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石珍這人心思極細,他曾說關外有一馬場,有一匹名喚「刁玉」的小牝馬,而這小小牧族部落不似他的老巢,是他向牧族友人相借來的倒有可能。


    今日一場喜慶,從媒婆、轎夫到賓客皆是珍二的人,說明他們謀劃此局已久,隻是扮演新嫁娘的人一直未決,該是太過危險,珍二不想讓任何一位姑娘家冒此險,而殷叔的人馬出事,他穆容華恰在此時被牽涉進來,就成了「新嫁娘」的不二人選。


    那麽,珍二追的這批賊,與當日劫掠殷叔他們的那些人,是同樣人馬了?


    關外馬賊!


    之前珍二被自家手下喚迴,那鳩衣勁裝的年輕漢子確實提到馬賊。


    馬賊搶貨搶莊子、劫色劫財,而人命皆能換錢,被擄走的男女隻要能換到贖金,亦能將人放迴,但那些貌美姑娘家就難說,不知要被摧殘成什麽模樣,即便撿迴一條命被釋出,一輩子怕也毀了。


    若然誘的是那些惡人,馬賊搶盡禮金和嫁妝,豈有不搶新娘子之理?!


    「寶綿,別踱來踱去,過來坐下。」他朝那個一臉氣唿唿的小喜娘徐慢命令。


    小姑娘知道主子被欺負了,又沒法發難,臉上和心裏可都鬱悶極了。


    寶綿腳步略頓,還是聽話踱了迴來,乖乖坐下。


    像是直到此時才定下心望著主子妝容,寶綿眨眨陣子,看了又看,她起手比畫,最後翹起圓潤大拇指——


    這模樣,真好看。真真的,好看。


    穆容華微怔,淡淡笑了。「肚餓了吧?快吃。」他將矮幾上的酪餅、烤肉和鮮果盤推到小丫鬟麵前。


    寶綿小肚子咕嚕咕嚕叫著,完全遵從主子指示,抓起食物就大口啃。


    穆容華靜靜看著寶綿吃飽喝足,最後才暗暗掏出包裹著蒙汗香粉的素帕,往小丫鬟口鼻上一朦。


    寶綿昏厥前,一雙圓眸瞪得兇狠,醒來八成又要擺臉給他這個主子看。


    他把小姑娘抱到角落,用一件不起眼的厚毯巧妙遮掩了。


    「你家少爺等著被擄,總不能讓你也跟著涉險。」


    先是守株待兔,誘敵先發,接著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看懂珍二的局了。


    賀客們醉的醉、倒的倒,而篝火漸熄,馬賊選在此時進擊。


    他們行動出乎想象的迅速,擄走幾名醉步蹣跚、不及躲藏的牧民,搶走為數不少的賀禮,再拖走幾箱值錢的嫁妝,正納悶為何滿場找不到年輕女子好劫迴老窩消消火、解解饞時,見到羊皮帳子內的新嫁娘,賊的魂都樂飛了。


    紅衣如花,玉顏勝雪,身長欸……是高了些,胸脯嗯……是不太豐滿,但身姿好看,裙裏一雙玉腿肯定也修長誘人啊!


    毛手探得長長,所有賊都想往新娘子臉上、身上摸上幾把,最後是為首的黑漢大喝一聲,才把一幹色心蠢動的家夥鎮住。


    穆容華兩手被縛在身前,丟上賊老大的馬背,像一袋米糧般被載往賊窩。


    心知遊石珍的人馬定然追蹤於身後,亦知他底下能人無數,任憑馬賊飛移得再快、不落痕跡,珍二與其手下必也不會放過。


    胸內如落定海神針,心定,思緒便也靈動,他悄悄扯掉成幕的珍珠蓋頭,一顆顆沿路撒落,希望能幫上珍二的忙,亦是幫自己一把。


    他撐撐撐,忍忍忍,咬牙支持,撐到馬賊頭頭終於要撕掉他身上嫁衣上下其手,才不得不反擊。


    當他曲膝狠撞賊老大硬脹的胯下之時,賊窩裏鬧起大動靜,火藥炸開的聲響轟隆隆,一陣強過一陣,連連炸開七、八響!


