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魏子宸臉上的懼色,薛長青心情好了許多,嘴角也揚起了一個弧度,“這當然跟你們有關係了。你們應該感到幸運落在了我的手上,如果你們是落在那些兇神惡煞的官兵手裏,可就是令一番待遇了。”


    說著,伸手指了指身後守門的長得比較兇殘的一個門衛,“你們既是被那些擄人的兇手有過實質性的接觸,自然知道他們的可怕之處,這件事鬧的帝都和文宗城兩城的百姓人心惶惶的,甚至連當今聖上都知曉了此事,案件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你覺得為了平息此事,安撫百姓,官兵的人會如何做?好不容易有了知情人,偏偏他們又不願透露什麽,他們又會如何做?”


    魏子宸麵色更加難看起來,薛長青卻是更是輕鬆了,微微傾斜身子看向身後的一官兵,眼神示意道:“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如何做?”


    官兵當即心領神會,挺直腰身,一臉的迫不及待,“不說便是共犯,那就打到他們招供為止。”


    聽到這話,魏子宸畢竟還是個孩子,心緒瞬間慌亂,下意識的向後退去,“你們這是要屈打成招。”


    官兵故作為難狀,“我們也是沒辦法,朝廷抓的緊,大理寺欽,現在連侯爺也出馬解決此事來了,若是再不出點成績,上頭我們該如何交待?皇上那邊我們又該如何交待?小兄弟,你也仔細想想吧。”


    魏子宸抿緊下唇,額頭很快滲出細小汗珠,帝都城被抓後他沒有這麽慌亂過,麵對孟鄒一行人的暴行時他也沒有這麽慌亂過,就連幾日前有孩童死去時他都沒有這麽慌亂過,可是此時此刻,他害怕了,恐慌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包裹著他瘦弱的身軀。


    放在任何人說出這番話他都不會害怕,但是這些人不一樣,他們是官府的人,皇帝的人,為了達到某一目的,他早就看多了為非作惡的官府裏的人了,他們燒殺掠奪,不辨是非,顛倒黑白,多少人命喪他們之手。


    若是他們真的什麽都不說,拒不配合,他和芯兒必有災難來臨,他們不過是平頭老百姓,下下等人,無權無勢,即便他們有應對惡人的能力,卻也無法從這些人手裏逃脫。


    看了眼仍是一臉不懼的魏子芯,魏子宸身體微微顫動起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子芯有事。


    魏子宸狠狠瞪向他身前一臉從容淡定的薛長青,鄙夷開口,“我看你們也隻有這點本事了。如果你們真有能耐,就不會在我們身上下功夫,而是去抓那些惡人了。”


    聽出魏子宸言語間的顫音,魏子芯不解的朝他看去,眉頭一皺,歪頭思索起來,眸光驟然一亮,快步跑到剛才迴話的官兵前,一腳踢到他的小腿肚上,惡狠狠道:“就是你要打我們的是不是?你個壞人!我不許你們欺負我子宸哥哥。”


    兵小哥沒反應過來,被她踢了個正著,無奈身前的人隻是個孩子,還是個小女孩,又是本次案件的重要人證,躲閃兩下後,便任由她胡鬧了,默默承受了所有傷害。


    魏子宸怕魏子芯吃虧,幾個大跨步來到她身邊,將她護了起來,見那官兵並沒不打算對他們做些什麽,舒下一口氣,迴頭看向依然神色輕鬆的薛長青,“要我們配合你們查案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個條件。”


    見他總算鬆口,薛長青爽快答應下來,“沒問題,有什麽條件盡管提。”


    魏子宸瞳孔一縮,麵色冷酷起來,音色清脆道:“我不信你們。我要那個女人來問話。”


    薛長青自然明白他嘴中的“那個女人”是誰,聽聞這話神情陡然轉冷,“她若不在你們便不願配合?”


    魏子宸昂頭看向他,字字鏗鏘有力,“是,她雖然沒什麽用,但比起你們,我隻信她。她現在在哪,叫她出來吧。”


    一聽馥雅也在這裏,魏子芯重新展露笑臉,轉頭看向魏子宸,高興道:“子宸哥哥,那個笨姐姐真的在這裏嗎?”


