀚的同時,她也不能忘了抓緊一切機會隨時隨地猛刷好感呐。


    “我很想你,”貼著他的胸膛,她輕聲喃喃道,“你呢?你也會常常想起我嗎?”感覺到手底的肌肉一僵,溫如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說話,那就是想嘍。


    她也不再作聲,隻是靜靜地抱著他,小小的車廂將陰雨連綿的世界隔絕開。


    隔著衣服仿佛都能感覺到抵在胸前的兩團綿軟,沈文瀚歎了口氣,他好像越來越難以抵抗她所帶來的溫暖。


    過了好一會兒,她仍然賴在他身上毫不動彈。


    女人特有的馨香縈繞在他的鼻尖,他忍不住動了動,聲線低沉喑啞:“夠了吧,還不起來。”


    溫如是懶懶地搖頭:“不,很累。”


    沈文瀚一噎,趕了幾天路的人明明是他,她居然還敢說累,他咬牙:“再不起來,你一定會後悔的。”


    “哦。”溫如是無所謂地應了一聲,後悔?她還真不知道,有什麽事是能讓自己後悔的。


    很快她就知道他話中的含義了。


    他居然抓住她的手,直接將它按到了自己的雙腿之間!


    硬硬的物體在她手心動了動,溫如是瞠目結舌地抬頭——這還是那個隨便逗一逗,就會臉紅發脾氣的別扭男人嗎?


    他真的對自己動心了?!


    還沒等到溫如是沾沾自喜地感慨一下,自己的禮物轟炸總算是獲得了可喜的迴報,她微微開啟的紅潤雙唇就被沈文瀚的嘴給堵上了。


    見到懷中的女人愣了愣,然後輕輕闔上雙眼,開始迴應自己的親吻,沈文瀚心底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女人,要是在剛才那一刻,她突然又像以前一樣,高傲地說些刺痛人心的惡毒話,他也許會氣得恨不得將她立馬掐死在懷中。


    一想到溫如是也是喜歡著他的,沈文瀚的唿吸就漸漸急促起來。


    唇舌交纏的感覺美好得不可思議,他的大掌隔著她一本正經的套裝,在她身上輕撫遊走。


    直到溫如是雙頰酡紅,沈文瀚才依依不舍地鬆開她的雙唇。


    這是他的妻子,會與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他小心地環著她的細腰,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磨蹭著她柔滑的肌膚。


    溫如是抬頭,隻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下頜,“今天晚上,你準備住哪個房間?”她隻是想知道,現在的沈文瀚,能夠為她做到哪一步。


    認命,還是不認命?


    這個問題讓他很為難,良久,沈文瀚才低聲迴答:“對不起,再給我一點時間。”


    他不是不想跟她同房,隻是,這個節奏太快了,快得還沒等到他準備好一切就失控了。


    “那算了,”溫如是慢慢推開他,直起身坐迴原位,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哀怨,“反正都等這麽久了,也不在乎多等幾年。”


    望著她明明就很難過,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啟動車輛,沈文瀚心裏百味陳雜。難道真的要入贅,才能證明自己的在乎嗎?


    他隻是希望,有朝一日,溫如是也能以他為榮,而不是將他當作一件可有可無的附屬品。他隻是希望能讓過去那些看輕他,以為能夠隨意擺弄他的命運的人們承認,當初都是他們瞎了狗眼。


    如果,他能夠退一步,永遠不動溫家,她會不會願意再多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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