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了,自己從未像今天這樣開心的笑過,而且笑的是那樣從心底往外的歡暢,仿佛要把往昔所有的苦悶與難過都在今天,借著這笑聲全都抒發出來。


    離聯盟大會召開還有七天。賽罕早就見識過這個女人的情與勇了,真像個為了愛郎敢闖刀山的蠻族女人,絲毫沒有女人那種矯揉造作,讓他從心底喜愛這個女兒般大的塞莉亞。


    今天她又再清脆利落地把百般糾結的問題一下就梳理出頭緒,指出實質,對她的好感又深一層。


    “不錯,塞莉亞所言毫厘不爽,句句是實,紮哈,你這下該明白了吧。”


    紮哈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對呀,就是這麽個理兒,這麽簡單我卻想不到,還是塞莉亞聰明。”


    “倒不是我多聰明,事實都擺在那裏嘛,你沒想明白,是因為,你是頭隻有一身蠻力的笨牛。”


    說完,塞莉亞嬌笑不已,弄得紮哈無可奈何,看著晉磊苦笑。


    晉磊也是無可奈何地一聳肩,意思是說,“我也拿她沒辦法,你暫且將就點兒吧。”


    賽罕看著兩人奇怪的表情,哈哈長笑起來。


    烏蘭城,狼族的首府,也是草原上最大的城市,這裏駐紮著狼族七萬精兵。


    烏蘭城外五裏,馬踏黃沙,煙塵四起,賽罕族長率領二千豹族戰士前來“赴約”。


    前方出現了一支近萬人的部隊,軍容鼎盛,攔在豹族進城的必經之路上,


    賽罕舉手一揮,全體豹族戰士齊刷刷地勒馬停下,馬蹄聲驟停,全軍一片寂靜,顯示了豹族戰士極高的戰術素養。


    前方軍隊中現出一人,一身戒裝,年紀在三十許間,雙眸清亮如水,端的是英氣逼人。他與賽罕相向而行,縱馬馳向兩軍對峙的中間地帶。


    相隔十丈,兩人停了下來,四目相交,與賽罕相對而立的那人神色一怔,但還是俯首向賽罕問好。


    “負責防衛烏蘭的月神大弟子敖登,問候賽罕族長。”


    賽罕微微一笑,隨即高聲喝道,“敖登,虧你還記得我。這麽多年,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賽罕族長說笑了,你是高山天峽的護衛者,是與月神齊名的高山英雄,誰都不能忘記您。”敖登謙遜地迴答道。


    語氣裏異常尊敬,全然不像傳說中的驕橫無比的狼族人,與被晉磊擊殺的那木真不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僅限於此?”賽罕麵容一整,眼中有怒氣透出。


    “啊,不,當然不是,可……”神狼敖登眼神一黯,不知怎地,臉上露出了淒惶的神色。


    “算了,唉……”賽罕一聲長歎,這個在高山上近乎神一樣的人此時不知怎的,竟然顯現出蒼老的神態,幾絲酸楚的神色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他們之間,定然有不為人知的傷心往事。


    “你總迴去看她嗎?”賽罕問道。


    “年年都去,從未落下過……”敖登說到此處,鋼鐵一般的漢子竟然軟弱下來,像個有氣無力的委瑣的病人。


    “敖登,挺起腰來,如果你這樣下去,你不配她愛過你一場。”賽罕神色一肅喝斥到,威猛氣勢重新覆臨。


    “是,賽罕族長教訓的是。”敖登悚然一驚,精神也為之一振。


    “你現在迴去告訴溫錄與安圖,就說我賽罕赴會來了,我在這裏等他們迴話。你去吧。”賽罕道。


    “啊?我們的使者說,您不來赴會了,怎麽……”


    “少羅嗦,讓你去你就去。”賽罕不耐煩地說道。


    “是,賽罕族長稍等片刻,敖登速去速迴。”敖登謙恭有禮,對賽罕的強橫態度絲毫不以為忤。


    馬蹄聲響,敖登身影漸漸遠去。


    賽罕退迴自己軍中,眉頭深鎖,良久不語。他與敖登剛才的對話隻有兩人自己能夠聽見,兩軍戰士因為相隔過遠都無法得聞。扮成普通戰士的晉磊與紮哈盡量壓低頭盔,悄悄移往賽罕身旁。


    “剛才那人遠遠看起來,我能感覺到他一身正氣,絲毫不帶有那木式的兇殘狡詐之氣,他是誰?”


