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圖的判斷果然正確無誤,在那封信送過去之後,河圖坊的坊主也就是河圖派的掌門連夜就派了弟子趕了過來,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首發]隨後又說因為天色已晚,城內又有宵禁,這種大事還是擇日再談比較好。


    “看來河圖坊比徐某想的還要沉得住氣。”徐圖用手摩挲著自己下巴上的胡渣,一雙眼睛微眯起來,也不知道又在考慮著什麽主意,“他們在這邊推出最新的商品,我立刻又給他們拔高了一截,這種誘惑下還能忍著第二天再談……果然不愧是道士,養氣的功夫果然不凡。”


    刨去前麵那些徐圖對於經商的考慮,最後這一條關於養氣的說法,張如晦還是極為同意的。


    林靈素平生不大看得起其他人,當然,他也有這個看不起的實力。不過據他自己所說,生平最佩服三個半人,這其中有一個人就是太華派的老祖宗、和他自己同樣名列“宸宇六絕”的扶搖子陳摶陳希夷。


    林靈素之所以佩服陳摶,可不是因為陳希夷的蟄龍功、列子禦風術。在他口中,蟄龍功就是烏龜大法,這麽愛練烏龜幹嘛不自己去做烏龜?列子禦風術也是前人遺澤,有什麽好炫耀的。哪怕是大夢心經都被林靈素好好嘲諷了一通,說這玩意兒無非是拾佛教禿驢的牙慧,夢中成道這種事也隻有這種老烏龜才幹得出來。


    而林靈素所佩服陳希夷的地方,卻正是他的養氣功夫。


    在“宸宇六絕”之中,無論其他哪個好歹都有個師承來曆。唯獨這個“五雷轟頂”林靈素沒有,甚至他本人都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完全查不到任何過去的蹤跡。有了師承,那就有了能傳承的典籍、功法、見識……而這些林靈素都沒有。


    沒有怎麽辦?不要緊,林靈素有法子。


    於是他每次就要找上門去,逼著別人跟他賭鬥神通,還拿出五雷法來做賭注,指名道姓要賭對方門派的典籍。這麽一勾引之下,有的門派就上鉤了。


    不過有些門派就沉得住氣,不跟他賭,那這個時候林靈素就果斷使出其他法子:比如他可以悠哉悠哉的對別人說上一通話,根據張如晦的觀察,別人臉上立刻就會青白紅黑的轉上一輪,然後發了瘋似的要跟林靈素決一死戰對,就跟今天羅燁幹的那事差不多,不過兩個人的道行比起來還是林靈素這種久經沙場的老賊更為嫻熟。


    然後?哪裏還有什麽然後。林靈素生平賭鬥神通怕過誰?“天下第一能打”的名頭放在這裏,單挑群毆隨便選。單挑我一個單挑你們一群,群毆我一個群毆你們一群。


    可這個百試百靈的方子在陳希夷麵前就吃了癟。當時林靈素各種法子都用上了,甚至威脅說要把他太華派的徒子徒孫都殺個一幹二淨。可陳希夷說不動手就是不動手,雷劍都劈到陳希夷鼻子尖上去了,他卻整個人閉著眼睛唿唿大睡。林靈素生平遇上過無數對手,可就是對陳希夷沒有辦法。


    對了,說到羅燁,張如晦這才發現他居然也是住在這間客棧裏的。這件事說來也有趣,就在羅燁跟高昌道士比鬥完的第二天,一個看著打扮還比較光鮮的年輕人就走進了客棧,指名道姓的要找羅燁。


    這個時候恰巧張如晦正和徐圖站在客棧的二樓上交談。張如晦就自己觀察到的的那些河圖派的弟子們的狀況推論他們整個門派的情況,這對於在軍中當過祭酒的張如晦來說可以算是駕輕就熟。然後徐圖再結合自家夥計們打聽來的消息進行具體的分析,估算對方的底線。


    然後那個年輕人就走了進來,臉上滿是焦急,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流下,可還是一再向客棧的掌櫃追問羅燁的住處。這種表情張如晦倒是見過好幾次,大體上就是在林靈素威脅說要滅了別人滿門雞鴨之後話說為什麽是雞鴨?張如晦始終也搞不懂這一點。


    客棧的夥計跑上去通報了半天後,羅燁才施施然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他的樣子,似乎除了梳洗下之外還臨時沐浴更了個衣,隔著幾丈張如晦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尚未幹透的水汽。


    那個富家公子一看羅燁便快步走了上去,等待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整理好儀容,可是腳下的步伐和急促的語調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急。而他的音量更是如此盡管他自以為自己的聲音壓得很低,可是基本上隻要靠大堂近一些的人都把他給羅燁說的話聽了個一幹二淨。


