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櫻的腦子高速運轉著,卻見身畔朝辭目光幽深地睨了她一眼,唇角泛起犀利笑容:“小家夥,你該不會想和我搶吧。”


    聞言,被堪破心思的少年卻是咧嘴一笑,厚著臉皮坦率承認道:“不錯,我確實有這個想法。導員不將這家夥是千眼天珠所化的消息告知我,也是怕我搶吧。”


    心中卻忍不住暗道朝辭這家夥果然好敏銳的眼力。她才方起了心思,就被他看穿的一清二楚。不過被看穿了又如何,她向來擅長倒打一耙。朝辭沒存了開誠布公的心,她起了這點心思也不算過分吧。總歸是各憑本事便是。


    而另外一邊,被識破真身的千眼麵色徹底繃不住了,俊美的臉上充斥著難以置信:“你們......究竟是誰?!”


    進入天王墓神跡的外界人族從沒有一個識破他的身份,而現在一來就來了好幾個看破的。他自認為自己偽裝的很好,更不用說他渾身邪氣四溢,根本沒有人會將它與至純神物千眼天珠聯係上。


    “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隻能選擇歸順或者臣服。”朝辭抬了抬眼皮,那雙瑰麗的瞳孔驀然睜開,充斥著不容置喙的淩厲。


    “我......我......”千眼凝視著朝辭,麵上的表情流露出幾許驚懼。


    司櫻看得出,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畏懼,就像是兩個人之間存在著什麽契約一般,朝辭隨時都能取走他的命。想到這兒,她的心也沉了下來,不由往旁邊的莫知宣看去,莫知宣亦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若千眼主動臣服於朝辭,他們的確沒有半點方法。然而,要司櫻違背原則去幫千眼亦是不可能的。


    千眼自然不甘心,卻也別無他法。好不容易修出神念不再是死物天珠,他也不可能放棄自我意識去赴死。沉默了片刻,他終是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朝辭:“我願意——”


    他停頓了一下,忽地暴起身子,直衝向朝辭,厲聲吼道:“去死吧!我最恨的就是就是那個人。所以那個人的後人,我寧死也不可能臣服!”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震驚了司櫻與莫知宣。誰都沒想到,貌若恭順的千眼會突然對朝辭發難。


    他之身軀紅芒大盛,猛地朝朝辭拍出一掌,一道紅黑色光弧似天降隕石猛烈地朝青年的胸口撞擊過來。


    而朝辭似早有預料一般,麵容依舊無悲無喜:“既然你要自尋死路,那我也沒辦法了。”


    他從來不信任何人,見過的假意投誠神廷而後選擇偷襲的人不計其數,因而早有留手,蓄勢待發。一旦對方翻臉,他也沒必要留情了。


    乍見空氣奇異地波動了一下,刀氣迅速地鋪散開來,帶著凜冽的殺意彌漫在周遭。司櫻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道光芒萬丈的高大虛影,自朝辭背後生出,出現在了虛空之中。


    “刀靈?”


    司櫻內心錯愕,眼眸微微眯起。她沒有想到,朝辭這把無形之刀,居然是傳說中的神器!而且品階還不低!


    如此一來,她越發確認,那日朝辭是故意輸給自己。至於他的目的,如今她還沒有全然想明白。但無論是什麽目的,朝辭藏拙是不爭的事實。司櫻登時對他起了高度戒備。


    寒光一閃,隻聽得千眼慘叫一聲,右臂已然流血不止。


    在神器的強大一擊下,千眼通神境的身軀也不過是爾爾。


    千眼看了一眼自己被重創的右臂,麵色更是陰沉,言語間帶著澎湃的怒火。


    “你果然繼承了那個人的傳承!”


    “但想要我的命,你還差得遠。隻要我精神力不滅,你施展再多手段都沒用。”


    他雙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司櫻卻是越發錯愕,朝辭不是光明神廷的聖子嗎?繼承的應該是神廷教皇的傳承,怎麽會與一個上千年的人扯上關係?想到千眼說他是個活死人,如今她卻信了幾分。


    “你真是愚蠢又可悲,”朝辭搖了搖頭,目露憐憫,“也罷,就讓你看看我真正的手段吧。”


    他的語氣沒有半分波動,似乎隻是在敘述一件尋常的事情。


    千眼麵露冷笑,不屑嗤了一聲:“就算你繼承了他的傳承又如何?你終究不過是個問道境罷了!”