    晉磊低聲問道。


    “他是溫錄的大弟子,神狼敖登,負責防衛烏蘭城。此人有勇有謀,極富韜略,在狼軍中深得人心,也深為安圖和溫錄器重。”賽罕答道。


    “哦,這樣的人物真是不能小視。看來這是個勁敵。”晉磊深知能得到賽罕稱讚的人,必定很有份量。


    “嗬嗬,他嘛,不必過於擔心。”賽罕語出驚人。


    “嗯?”晉磊有些不解,抬眼望向賽罕,卻見賽罕嘴角露出一絲飄乎神秘的微笑,讓人不明其意。


    “你們會成為朋友的。”賽罕沒有直接迴答晉磊,卻說了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晉磊似有所悟,不再答話,靜待敖登迴來。


    半個時辰過後,遠處馬蹄聲大作,一隊五百餘人的部隊從烏蘭城開出,直直從敖登的一萬衛戎部隊中穿過,來到陣前。


    當前一騎在敖登及另外兩人的護衛下直馳豹族軍隊陣前五十丈方才停下。


    馬蹄才停,笑聲震天,“哈哈哈哈,賽罕族長大駕光臨,讓此次盛會頓生光彩,安圖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正是威震關外的狼族族長安圖。


    晉磊凝神看過去,這安圖體形魁梧剽悍,真是蠻族男子的典型代表。一張國字臉虯髯密布,透肉鑽出,雙目間顧盼自豪,很是威風。


    賽罕也迎了上去,冷然道,“既然稱做四族聯盟大會,我賽罕如果不來,那這大會豈不徒有其表了?”言詞異常尖刻,根本不給安圖留麵子。


    安圖雙目兇光一閃,看來心裏對這個豹族族長惱恨異常。但他對賽罕顯是頗為忌憚,還是忍氣陪笑道,“那是,那是,四族聯盟大會如果真缺了賽罕族長倒也真是名不符實了。”


    能伸能屈,倒也不愧為高山的一代梟雄。


    “隻是,我的使者說,賽罕族長原來不打算來參加這個盛會,怎麽突然間改變了心意呢?”安圖也是爽快,未說上幾句話便直奔主題。


    “我忽然間權衡利弊,想通了,就來了。不知這樣答複可讓安圖族長滿意。”賽罕態度強硬,傲然對安圖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賽罕族長果然明智。事實也的確如此,高山各族統一是大勢所趨,這也是千年前巴喀先祖的遺願,也是你們豹族最大的期望。賽罕族長想通了來參加這個聯盟大會自是再好不過。”安圖說道。


    “哈哈”,賽罕仰天長笑,“我自是想的明白,並且,這些年來,你們狼族為高山各族的統一東征西討,也確實立下了汗馬功勞,高山各族都是有目共睹,永銘心內啊。”


    賽罕語帶譏諷,一語雙關,如利箭般咄咄逼人。


    安圖身後,敖登聞言臉上湧現出羞愧的神色,而其他兩人眼中卻是殺氣大盛,怒火上升,強自壓抑。


    “嗬嗬,賽罕族長說笑了,狼族為高山各族的統一大業略盡綿薄之力是應該的,稱不上什麽汗馬功勞。”安圖竭力壓抑怒火幹笑幾聲答道。


    “今次賽罕來此也想為高山各族的統一大業略盡綿薄之力,不知安圖族長是否歡迎?”賽罕見好就收,不再苦相逼,轉入正題。


    “歡迎,當然歡迎。現在就請賽罕族長入城吧。”安圖實在是怕賽罕再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接著賽罕的話茬就坡下驢。


    “那好。孩兒們,我們走吧。”賽罕一聲大喝,後麵兩千豹族戰士放開韁繩,做好入城準備。


    可是,攔在路前的上萬狼族精兵卻絲豪沒有讓路的意思,就橫在那裏,不聞不動。


    賽罕濃眉一挑,“怎麽,安圖族長你竟然說一套做一套麽?為什麽不讓開路來讓我們入城?”


