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磊,晉磊……”塞莉亞抱著垂死的晉磊,心如刀割,眼淚撲籟籟一顆接一顆地滴下,砸在晉磊滿是血汙的臉上,濺起一粒粒細小的晶瑩。


    場中眾人雖然站在晉磊敵對的一方,可是不知為什麽,人人都在擔心著晉磊倒底是生是死,甚至,在很多人心底都盼望晉磊不要死,至於為什麽,連他們自己也很難說清楚。


    “他沒死,你哭什麽,這個丫頭怎麽恁地不爭氣。”身旁語聲響起,卻是賽罕意氣飛揚地站在晉磊與塞莉亞身邊說話。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沒人知道,就連溫錄這樣的修為也隻是感覺十丈之外稍有異動,賽罕便出現在了晉磊與塞莉亞的身旁。不過,賽罕的到來是早在他意料之中的,倒也沒怎麽驚訝。


    “賽罕果然名不虛傳,潛跡逸天身法真有鬼神莫測之能,溫錄佩服。”


    “嗬嗬,哪裏哪裏,溫先生比我強得多了,於晉磊背後五丈之外一拳將他重創,放眼天下,舍你其誰?”賽罕語厲如刀,其實明褒暗損,意在指責溫錄背後偷襲。


    溫錄神色一變,揚眉問道,“這麽說,賽罕族長早就來了?”


    “不晚不早,剛剛好。正好看到了溫先生重創晉磊,而晉磊手下留情並給安圖公平一戰的機會,可惜,你全力扶持的這個狼族族長恁地不爭氣,平日裏表現得雄才大略像個人材的樣子,關鍵時刻卻膽小如鼠,臨陣脫逃,恐怕是讓你失望透頂了吧?”賽罕咄咄逼人,步步煎熬,幾乎讓溫錄無法下台。


    “哼,那是我們狼族自己的事情,大概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管吧?”溫錄怒哼一聲,語氣轉冷地說道。


    “恐怕,眼前這件事,不再是你們狼族一族的事情了吧?這與每一個高山人都密切相關,不信你看……”


    賽罕說到此處,忽然手向外一指,溫錄與眾位狼族戰士抬眼望去,心裏轟然大震,這種驚駭實在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了。


    不知何時,外圍正中方向出現了幾百名豹族戰士,人群向遠方延展開去,彎刀刀鋒在黑夜裏密集地閃爍,怕是連外圍的豹族戰士也全都進城來到了這族長府邸之內了。


    溫錄處驚不變,越發地從容鎮定,“哦,憑你這兩千豹族戰士就能代表全體高山人嗎?”


    “那倒未必,不過,要是加上虎、獅兩族的族人呢?”言畢,再向遠方一指。


    火光衝天,幾千枝火把依次亮起,左右兩側的最前方,虎族族長唿日勒、獅族族長阿日騰現出身來,激憤之情溢於言表。


    虎族族長唿日勒怒聲說道,“溫錄,你這小人,不配做狼族的月神,竟然心懷鬼胎耍盡手段想利用我們為你出生入死,並要在四族聯盟大會之後軟禁各族族長以此逼迫各族族人充當炮灰,而狼族卻可以逸待勞坐享其成,現在你陰謀敗露,美夢做盡,還有何話說?”


    獅族族長阿日騰未待唿日勒說完也是高聲怒喝,“安圖何在,你給我滾出來,你不是想一統高山嗎?現在我和幾族族長都在這裏,你把我們全都殺掉就可實現你的野心了,你來呀?”語氣裏極端的氣惱憤恨。


    很顯然,兩族族長都已經知道了狼族的陰謀,隻是,這是狼族族內的高度機密,隻有幾個最高首領才知道此事,可這機密又是誰透露出去的呢?