    朝辭卻是搖了搖頭,淡淡笑著,輕輕出聲。


    “第二門。”


    在他的眉心處,一道華光猛然綻放,虛空逐漸扭曲,一道道赤色的光芒不斷湧動,一行行晦澀難明的符文羅列在虛空之中,驟然顯化出了一道懸在半空中的銀白色的門。


    門出現的瞬間,天地之間一片安靜,連空氣都仿佛凍結了。


    司櫻與莫知宣登時麵麵相覷。這憑空出現的詭異的門,令司櫻的記憶再度迴到了複活島上。那是她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記憶,門開的瞬間數十個血族就人間蒸發了。


    朝辭的手段,不僅僅是變態,堪稱離譜!


    那千眼看到門的一瞬間,瞳孔亦是皺縮了一下:“我不信,你能憑借一扇門就能打敗我!”


    然而,他的眼神卻在訴說著他對這道門的恐懼。


    “既然都到如此境地了,我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去死吧,通通給我去死吧!跟他一樣都給我去死!”瀕臨絕境,千眼反倒是發出了瘋狂的笑聲,在他的頭頂上方,突然飄出了一道淡金色的虛影,虛影滿是眼睛組成,看著異常可怖駭人。


    這毫無疑問就是千眼的神魂。


    在虛影的操控之下,千眼的身軀突然膨脹的越來越大,有如氣球一般。


    “我靠,想拉朝辭墊背,別帶上我啊!”意識到千眼的身軀要自爆,司櫻呆愣一瞬,已然全力丟出了手中銀白色的長槍。


    千眼一旦自爆,這千眼天珠也便徹底沒了。她可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因而不管是不是救朝辭,她瞬間就反應過來了。


    長槍如流星箭矢一般,所過之處,響起了嘹亮的破空聲,帶出一陣陣劇烈風暴。砰的一聲,戳中了那原本脹得如皮球的身軀。


    乍見千眼的身軀頓時如泄了氣的氣球一般,發出了嗖的一聲,炸成了點點辰光,逸散在半空之中。砰的一聲,伴隨著什麽墜落在地的聲音,一卷人皮如畫卷一般癱倒在地。


    雖然威力驚人,但遠不比千眼肉身自爆的能勢。所有人都被餘波所傷,隻嘴角流了些鮮血。


    望著這滑稽的一幕,呆滯的不僅僅是莫知宣,朝辭亦是眸光閃動,那漂浮在半空的金色虛影麵上亦流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怎麽可能,你的一槍怎麽可能戳破我的皮囊,貫穿我的肉身。”


    這等力量,不該是一個問道境所掌控的。他的皮囊,可是神階強者的皮囊,不可能會被一槍挑破。


    “你是不是傻,”司櫻抱著雙臂,露出了如看傻子一般的表情,“你能將這皮囊穿在身上,就必然有個縫隙供你的軀體鑽進去。”


    如今她有洞察法則,自然能輕易找到這皮囊的縫隙——千眼所謂的命門。再配上她體修的力量,這命門被她戳破不是難事。


    因而,千眼意圖靠肉身自爆、為自己神魂獲取一絲逃脫時機的計劃就這麽被司櫻一槍挑破告吹了。


    “還想跑啊?”朝辭目光搖曳,輕聲歎息道。


    話到此處,那一直散發著銀色光輝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而千眼的神魂——那道金色虛影,在看到這道門打開的一刹那,雙瞳猛烈緊縮,難以名狀的恐懼自其眼底深處升起。


    “不!”他大唿一聲,神魂因為極致的恐懼而顫抖著。


    司櫻眼見著那道門後鑽出了一隻隻透明的氣流衍化的手,將金色虛影牢牢抓住,往門後帶去。而千眼發出了一聲接著一聲的淒厲慘叫,眼瞳流露出巨大的絕望,然而任憑他如何努力掙紮,他都無法掙開那些手,任由著那些手將他帶入銀色的門之後。