    薛長青麵色更加難看起來,右手驟然緊握成拳,拳頭鬆弛的刹那,一拳打在他身側的屏風上,屏風應拳倒地,“劈裏啪啦”的碎裂成好幾塊,“她不在這,阿榮,帶他們下去問話,若是不配合不用跟他們客氣了。”


    頓了頓,迴頭看了眼魏子宸和魏子芯二人,音色低沉而詭異道:“我耐心已經用盡,我勸你們知道什麽就趕緊說出來,再胡鬧休怪我不客氣了。”


    魏子宸跟著屏風的散落心緒更加紊亂起來,看著薛長青冷冽,犀利的目光心緒更是亂作一團,他知道,這個人會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可是……


    魏子宸眸光漸漸犀利,腰身一挺,冷笑出聲,“那又如何?別以為你們是官,我們就要怕你們。”


    是的,那又如何。若是他沒有半點把握他絕不會輕易認輸,他要跟他死磕到底。逃離孟鄒一行人前,他清楚的聽到了他們接下來的計劃,計劃裏有官,也就是說他們之所以這麽肆無憚忌,是因為有官在保他們。


    而那個官正是這個府衙裏的林大人,林大人官大一級,誰知道這個侯爺是不是跟他一夥的,如果真要涉險救人,他寧願做些又把我的事。


    那個女人雖然笨拙,但是幫他們的心意卻是真實的,這個人不可信,她卻可信,她若不在這裏,他寧願不參與這次的事件中,拒絕與所有人的配合。


    至於那些被囚禁的孩子,他們跟他們有什麽關係,在他為了一塊饅頭被人毆打時,又有誰來拯救過他?


    人生在世,過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薛長青低笑兩聲,麵色更加冷峻起來,音色冰冷而略帶沙啞,恍若浸若寒潭的鏤空石,鈍感十足,“你果然是不怕死的,阿榮,帶他們下去,方法隨你使,撬開他們的嘴巴。”


    被喚作阿榮的官兵上前一步,抱拳應道:“是。”


    此刻,薛長青對他麵前的這兩個孩子徹底失了耐心,交代完轉身離去。時間已經不多了,若是他不快點,指不定會出現新的幺蛾子。


    而他們的相見,隻會一推再推。


    瓔紅樓是文宗城最負盛名的青樓之一,裝飾的富麗堂皇不說,服務,酒菜更是別具一格,裏麵的姑娘要多貌美有多貌美,凡是來文宗城的男人都會來這裏看上一看。


    此時的瓔紅樓更是熱鬧非凡。


    不一般的非凡。


    廳內依然富麗堂皇,盡顯奢靡。梁為雲頂檀木,燈為水晶玉璧,簾幕為珍珠,柱礎為範金,還有一個六尺寬的沉香木五莖蓮花精美絕倫的舞台放置在正中央,還有一個懸於舞台上的鮫綃寶羅帳用銀線繡滿了各色花瓣,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無不令人心馳神往。


    胡晟對廳中的一切沒有呈現一絲一毫的興趣,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一邊冷眼看向舞台上被五花大綁著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物被扒去了大半,清晰可見她衣衫下的紅肚兜,嘴裏塞著好幾個五顏六色的紗帕子。一見胡晟看向她,當即嗚嗚著朝他扭動起來,兩條柳葉眉扭曲變形,眉心深深堆起一座小山丘,而從她的發聲和猙獰的表情來看,似是在說“放了我”的話。


    但要放了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蔡秦的命令是讓胡晟吸引瓔紅樓裏所有的人的視線,製造的事端越大越好,放了她,他還怎麽做戲?


    此刻,女子的手臂全裸,在麻繩的磨滑下很快磨出血色,察覺到胳膊上的痛感,女子嗚嗚兩聲便停止了掙紮,隨後是一臉的淚痕。


    不待女子重歸平靜,胡晟輕咳一聲,繼續做起戲來,“大家也看到了,看到我,她是不是情緒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穩定?這個女人為了自己的私欲傷害我大嫂,使計蠱惑我大哥休了她,現在我大嫂已被趕下堂,獨居郊外。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這個女人竟是不罷休,要我大哥就這幾日贖迴她,接她迴府邸,要他們拜堂成親。我大嫂一再委曲求全,這個女人非但不領情,竟做出害她性命的事,兩日前,若不是我及時出現,我大嫂就被這個女人害死了。”


    這些話自然是他胡謅出來的,反正他已經把人綁了,還堵了她的嘴,誰又能替她證明清白?也算這個女人倒黴了,誰讓他進入大廳時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她呢。


    遇到她時,他突然計上心頭,果斷行動起來,瞬間就拉著她做起戲來,為了將事情鬧大,他拉著這個女人邊走邊罵,趕下那幫在舞台上表演歌舞的女人,在所有人沒做出反應前將她五花大綁了起來。


    吸引到更多人的視線後,他又掏出佩劍直指向她,並劃破了她身上的所有的衣物,甚至在她的肩頭留下了一道血痕。


    剛剛穩定下來的女人一聽這話情緒再次波動起來,腰身扭的更厲害了,杏眼含淚,汩汩而出,嗚嗚聲幾近撕心裂肺。


    她想為自己辯解,可是她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煙花之地,老鴇最忌諱手下的姑娘與誰家公子相好,贖迴的買賣,她辛辛苦苦培育出來的姑娘說沒了就沒了,誰還替她賺錢?