    安圖不得已站了出來,卻已不複當初那個雄風威勢的狼族族長風範了,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軟弱了。


    “不知兩族族長受誰的挑唆,這是根本沒有的事情,四族聯盟本意就是希望大家相親相愛,高山上不起刀兵,為我們的族人謀得幾分土地而已,你們怎能將事態看得如此嚴重。那個離間我們的奸人倒底是誰,你可否將他找出來與我對質?”雖然膽氣已失,但是智慧依在,這一番話倒也有守有攻,中規中矩。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安圖你已經眾叛親離,還全然不知,這是你多行不義、圖謀不軌的最好下場。敖登,你就出來對安圖對質一番又有何妨?”賽罕大笑說道。


    豹族戰士中閃出了一條路,頭不帶盔,身不披甲的神狼敖登走了出來。


    “刷”,一瞬間,成千上萬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包含著溫錄的震驚和安圖那咬牙切齒的憤怒。


    “原來是你,是你這個叛徒背叛了我們狼族族人,怪不得城外三族的士兵能夠毫無聲息地進入烏蘭城與族長府,都是你在暗中策劃搗的鬼,也正是你將我們的全盤計劃都透露出去陷我族於危境之中,你,好,好……”


    安圖戟指怒罵,急火攻火之下,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在虎、獅、豹族軍隊出現之後,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指望擔負烏蘭城衛戎任務的敖登能及時率軍趕到以解困境。


    誰料到,竟然是敖登叛變,將他最後一絲希望擊得粉碎,剩下的隻有無邊無際的絕望狂湧而至。


    其實,正是由於溫錄與安圖百密一疏,隻將全部心思放在了晉磊身上,想一舉拿下晉磊,而忽略其他導致失敗的外力因素,結果後院失火。


    他們馬上就要為自己的失策付出慘重的代價。而安圖這一番話,也無異於承認了幾族族長指責,渾然間將自己裹了進去。


    敖登沉聲說道,“安圖族長,你錯了,由始至終你都錯了。你在高山大興刀兵,吞並、欺淩、屠殺其他弱小民族時就已經種下了錯誤的根源,而今,你更是窮兵黜武並要將全體高山人都拖入一場血腥的戰爭,想讓全體高山人用生命為你犯下的更大錯誤結賬付款,你太自私了,你不配做狼族的首領。”


    轉向溫錄,敖登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師傅,對不起,我不能跟在安圖後麵一步步向錯誤的深淵走下去了,寧死也不。師傅,請您原諒我這個不肖的徒弟。”


    說罷,淚如雨下,顯示心裏也經曆著了叛師叛族的痛楚,縱然,這種所謂的背叛是以正義為前題。


    溫錄從震驚中迴過神來,深深地望進敖登的眼睛,忽然一笑,“敖登,我不怪你,我知道如果我與安圖不這樣做,你永遠都不會背叛我們。你平和溫良,向來不喜殺戳與征服,這是天性,誰都不能勉強你。


    你起來吧,你今天所做的這些事情,我不怪你,相反,我很欣喜,賽罕的女兒托婭被狼族的軍隊誤殺後……”


    說到這裏,他略一停頓,而賽罕與敖登卻大吃一驚――賽罕因為不能抱養女兒使女兒托婭居於外族。


    而敖登不經意間與托婭偶遇,互相間傾心相戀直至最後托婭所在的那族被狼族屠殺征服,敖登因此一撅不振,這是屬於敖登與賽罕兩個人的秘密,溫錄竟然了如指掌,他竟然神通廣大至如斯地步,真是不可思議。


    其實,溫錄不過是後知後覺罷了,他以前隻是知道敖登因為一個外族女子而情傷不振,卻根本不知道那是賽罕的女兒。


    而今敖登忽然間與賽罕走到一起,心念疾轉間已經將兩個人通過那個外族女子聯係起來,於是漫不經心地隨口說出,而兩個人驚訝的神色更能證明他的猜測。如果溫錄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內幕的話,恐怕也不會出現今天的這個局麵了。


    “你第一次這樣振作,並且這樣勇於擔當,恢複了以前的堅強與果敢,這讓我十分高興。隻是,我答應過烏力吉族長,要全力輔佐安圖稱霸高山,這是烏力吉畢生的夢想。雖然錯了,我也一直要走下去。”


    長歎一聲,眼光掠過昏迷的晉磊,繼續說道,“人世,不過都是些糾結繞纏其中,其實反過頭來一想,有為無為,又都是何必呢?錯在身在局中,心也在局中。我動了妄念,心漸入局卻不自知,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好在,因晉磊那一刀,我仿佛悟到了什麽,這也算是有一失必有一得吧。嗬嗬。”


    溫錄自嘲地笑了笑,轉頭向賽罕說道,“救援狼軍遲遲未到,想必也是被你們策反了吧?”