    未待安圖答話,安圖身後左側一人高聲大喝,“四族聯盟大會規定,來參加大會的每族族長除去五百貼身護衛外,其他戰士均不得入城,就在城外指定地點就地宿營。”


    “這是誰定的狗屁規矩,讓我的兩千兒郎在城外餐風露宿,難道這就是你們狼族的待客之道?”


    “賽罕族長請息怒,由於聯盟大會日期將近,城內人滿為患,委實容納不下太多戰士,同時也是為了防止有人混進城來進行破壞,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賽罕族長海涵。也請賽罕族長放心,我安圖以狼族族長的身份擔保,這些戰士肯定會受到最好的招待,絕對不會委屈他們。”


    安圖果然是梟雄本色,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如此向賽罕服軟,麵對賽罕的強橫態度還能保持風度進行耐心解釋,倒也真是了得。


    其實,這一招也頗為陰毒,打著堂皇至極的幌子,其實用心極是險惡。隻要各族族長進入烏蘭城中,到時城門一關,便是甕中捉鱉之勢。


    這樣一來,便逼迫著前來赴會的各族族長對這個聯盟合約你是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容不得你有任何異議。


    非但如此,溫錄和安圖還有一個險惡用心,那就是,和約簽訂之後,便將各族族長就地軟禁,來個挾天子以令諸候,各族戰士投鼠忌器,百般無奈之下也隻能聽命於他們在陣前浴血,而狼族則隻需要以逸待勞、坐享其成就是了。


    安圖忍下賽罕的百般挑釁,就是想請賽罕入甕,他心想,隻要你賽罕進了城,哪怕你再是神勇無敵,也不過是我手中的一隻蒼蠅,我隻要張手,就可以把你捏死。


    賽罕哪裏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目前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料他安圖再是肆意妄為,也絕不敢在聯盟大會之前將他們怎麽樣,畢竟他還想借著聯盟大會這塊遮羞布掩蓋他的野心,並且以此聚攏各族人心。


    “既然是會規所定,也罷,我便入鄉隨俗吧。隻帶五百隨從入城,其他孩兒在城外指定地點就地宿營。”


    賽罕說罷,向身後使個眼色,晉磊、紮哈、塞莉亞等人心領神會,扮做隨從混在五百護衛之中隨賽罕等人進入烏蘭城。


    其餘戰士則在敖登的指引下,來到城西某處高崗之下早就安排好的地點宿營。


    晉磊與塞莉亞盡力壓低盔甲,不讓人看出體貌特征上的破綻,隨著隊伍向烏蘭城內馳去。


    烏蘭城,五百年古城,是由高山奇人迭黑木兒親自設計督造的,以粗獷豪放的高山人氣質做底蘊,並揉合了地區雅致秀麗的建築風格,外柔內剛,雄奇健偉,被稱為關外第一城。


    城牆用高山地區特產的青色巨石建成,高十丈,寬三丈,順兩側延展開去,似無窮無極,偉岸至極。城頭正中兩個烏蘭大字之下是一個巨大的石刻狼頭,猙獰威猛,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欲擇人而噬。