    趁賊頭老大搗著重傷的胯下哀嚎,他仍遭捆綁的雙手又急又狼狽地掏出蒙汗藥帕子,撲去狠狠壓住賊頭臉麵,確定後者被迷昏,他起身便往房外衝。


    馬賊隱密的老窩是一處占地不小的窯洞,適才被帶進老大房內,他努力記住方位,隻是此時衝出來,外邊亂作一團,被炸得灰飛塵揚不說,刀劍利器交擊聲和叫罵聲此起彼落,他處境更危險!


    「穆容華!」


    一聲震吼似利刃碎石,硬生生劈進他神魂深處!


    他循聲揚陣,在幢幢躁動的人影中看到遊石珍那雙兇狠的、野蠻的,竟明亮如晨星的眼,珍二手中長鞭不斷揮動,鞭及之處,哀嚎遍響,但那雙灼灼火目一直、一直鎖住他。


    意動瞬間,瞬間凜然,由心至身皆被無形力量貫穿,不懂究竟憑什麽,但穆容華卻知,他足可完完全全地信任珍二、托付珍二!


    他高高舉起被縛住的雙腕。


    下一瞬,長鞭如靈蛇吐信竄騰而至,僅聽「啪!」地脆響,粗繩被巧勁鞭裂開來,他雙腕陡鬆。


    「穆容華!」


    這一聲厲喊飽含威怒意味,因束縛一去,穆容華轉身便跑,往窯洞地底奔去,根本不顧自身安危。


    若推測無誤,地底便是囚禁肉票的所在。穆容華在被帶進賊老大房裏之前,就看到這一趟被擄迴來的牧民們,一個個全被押往那個方向。


    他心知肚明,今日被劫進賊窩的牧民,想必有許多都是假裝被擄,好與珍二來個漂亮的裏應外合。


    但必定還是有人被囚於窯洞底下——若珍二與他的敵人是同一批人馬,此時遭囚之人定然有他廣豐號穆家的夥計和護衛。身為廣豐號當家,他怎能不理?怎可不救?怎能深入虎穴了,還保不住眾人?!


    所以想也未想起腳便衝,怕四周炸得灰飛煙滅、土崩牆裂,而人不及救出,整座賊窩便要垮下。


    果然如他推斷,窯洞地底挖出大坑,黑壓壓囚著人!


    囚室如巨大深井,牢門位在頂端,要扳開不是易事。


    穆容華迅速觀察一番,弄懂了,必得借由一些重量下壓,才有辦法升起牢門。他攀上石欄欲往下跳,想用自身的重量加壓,讓牢門升起。


    「找死嗎?!」


    背後爆開狠罵,穆容華不及迴應,隻覺背心一緊,整個人已被往後狠扯。


    那人力道下沉了,把他重重摔在地上。


    他背疼、臀也疼,尚不及爬起,那個扯他、摔他的人竟代替他往下躍落!


    「遊石珍!」他踉蹌撲至石欄邊,雙陣幾要瞪突。


    若方才他真不管不顧躍下,此刻定變成渾身插滿飛箭的「刺帽」——底下設有機關,他根本不知。


    二十多道的利箭從四麵八方發出「颼颼颼——」厲響!


    穆容華不敢眨眼,怕瞬間錯過男人靈動似飛猿攀壁、遊騰若蛟龍得水的身影,見那握在掌中的長鞭尋隙一甩,精準巧妙,立即破了箭陣,他才覺提至喉頭的心終於歸迴原位。


    深井囚室的門得以大開,不少人從裏邊爬出,而幫忙拉人上來的,好幾個皆是今日喝得醉醺醺被劫迴的牧民。


    穆容華亦攀在石欄幫忙拉人上來,焦急著想確認當日失蹤的自家夥計們在不在裏邊;他認識那些人,記得每個人的名字,甚至與那些人的爹娘妻兒都曾說過話、聊過事,他身為東家,底下夥計們雖仰賴他吃穿,但不能把人家的命都給賠上,他很怕,怕要辜負誰,對不住誰……


    「穆少,您、您怎……您竟親自來了!」驚。


    「穆少……真是您呢!您這模樣……」大驚。


    「穆少穆少,咱們沒事的,但您……您出了啥事了呀?!」大大驚!


    穆容華沒空細說,瞧著救出的幾名夥計,還少兩人,不見殷叔和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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