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茵嚇得利聲尖叫,死死攥著他的手,拚命掙紮扭動,悄悄往下瞥了一眼,登時激靈出一身雞皮疙瘩,不敢再看第二眼,淚珠一顆顆從緊閉的眼角擠出。


    她能從力道上感覺出,蘇硯不是在開玩笑,上本身一點點往外傾,腦海頓時空白一片。從前行醫時見過的無數個生離死別的畫麵紛紛閃現,她搖頭不迭,心裏隻剩一個念頭:她不想死,她還沒活夠,怎麽能就這麽死了?


    驚慌之下,她脫口而出:「謝浮生,救命!」


    隻聽「咻」的一聲,銀光從衣襟上飛過。


    拽在衣襟上的手應聲鬆開,南茵失了倚仗,人瞬間向後仰去。就在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腰上忽然多出一隻手臂,將她牢牢箍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雙腳重新落地,南茵驚魂未定,直喘粗氣,抬眸,正好落入一雙星眸中。夕陽餘暉下,漆黑的瞳仁隱約閃動金光,在她心頭敲落一記鼓點。


    遠處,蘇硯正低頭端詳自己的手。


    原本白皙無瑕的手背上,赫然擦開一絲血痕。若不是他躲得快,隻怕這隻手就要廢了。


    他挑眉覷了謝浮生一眼,無奈搖頭。看來這人,當真是忍了很久啊!


    在這尷尬地戳了許久,他終於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既然不想死,又何必成天哭喪著臉?與其浪費時間頹靡不前,倒不如多吃點飯,想想該怎麽好好活下去。」


    南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都是個局!心裏有氣,但更多的還是茅塞頓開後的爽朗。


    方才命懸一線之時,她已然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麽了。


    她還在琢磨言辭開口,蘇硯卻已為方才的事道完歉,轉身離去,步履坦蕩如風。


    等他的背影消失後,南茵才想起要翻臉,沒好氣地去推謝浮生。


    可謝浮生卻抱著她開始耍賴,山一般沉重,她根本推不動。


    「你剛才,為何喊我名字?」


    每個字音的氣息拂過耳垂,如螞蟻在爬,癢梭梭的。南茵臉上發熱,不予理睬。


    「還臉紅了?」謝浮生賤兮兮笑道。


    「我我我哪有臉紅!」南茵左顧右盼躲避他的視線,聲音漸低,「是夕陽照的,你看錯了。」


    謝浮生悶聲憋笑,「好好好,是我看錯了。」


    南茵感覺出他胸膛一直在震,哪裏是在認錯。她臉上更熱一層,氣急敗壞地加力推他。


    謝浮生非但不依,還收緊手臂,「我既然抱上了,這輩子,就休想讓我放開。」


    「你、你無賴!」南茵拳打腳踢,最後一口咬在他肩頭。


    「嘶——」謝浮生臉上一僵,心裏還美滋滋,「嗯,我就是個無賴,這輩子,也隻對你一人耍無賴。你既然是神醫,什麽治不了?就讓我賴一下又何妨?」


    哦,這是打算一賴到底了?南茵氣哼哼地瞪著他,瞪著瞪著,就快把自己瞪笑,趕緊板起臉看向他處:「就……就賴一下。」


    謝浮生凝睇她眼眸,亦笑:「好,就賴一下,一長———下。」


    恰此時,最後一抹霞光即將收勢,熱烈似火,正鋪陳在他們身上,沒有萬紫千紅,卻已勝過萬紫千紅。


    蘇硯掖著手,看了會兒,一樁心事終於了結,他由不得長長籲出一口氣。


    下樓前,他最後望了眼長空,左胸口的一塊拳大之地,忽然空落落的,情不自禁,發出聲綿長的歎息。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按這算法,他此時應該兩鬢星星了吧。也不知那丫頭,現在在幹嘛?可是想他了?分開這麽久,應該是想他了吧……


    這時,底下哼哧哼哧跑上來一小廝,滿頭大汗,瞧見到他,仿佛見到了救星似的,忙作揖道:「公子,夜秦人馬上就預備攻城了,我家世子爺請您馬上過去一趟。」


    蘇硯聞言,二話不說就隨小廝去往議事堂。路上,他已將來龍去脈聽個完全。


    原來此次夜秦派來領兵的大將雲稷,就是之前那威武大將軍沐海樓一手提拔上來的右副將。他得知沐海樓的死訊後,就主動請纓,帶兵出征雲南,揚言要為沐海樓報仇。


    就在方才,他不知從哪裏得知,自己已經抵達雲南的消息,派人遞來戰書,威脅柴景曜明日一早,務必將自己交出來,由他處置,入城後,他可考慮放過城中無辜百姓,如若不然就立刻發兵攻城,屆時無論兵還是民,都一個不留。


    議事堂內,柴景曜和阮光霽正圍在沙盤前排兵布陣、商議對策,正副參將、參領、幕府等下屬都侍立在旁,各個愁眉不展。


    見蘇硯過來,柴景曜忙上去迎他,「王爺,您可算來了,您說說,眼下這局該如何破?」


    雖然蘇硯已經不是王爺,可柴景曜叫順了嘴兒,改不掉,也不想改。


    蘇硯先向阮光霽行了個禮,喚了聲「嶽父」,得了阮光霽輕輕一點頭,方才切入正題,「雲南而今有多少兵力?駐防、騎兵、步兵……這些統統算上。」


    大致聽柴景曜將雲南眼下的兵力介紹一遍,蘇硯盯著沙盤,陷入沉思。


    「若是把全部兵力都召集起來,至多也就三萬,若是都調來死守城門,應當能撐個兩三日,可兩三日後就……」


    柴景曜聲音漸輕,默然垂首,滿屋眾人隨他一塊低下頭。


    堂堂大鄴,地大物博,竟會叫一彈丸小國逼迫至此,別說那些久經沙場的武將,就連王府內主文的謀士也覺羞愧難擔。


    夜已深,簷下燈籠搖晃出一地模糊水色,屋裏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垂首而立,不發一聲。爐子裏燒著銀絲炭,「嗞」的爆了個火星。


    蘇硯摩挲著手指,微微一笑,「所以,我隻能走這一趟了。」


    眾人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紛紛勸他不可。蘇硯壓了下手,屋內便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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