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遠永遠忘記不了那一幕,他第一次見到尚衛國的那天。


    西爾市前往艾斯市的公路,夕陽如血,一臉剛毅冰冷的尚衛國下達了封鎖高速公路的命令。


    數萬平民在夜晚來臨之際,唯有返迴西爾市。


    許多人再也沒有看到明天的太陽,喪命於夜魔口中。


    加入銀翼軍團之後,修遠遠遠見到過尚衛國幾次。


    他是守備軍團的軍團長,修遠則是普通的銀翼新兵。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的機會。


    如今,修遠晉升為連長,終於獲得了能與他對話的機會。


    修遠像未看見尚衛國陰沉的臉色一般,繼續說道:“您知道因為那天封鎖高速公路的決定,多少人喪命麽?”


    黎萌呆在一旁,聽到這裏急的小臉通紅,修遠這小子怎麽迴事兒?


    是不是瘋了?當麵質問軍團長這種問題?她急的好像熱鍋上的螞蟻,急聲咳嗽兩聲想提醒修遠。


    修遠對黎萌的提醒置若罔聞,依舊說道:“設下關卡,讓有錢人先行通過,撤離時間不夠之後便封鎖公路,這個決定到底是誰下達的?!”


    修遠接連的質問下,尚衛國的臉上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半晌閉上了眼,輕聲說道:“那天,你也在現場吧。”


    西爾市最後的撤退,一直鬱結於他的心中。


    尚衛國難受麽?他當然難受,身為守備部隊的最高長官,身負保護民眾的責任。


    但是,那一天他的所作所為卻與他堅持的信仰,背道而馳。


    沉重的負罪感,幾乎每天都會縈繞在心頭,令他寢食難安。


    修遠見尚衛國的樣子,點點頭說道:“那天,我恰好是撤離民眾中的一員。”


    對於尚衛國,修遠未曾接觸僅僅旁敲側擊從他人口中了解過一些。


    尚衛國,是一名典型的華夏軍人。


    嚴肅、正直、一絲不苟,這樣的一個人真的會做出令人痛恨的惡事?


    修遠在心中迷惑許久,他想知道那天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原來如此,尚衛國見修遠前來質問的模樣,就已經猜出個大概。


    他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如果今天你不來問,這件事……我準備一直埋進心裏不再提起的……”


    尚衛國的敘述,好像他的作風一般,簡介、直白,但清晰有序,讓修遠了解了當時的情況。


    西爾市的陷落,非常突然。


    在外圍防線被攻破,夜魔肆虐的情況之下,尚衛國受艾斯市聯邦指揮中心指派前往西爾市北郊。


    艾斯市守備軍團與西爾市守備軍團合力,看看抵禦住夜魔的進攻趨勢。


    在當時新兵兵團尚未出現,依靠熱武器與夜魔戰鬥的人類,其艱苦可想而知。


    形勢危急,西爾市開始了大規模的撤離活動。


    一天白天時間,想要將所有人撤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在艾斯市聯邦指揮中心的授意之下,守備兵團又設立哨卡。


    哨卡的目的明確,讓有錢人和外籍人士先行撤離!


    外籍人士?修遠眉毛一挑,疑問道:“為什麽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尚衛國張開眼睛,語重心長的說道:“修遠,你知道聯邦部隊麽?”


    聯邦部隊,顧名思義隸屬於聯邦指揮中心。


    在整個藍星範圍內,凡是有聯邦指揮中心的地方,就會有聯邦部隊。


    聯邦部隊的職責,是幫助協調管理各個戰區的夜魔戰爭事務,人數不多,其負責人由總部直接任命。


    艾斯市,聯邦部隊的長官名為馮.桑切斯,製定撤離計劃時他也是主要負責人之一。


    劉焯,聯邦指揮中心秘書長,最高負責人。


    在原本的撤離計劃上,又加上一筆——外籍人士優先撤離。


    作為一座沿海城市,西爾市中生活的外國人不少,艾斯市也是如此。


    當初為了給一個不知哪裏來名叫金跋布維的國家修建領事館,辛卯所在的孤兒院被強拆。


    十幾個孤兒無家可歸,靠著辛卯賺錢勉力維持生計。


    辛卯為了報複當時欺騙孤兒院拆除的家夥,潛入其家中盜取,這才遇到了修遠。


    再次聽聞這樣的消息,他眉頭皺成了一個小疙瘩,說道:“同樣都是人,隻因為有的有錢,有的是外籍便能先走?”


    尚衛國聞言,苦笑一聲:“我當時極力反對這個計劃,可是……守備部隊、日常警備部隊全都受劉焯節製……我也無能為力。”


    尚衛國從參軍的那天起,便立下要保護人民的誓言。


    戰場上,麵對殘暴的夜魔他從未退縮懼怕,這是尚衛國一直以來的信仰!


    可是,他又不得不麵對現實,劉焯作為艾斯市最高的負責人,他是軍人又不得不服從。


    在信仰和現實交織中的尚衛國,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尚衛國站起身,臉上的神情莊嚴肅穆。


    他對著修遠緩緩鞠了一躬,說道:“那晚在西爾市,我……非常抱歉!”


    尚衛國的道歉令修遠震動不已,他忙低下身子說道:“尚……尚軍團長,您別這麽說!”


    得知事情原委的修遠,能看出尚衛國心中的愧疚和自責:“這件事也不是您的本意,要怪就怪那兩個製定計劃的人!”


    將心底積壓的話全盤托出的尚衛國,心中輕鬆了不少。


    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其實我應該感謝你,這件事放在我心中太久太久了。”


    尚衛國看著修遠身上軍裝的銀翼軍徽,感歎道:“如果不是年紀大了,我也想加入你們銀翼軍團了!舒坦,自在!”


    修遠明白尚衛國的意思,銀翼軍團作為新軍軍團。


    屬於獨立存在於整個體製之外的獨特存在,即便是聯邦作戰指揮中心,也沒有完全的控製權。


    名義上,新軍軍團隻對華夏議會和華夏燕京聯邦指揮中心總部負責。


    李臻的膽略和眼光一樣出類拔萃,他早就看出地方聯邦指揮中心對夜魔戰爭的掣肘。


    這才出來自立門戶,要求建立新軍軍團,這是他的眼光。


    麵對未知前途,敢為人先,並且抗住壓力擊退夜魔這是他的膽略。


    雖然,其中也有一些運氣成分在裏麵,但無法否認李臻的能力。


    尚衛國和修遠又聊了很久,私下裏的尚衛國很和善。


    看上去古板嚴肅的尚衛國,對於軍事方麵的知識涉獵廣泛,與修遠談論起夜魔戰爭中的種種細節,往往一針見血。


    修遠親身經曆在第一線的戰爭,對於尚衛國的見解和想法往往一點就透。


    兩個相差二十多歲的人一聊就是兩個多小時,最後在黎萌的催促之下,兩人方意猶未盡的結束談話。


    修遠,對於這位守備軍團的軍團長,也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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