    賽罕迎著他的目光說道,“這並不是策反,而是你們的狼族士兵們早就反感了無窮無盡的殺戳與征服,他們累了,都想歇歇,於是就在敖登的勸導下自動放下了兵器,沒人策反與強迫他們,其實,這也是你們失去人心的下場。”


    “嗬嗬,賽罕族長不必再將敖登抬出來了,他已經迴不了頭了,況且這也是他的本意,沒有迴頭的必要,你不須要在眾人麵前一次次渲染他的‘功勞’了。”


    賽罕有些尷尬地一笑,轉移話題,“溫先生現在還有什麽話說呢?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無論什麽要求,我們會答應你。”


    “好,難得賽罕族長這番心意,我溫錄先謝過了。”


    月神溫錄語態從容,雖然敗了,卻敗得瀟瀟灑灑,經過這一敗一悟之後倒愈發像個不帶人間煙火氣的仙客道者了。“那我就不再廢話了,有兩件事請賽罕族長首肯。”他繼續說道。


    “溫先生請講。”賽罕鄭重說道。


    “目前情勢,對於我們,已經無可挽迴,既然已經這樣,那便請賽罕族長放過安圖,他已經是敗軍之將,不可能再擔當狼族的族長了,對整個局勢也起不到任何影響。況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烏力吉之子,落到今天的下場,我也是難辭其咎,還望賽罕族長賞我個薄麵,答應放他一條生路,任他自生自滅吧。”說完,望了安圖一眼,眼神裏有一絲淒涼。


    賽罕略一沉思,“好,我答應你,今天放過安圖。不過,日後如果他多行不義,自尋死路,那就休怪我賽罕手下不留情了。”


    “隻要你今日放過他,以後的事情,我便管不到了。”溫錄說道。


    “下一件事情是什麽?”賽罕問。


    “兩天之後的聯盟大會還將如期召開吧?隻不過,實質內容會發生變化。賽罕族長,是不是這樣?”溫錄莫名其妙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賽罕心裏一驚,暗道溫錄果然厲害,連他們下一步都預料得清清楚楚,今天晚上晉磊這個跟鬥栽得確實不冤。如果不是有敖登這一記奇兵,他們今晚是有輸無贏了。“是的,溫先生果然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但溫先生想說什麽還請明示。”


    “這件事情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那就是,兩天之後,我要親自與手持冰火神刀的晉磊交鋒,驗證他倒底是不是傳說中巴喀先祖的那個宿命傳人。”溫錄神色一肅,凜然說道。


    “啊?”現場驚聲頓起,在這高山之上,恐怕除了賽罕之外,再沒有任何人值得溫錄親自出手,而今,月神溫錄竟然要在兩天之後的聯盟大會上出手與晉磊一戰,這簡直是高山上駭人聽聞的大事,任是誰聽了都忍不住要驚唿出口。


    “你……”賽罕怒氣陡生,溫錄擺明了這是要趁人之危,晉磊目前傷勢如此沉重,兩天後能不能站起身來都得另當別論,更不用說與人動手比武了。


    可是,轉念一想,月神溫錄向來光明磊落,雖然行事雷霆霹靂狠辣異常,但這樣的屑小之事是從來不會去做的,況且,即使他勝了,也不能挽迴整個局勢了,莫非,他另有深意?想到這,賽罕靜下心來,反複思考。