    所以一旦發現有誰動情,或是有人要被誰贖迴,那個人的日子必是不好過的,定會被人百般刁難,除非她相中之人真心待她好,一次性結清所有銀兩,第二日便接她迴府。


    如今有人胡謅出這樣的謊言,女子又有口難辯,自是心急如焚,即便日後她向老鴇解釋清楚,她在瓔紅樓的清譽可就徹底沒了,她日後的人生定會慘淡無比,哪裏還會有男人主動找上她。


    更何況她真的抱有希望,有著被誰相中,希冀於他,最後帶她脫離苦海的美好願望在的。


    可是現在……


    女子嗚嗚著瞪向胡晟,看著他暗淡的表情,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了,為什麽,她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他為什麽要害她?為什麽?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職責女子的不是,包括聞風出來的老鴇,聽到周圍人對她的指點,女子幾近心灰意冷,完了,她的生活真的要被這個男人毀掉了。


    女子神情一滯,兇狠的瞪到身旁笑聲最大的一女子身上,是她指使這個男人來陷害她的吧?李公子對她有意,而偏偏她對李公子有意,他們三人雖誰都沒有明說,無形中她們已結下了梁子。


    她的清譽被毀後,收益最多的便是她了。她們都是樓裏的頭牌,她失利,她便會獨占鼇頭,李公子也有可能迴心轉意,對她刮目相看……


    “嗚嗚。”女子掙紮著瞪向毀她人生的人,恨不得立即殺了她。


    被瞪女子柳葉眉一彎,收起笑意,委屈不已,“你們瞧,她怎麽還瞪我呢?瞪我也沒用,又不是告發你的,自己做的事被人找上門了,隻能怪你自己了。”


    說完,掩嘴一陣輕笑,腰身扭動間,嫵媚多姿,直攝人心魂,惹的周圍不少男人的注視。


    察覺到男人們的視線,女人腰肢扭動的更厲害了,一臉的得意忘形。沒了她,她果然成了整棟樓的焦點人物。


    看到此番場景,被綁著的女子更是心灰意冷了,瞬間變得安靜,停止了所有的掙紮動作。


    她清楚的認識到,沒有人來救她了,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的安靜使得胡晟有些意外,糾結猶豫了下,臉上冰冷之意更甚,一拳打到舞台的台柱上,音色更加清冷道:“各位看到了,她認罪了。”


    眾人紛紛跟腔,卻是沒有一句實質性的責怪,這裏是哪裏,青樓,不就是愛恨交織,情不能自控,放縱自我的地方嗎,一個男人能為一個女人做到那種地步,足以證明他們是真愛,即便不是真愛,也是有愛,沒愛誰會觸那黴頭。


    胡晟滿意的點點頭,看到被綁女子眼底的哀怨眼神,下意識的別開視線朝樓上看去,見樓上過道上也聚滿了人,心下一喜,不動聲色的繼續佯裝憤懣。看到從包廂走出來的劉超凡和孟鄒一行人,他眼底都有了亮光。


    人出來了,剩下的,就要看蔡秦的了。


    想到蔡秦,胡晟微微一愣,眼角向後方瞥去,納悶不已,心想這蔡秦怎麽這麽慢,不會發生什麽情況了吧?


    正想著,剛巧一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闖進他的視線,胡晟正經一愣,驚訝轉身,偽裝之後的蔡秦完完整整的映入他的瞳孔裏。


    蔡秦胡子拉裏拉碴的,身上髒兮兮的,頭發淩亂不堪,整個人頹廢不已,隱隱好似還有一股子怪味。


    看到胡晟,急急朝他奔來,一臉的焦急,看到被綁的女子,眼珠子一轉,哭腔道:“阿胡啊,你……你這是幹什麽?”


    意在尋問他在打的什麽主意。


    胡晟意領神會,正要迴話,瞳孔陡然變得明亮,他想起來了,剛才離他們不遠處,正巧有個乞丐,敢情他是從那乞丐上扒下來的衣服啊。


    胡晟當即對蔡秦敬佩不已,為了抓捕罪犯,擾亂他們的試聽,他一個大將軍之子竟會做出這種讓步來。


    略一思忖,胡晟仰頭看向他,重新抬頭時已是滿臉的焦慮狀,“大哥,你怎麽來了?”


    蔡秦一愣,大哥?什麽大哥?他讓胡晟這小子來搗亂,他這究竟打的什麽鬼主意?


    隻一眼胡晟就看穿了蔡秦接下來的動作,伸手急急按住了他的胳膊,苦口婆心的勸道:“大哥,你快醒醒吧,這個女人不值得你付出,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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