    入得城來,卻是另外一般景像,四條主要街路縱橫交錯,將整個城區條塊分割,使整體布局井然有序。


    居中一區是繁華的商業區,高山各族進行物物交換的大部分交易均在此處完成,馬嘶人語,人頭攢動,真是熱鬧非凡。


    北側三區是衛戎駐軍區,其他幾區均是居民區,狼族的大部分族人均棄牧從商在此處定居下來,與天南海北的各族牧人們做生意牟利,安家度日。


    城內建築別具一格,房屋均為木石結構,采用的石料也都是高山之上的特產青石。城內處處都是具有高山特色的天穹式似的建築物,極為高大雄偉,大氣磅礴。


    可是,每棟房屋大到門窗,小到柱梁,卻是彩畫雕飾,美侖美奐,風情萬種,處處體現了特有的細膩婉約的風格,豪放與婉約,兩下結合得完美無暇,真是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商業區最中心地帶,是一座神廟,這也是全城最高大的建築,屋頂尖尖直指天宇,給人一種必須仰視的渺小感覺。裏麵供奉著高山先祖巴喀的神像,同時,還供奉著狼族的圖騰――狼神。


    其實,這座城原先並不屬於狼族,而是高山上專擅建築的象族所造;城市本來也沒有城牆,是全開放式的,供四麵八方的牧人聚會交易。


    可是後來,狼族於二百餘年前迅猛崛起,侵占了象族的這座古城,並將全體象族人變成奴隸,役使他們建造城牆,擴大城市規模,將這座原本與世無爭的城市變成了一座純粹為戰爭囤兵需要的兵城。


    雖然它高山商業中心的地位依然沒有改變,但往來的牧人商旅所受狼族的盤剝重扣驟然加劇,懾於狼族淫威,無人敢言,但心裏都是暗罵不止。


    象族人的遭遇更是奇慘,在狼族人完成侵占之後,怕象族人再為別族造城防禦,竟然將象族連根拔起,屠戳的一個不剩。


    如果迭黑木兒這位建築大師知道自己的後世子弟因為這座城市而遭滅頂之災,怕是九泉之下也要老淚縱橫,悔恨不已了。


    城中神廟原先供奉的是巴喀先祖還有迭黑木兒的雕像,狼族侵占城市之後,竟然背祖忘宗地把兩尊雕像全部推倒,隻在神廟中供奉狼神,真是喪心病狂至極。


    現在巴喀先祖神像才於近期重新樹起,不過是狼族人惺惺作態,為四族聯盟大會所放的政治的煙霧彈罷了,狼族人不過想借著巴喀先祖的名義來完成統一高山各族的霸業而已。


    狼族的族長府邸便座落在距神廟一百餘餘丈的右側,月神溫錄倒是沒有另起府邸,與安圖合處一地。


    這處府邸占地遼闊至極,怕是有半裏方圓,其間各種建築數不勝數,一眼望去,層層疊疊,像是沒有盡頭。


    朱門大開,一隊人馬分兩列立於門前,當先一人站在兩尊怒目而向的石狼旁邊,遙遙望向遠處被安圖引導而來的豹族族長賽罕一行。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得得的脆響,直擊在晉磊的心裏,他即將見到高山人聞風喪膽的狼族精神領袖――月神溫錄,這也是他完成任務的最大絆腳石。


    想到這,晉磊眼中的獰猛神色越來越濃,偷偷在人群之中注視著距離越來越近的月神溫錄。


    幾十丈的距離間,晉磊已經將他看得清清楚楚。月神溫錄麵色如玉,雙目瑩然,從麵容上看根本不像個關外蠻人,原因當然是他有著一半的血統,但他身材高大威猛之極,大約比身形甚高的晉磊還要高上半個頭。


    隨隨便便往那裏一站,便是一派宗師風範,不禁讓人肅然起敬。但是,也正是這個貌似仙風古道的溫錄為狼族出謀劃策、血洗高山立下汗馬功勞。


    他的確為狼族做出了巨大貢獻,但是,卻也使得高山人無不對他恨之入骨,他的雙手同樣沾滿了高山人淋漓的鮮血。


    正想到此處,晉磊警兆忽生,氣機出現了極為不正常臨敵的現象,讓他身上寒毛倒豎。晉磊一驚,分明感覺到了幾道淩厲至極的目光齊齊聚在自己身上。


    其中四道目光殺氣畢現,而另兩道目光卻是滿含著驚訝、迷惑的複雜情緒,並且若有若無。如果不是晉磊在天峽之內得窺天地之秘功力精進,這兩道若有若無的目光怕是根本就覺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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