    這位沈源沈公子曾經跟某位婉兒姑娘海誓山盟過,可惜連三書六聘都沒來得及,這位婉兒姑娘就已經過了身。沈公子大抵也是個癡情人,四下求神拜鬼,終於找到途徑和她再見一麵所謂途徑,其實也就是找了個方士唿魂通靈。


    婉兒姑娘的魂魄倒是被唿來了,隻可惜沈公子尚未來得及上前傾訴思念以及重溫舊夢,婉兒姑娘的魂魄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向他撲來,嚇得沈公子當場屁滾尿流。那個方士也是個水貨,看見控製不住局麵居然直接就溜了。


    於是乎沈公子就到處找人想要解決這件事,偏偏賈陽成為天劍來到了涼州,下令收束人手,封閉道路,徹查天劍,根本沒人理他。恰巧羅燁正因為咒石出水而名動涼州,於是沈源立刻帶著厚禮就上了門,隻求別讓惡鬼再纏著他了。


    張如晦聽的是直翻白眼,思慮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沈源沒見著婉兒姑娘的時候日思夜想,真見著了卻落荒而逃,可不是和葉公沈諸梁一樣麽。


    再者,婉兒姑娘既然都死了,人鬼殊途這個道理道國裏應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結果沈源偏偏就要去找方士唿魂,幸虧他還找了個有點本事的,每年因為這類事結果遇上騙子被騙的人財兩失的人還少嗎?想要建立真正的道國果然還是任重而道遠,起碼明事理這一條現在還沒辦法人人都能做得到。


    不過那個叫羅燁的人的確有夠小心的,他用流音術專門控製了聲音的走向,隻讓聲音往那個富家公子耳朵邊上走,保管其他人半個字也聽不見。看到他這麽小心,張如晦也來了興趣,幹脆也使出了地聽之術,聽聽他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沈公子,照理來說,辦這件事不難。”聽了沈源絮絮叨叨顛三倒四的傾訴,羅燁的食指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擊,過了半天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不過呢,按照規矩,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先確定的,確定之後我才能決定答不答應。”


    聽到羅燁口風鬆動,沈源簡直是喜出望外,哪裏還管對方究竟要問什麽問題,連忙不停稱是。


    “首先是唿魂儀式上的問題……”羅燁用筷子蘸了茶水,在桌子上連畫了幾個符號,示意沈源來辨認,“那個方士應該畫了標記一類,無論是黃紙還是牆上他畫的是哪個?”


    “這個……”沈源頓時就發愁了,唿魂的時候他光忙著緊張了,哪裏還顧得上這個?過了半天才遲疑著伸出手去,指了指其中的一個:“好像是……這個。”


    羅燁皺了皺眉頭:“沈公子,這種事情我們是必須要確認清楚的。婉兒姑娘是因為哪一類法術才重迴人間變成惡鬼,不搞清楚是不行的。你再好好想想,的確是這個嗎?”


    聽得羅燁這麽說,沈源果然又開始遲疑,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那麽,是這個?這個?還是……這個?”


    看到羅燁的手指從那些符號上麵挨個指過去,沈源的眉頭完全擰成了一團,迴憶的無比痛苦。在看到羅燁的手指又指到了一個符號上麵,他終於停止了搖頭,開始遲疑起來。


    “沈公子,這件事關乎到你自己的性命,我想你最好還是謹慎一點。”羅燁慢條斯理的說道,“當然了,在我看來呢,還是這個可能性大一點。”他指了指沈源一開始指的那個符號,“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隴右道上活動的方士有很多都是用這道符的。他們一般還會配合著抄一部《招魂經》,在科儀開始前化了給鬼魂……”


    “對對對,那個方士的確這麽幹了!”說到具體的步驟,沈源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頭點的跟搗蒜似的,“那個符號就應該是這個了,沒有問題!”


    “嗯,那就好辦。”羅燁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了。隨後他又詳細問了好幾個問題,比如進行科儀的時間,婉兒姑娘的鬼魂化為惡鬼時的具體樣子,周圍的景色有沒有異常之類的。


    “大概情況我已經明白了,那你究竟是想要婉兒姑娘哦,惡鬼,想要她魂飛魄散呢?還隻是驅走了就行?”


    “當然是趕走……”沈源剛一開口卻又搖了搖頭,“不,不行,萬一她還要來……”就這麽期期艾艾了半天,他才終於一拍大腿,“如果能保證她不再來了,能隻趕走她不傷及性命嗎?”


    “當然可以,不過這樣又會麻煩一些,要多出一道儀式了。”


    “沒關係,您要多少銀子我都能答應,隻要婉兒她……”


    “沈公子,雖說法不空施,可我要是隻為了錢就不問這麽多了,直接滅了她就是。”羅燁從客棧掌櫃手裏借來了文房四寶,提筆寫下了一張單子,“你就按照這張單子上所需要的物品去置辦就好了,買齊了都送到這裏,就在客棧後麵設壇,三天後我就來主持驅鬼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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