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夷之的額頭冒出汗來。他聚精會神地往前尋找著那些畫麵。終於,他臉色一變,終於壓不住衝上喉頭的腥甜,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他氣息一亂,所有的黑氣頓時消弭於無形。


    他厲眼掃向魔王,得到魔王哈哈大笑的迴應道:“怎麽樣,我是最誠實的。”


    “你居然真敢……”樂夷之怒極,也是怕極,當下雙手結印,隔空將無垠控在雙掌之中,口中又是一串艱澀陌生的咒語。


    紫蘇開始還在觀察,這時看見樂夷之的動作,以及從無垠傳達出來的越來越難以捉摸卻仍然無形的能量,她腦子裏突然像是被什麽敲了一下,眼神驚駭起來。


    “夷之!”她下意識地往前走去,可是無垠周圍的空氣不明顯地扭曲了一下,一堵無形的牆壁擋在了她的前麵。


    她驚訝地伸手去推,可是即便她掌中凝聚了魔力,可還是不能穿過那麵“牆壁”。


    “夷之,你在幹什麽?”紫蘇的聲音嚴厲起來。


    這個時候,樂夷之已經結完一係列完整的印,無垠在他麵前轉動著,當它轉動得越來越快的時候,無垠中漸漸蕩出縱橫交錯的炫光,那些光是白色的,在周圍暗無天日的黑色背景中,更顯的輕盈美麗,像是一個個跳動的精靈組成了隊列,在表演一場盛大的舞蹈。


    四侯那邊並沒有再繼續,連魔王都有些怔忪。


    他們仿佛聽到了來自遙遠空間的吟唱聲,那聲音極細,若有似無,卻又讓人無法忽視。他們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便忍不住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但是,他們刻意去聽卻又似乎什麽都聽不到。


    “哪裏來的聲音?”不知是誰開口問道。


    這些人中,隻有樂夷之事清醒的。他皺著眉,在看到那些炫光出現之後,才稍稍有點鬆口氣的感覺。他看向紫蘇,這時候才說:“師父,夷之又要對不起師父了。”


    “你做了什麽?你在做什麽?”紫蘇的心一直提著,這時候直覺要不好了。


    樂夷笑不告訴她,卻說:“師父,祭司一族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職和使命。夷之抗拒不了,也不想抗拒。”


    紫蘇愣了一下,似乎懂了。


    樂夷之笑了笑,道:“師父,我走的路和師父走的路其實是一樣的。為了這個,我們自身其實微不足道。”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道歉之後對自己所有行為的解釋。隻是那一刻,無垠散發出奪目的強光,紫蘇最後也隻來得及看到樂夷之堅定無畏地握著無垠,將自己置身於強光之中。然後強烈的白光吞噬了周圍的黑暗,將樂夷之整個人也籠罩在裏麵。再然後,便是黑暗反撲上來圍剿白光,一點點將白光都吞進肚子裏,連樂夷之都不見了。


    “哪兒去了?”有人問道。


    南侯和北侯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難掩驚異之色。


    魔王夜好奇地看著這一幕,似乎在問紫蘇,道:“他在幹什麽?”


    紫蘇這才從有些低落,有些感傷的情緒裏走出來。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消失的一切,到最後也沒有在說什麽。


    她想她懂了樂夷之事去幹什麽了。她隻想到一件事情——傳承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所以,樂夷之的行為就是一個啟示。


    四侯反應過來.。


    “好了,我們繼續。”西侯笑了。


    他話音剛落,魔王已經動作極快地衝出去,顯然之前一直在準備著。


    東侯也拍了下椅子,跳起來以懸空的狀態一邊後退一邊注視著魔王唇邊不懷好意的笑容。


    “剛才不過熱個身,現在陪你們好好玩。”魔王笑了。


    ……


    魔宮的一切都與樂夷之無關了。


    他感覺自己在飛,他飛得很快,天地在他的眼前掠過,他隻是不停地往前走,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讓他後退。


    走著走著,他看到前方有不同顏色的光團——藍色,紅色,金色,還有一團灰不溜丟的光團。


    萬魔窟到了。


    他一路都在著急,都在忐忑,但是這會兒越來越近了,他卻越來越平靜了。


    舞丹陽就在前麵,就在那些光團裏。


    他知道她目前沒事,因為無垠還能把他帶到這裏,說明無極以及無極的主人也是完好的。無垠和無極彼此感應,一方若有損傷,另一方必定會有表現。


    比如他手中這塊無垠,之前邊緣處有個很大的缺口,現在哪缺口卻小了不少。他記得他拿到無垠的時候,似乎也不是i現在這個樣子。


    無垠的樣子會隨著無極的變化而變化,但是無極卻不會因為無垠的變化而變化。


    這就是無垠的命運。


    樂夷之似乎自嘲地笑了一下,最後還是握緊了無垠。


    找到萬魔窟並非他的終點,他的目的是找到舞丹陽。


    而他不能像舞丹陽一樣進去。


    這個脆弱的軀殼在這個時候就是個累贅。


    走著走著,樂夷之又開始結印。


    他來到四個光團中心的黑暗之中,將無垠置於雙掌之間的印中,然後整個人又鑽進一團光中。


    這個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無垠就像是一個在播放老電影的投影儀,這個儀器一邊是樂夷之的軀殼,另外一邊卻是虛幻的像是一吹就咬散掉的殘像。


    如果舞丹陽看到這一切,大概也會被嚇到。


    樂夷之走得極慢,他每往前走一步,身體就消失一部分,同樣的,在無垠的那一頭殘像就更完整一部分。最後當他這邊的身體完全消失的時候,那邊的殘像已經變成一個完整的人形。


    人形的殘像在無垠的光芒中漸漸變得更加生動潤澤,最後變成一個白色的影子——那是樂夷之的靈體——確切地說,是被無垠改造過的樂夷之的靈體。


    他伸展了一下身軀,然後看向周圍那四個光團,最後轉頭對著被困在印圖之中的無垠繼續結了幾個印。


    很快,無垠和那個奇怪的印圖便在原地消失了。


    樂夷之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金色的光團走進去。


    舞丹陽,我可是頂著失去軀體的風險來到這個鬼地方找你,你可千萬要好好的啊。


    唔,還不止,搞不好靈體都會保不住的吧?老天可要保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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