    在他被拖入門的那一刻,他再度想到了那個令他恨之入骨的人。他內心多麽不甘憤懣,好不容易生出了神魂將那個人剝皮,卻沒想到再度折在了繼承那個人傳承的人手上。


    朝辭的門,可滅生人,亦可滅神魂。


    強大的千眼在他幻化出的門麵前,亦是不值一提,毫無招架之力。太可怕了!司櫻心底震撼不已,但麵色不顯半分。


    就在此時,朝辭清冷的嗓音再度響起,一雙瞳孔直直地盯著少年,仿佛直射靈魂深處般目光異常剔透燦爛。


    “司櫻,你這妙手空空倒是用的巧妙。”


    他用了司櫻而非小家夥,雖然語氣平平,但顯而易見地是有些動怒了。


    “我怎麽聽不懂導員的話呢?”司櫻攤了攤手,一臉天真無辜狀,心底卻是忍不住一陣腹誹。她怎麽覺得朝辭的眼力比之鳴珠也沒低多少呢?他居然一臉看出了自己在皮囊落下的瞬間順走了皮囊之內的千眼本體——也就是那顆千眼天珠。


    她方才正是趁著朝辭全神貫注地施法“開門”的時候,順走的。


    “真的聽不懂嗎?”朝辭垂了垂眼睫。


    有那麽一瞬間,他也懷疑是自己判斷出錯了。畢竟司櫻那一槍戳過去的時候,的確有不少精華力量流失在空氣之中。


    本來麽,他也不信司櫻會擅長偷雞摸狗的這一套。


    “我原先的確沒有懷疑到你的頭上,”朝辭倏爾一笑,“我本來也以為千眼天珠不複存在了。”


    “但我了解你,若是天珠真的不存在了,以你的性格,必然會嗚唿哀哉,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平靜。”


    聽得朝辭言語,司櫻愣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是因為朝辭的眼力暴露,而是因為朝辭對自己的性格了解而暴露。


    但不得不說,朝辭是對的。如果千眼天珠真的化為齏粉了,哪怕她不是暴躁得跳腳破口大罵,也高低得哀怨幾聲。


    想到這兒,她抬起眼,燦若星辰的眼眸直白地盯著那宛若神明在暗夜中皓亮無匹的青年,嘿嘿一笑:“我倒是沒想到,原來導員你啊,這般了解我。”


    既然被人識破了,她也就不打算裝了。不過,總得惡趣味一下。


    被司櫻調笑,朝辭的麵容也沒有半分變化,反倒是順著她的話接口道:“知己知彼,百戰不勝。”


    “說的很有道理,但這千眼天珠既然落在了我的手裏,我就沒有將它拿出來的打算。”司櫻挑了挑眉,一臉傲然。


    朝辭將天珠的神魂拖入他的門內,但她司櫻也阻止了千眼自爆,他們之間可誰都不欠誰的。


    “看來,你是真的準備與我一戰了。”


    朝辭輕歎了一聲,言語間透著凜冽的鋒芒。那張雪白的麵容更如驕陽一般,散發著耀眼的光輝。


    “戰又如何?”司櫻眼中一瞬掠過複雜神色,接而笑道,“你我之間,總要有真正的一戰。”


    他倆本就立場不同,他乃神廷聖子,她乃神廷死敵,哪怕在天王墓神跡裏臨時作伴,也不可能真正的一路同行。


    “真正的一戰?”朝辭麵色波動了一下,古怪地笑道,“看來,你認為我們之前的那一戰不算。”


    “怎麽能算?你故意誘我打傷你,為的就是借我的手除掉雷延吧。”她不知道朝辭真正意圖為何,但雷延之死毫無疑問是他設下的一環。


    眼看著身邊莫知宣毫不意外的神色,她就知道她猜對了。以莫知宣的能耐,恐怕早就看出來了。


    “你果然如我想的那般聰明。”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什麽用了。這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我會徹底擊敗你。”


    他當初選擇詐輸於司櫻,不過是為達目的的一種手段罷了。而現在為了千眼天珠,他不會再選擇藏拙。


    千眼天珠對於他而言,至關重要。而司櫻於他而言,更是堪比心魔的存在。所以,他要擊敗司櫻,斬滅心魔。


    朝辭當即目光一凝,周身氣息再度暴漲。天地之間,頓時風雲倒卷,神光湧動,一輪皓白日輪自他背後緩緩升起,散發出萬道刺眼熾熱的光芒!


    他便如陽神臨世一般,灼灼風華,不可逼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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