    抱著晉磊垂淚半晌的塞莉亞見眾人都驚唿出口,料定會有大事發生,忙問早已忠心耿耿趕到身邊護衛的紮哈,紮哈將前因後果大略與塞莉亞說了一下。


    塞莉亞勃然大怒,將晉磊交給紮哈,站起身來,柳眉倒豎,“溫錄,枉你還被尊為狼族的月神,你如此趁人之危不怕墜了自己的名頭?你這樣的小人行徑還配做一個重情重義的高山人嗎?想與晉磊一戰,那好,今天你先殺了我吧。”說罷,堆雪劍出鞘,雪樣寒光映著含悲佳人,再增三分麗色。


    “鳳掌門稍安勿躁,我相信,他不會是這種趁人之危的屑小鼠輩。”賽罕手一伸,攔住了正待出手的塞莉亞。


    轉過頭去,望著負手而立的溫錄沉身說道,“溫先生,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與晉磊一戰,這一戰是不是無可避免?”


    “嗬嗬,賽罕族長多慮了,這一戰固然兇險,可我敢擔保,晉磊會安然無恙的。現在他雖然傷勢沉重,但盡管放心,有冰火神刀相助,還有這位鳳掌門與他合練的道氣傳心之神術,相信他在兩天後迅速複原的。”


    “道氣傳心術?”賽罕驚唿出口,不禁迴頭望了塞莉亞一眼,後者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心裏暗自驚訝怎麽溫錄也會知道這個隻屬於她和晉磊的秘密。


    其實,這對溫錄來講早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早在幾天前,他就已經由曾經刺殺過晉磊的安老和姬無塵口中得知塞莉亞與晉磊練成了這項道家神術,否則他溫錄怎會做趁人之危的不義之事?


    “驗證晉磊是否是宿命傳人還在其次,恐怕溫先生另有深意吧?可否明告賽罕以解心疑?”賽罕不卑不亢地繼續問道。


    “的確如此。我之所以希望晉磊手持冰火神刀與我一戰,就是想……”說到這,他神秘地笑,凝音成線傳向賽罕,場中他人隻能聽到他的上半截話,下麵說什麽卻是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但是,字字句句響在賽罕耳中,卻是如同雷鳴。


    隻聽溫錄傳音說道,“……我就是想得聞天道。與晉磊一戰,正是我唯一的機會。如果在這一戰中,晉磊能夠再次人刀合體達到天人合一的境地,我便能借晉磊的靈力得窺神刀中蘊藏中的天地之秘,縱然身死我也心安了。”


    “這,如果晉磊失手,你怎麽辦?如果晉磊狀態不穩定達不到天人合一境界你又怎麽辦?我勸你別冒險了,待晉磊傷好了之後借神刀窺秘不也是一樣嗎?”賽罕這次轉了心性,倒替溫錄擔起心來。


    “賽罕,我與你不同,你護衛天峽,天生就與冰火神刀有著千絲萬縷的神秘聯係,其實,人世間,何謂生?何謂死?何謂懼怕?都是糾結罷了。心在糾結外,身處天地間,無論肉身如何心亦不動……賽罕,這也是一個期盼以武入道者的宿命,你,難道不懂嗎?”


    一聲呻吟傳來,卻是昏迷已久的晉磊悠悠醒轉。


    看見晉磊醒了過來,周圍人們俱是大喜過望,溫錄也關切地凝視著醒來的晉磊。


    艱難地轉動頭頸環顧四周,晉磊不由輕輕驚唿出口,眼神裏一片迷茫,顯然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這一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些什麽。


    迴首望向身畔的賽罕,“賽罕族長,這是怎麽迴事?”


    “嗬嗬,一切都過去了,你可以放心了。”賽罕急切之間不能解釋太多,隻能用最簡潔的語言將目前形勢告訴晉磊,讓他不用焦慮。


    “晉磊元帥,你成功了。從此,高山人對你們再沒有任何威脅了。”溫錄輕輕一笑,灑然說道。


    “這……”晉磊重傷之下思維暫時有些混亂,需要一個思考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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