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們紛紛放下酒杯,為其鼓起掌來,齊聲喝彩,讚其詩絕。


    林辰認出,舞劍賦詩之人正是詩仙李太白。李白雖滿腹才華,詩歌一絕,但官場並不得意,常在此借酒消愁,以泄心中不平。


    李白迴到桌前,將杯中餘酒一飲而盡,然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店小二見狀,上前試圖搖醒李白,喚了幾聲,見其不醒,嘴裏碎碎念道:“又借喝醉不給錢,醒來又要賴賬了,次次挨罵的都是我,我招誰惹誰了嘛……”


    林辰拉住了從旁走過的店小二,詢問了之前李白所欠的酒錢賬,掏出銀子交給小二,言到:“這些銀子先結清之前的賬,剩下就當李先生之後的酒錢吧,應該夠他喝一陣子了。”


    小二滿心歡喜,點了點頭,答到:“夠了,夠了,可是,你幫的這位先生雖是文人,可也是十足的爛酒鬼,說好聽了窮得就隻剩下那點才華了。他日若你找我們要迴這酒錢,本店概不退款啊。”


    “請放心,這錢我給的心甘情願,值得!”


    “公子真大方,我這就去結賬。”小二收下銀子,往樓下走去。


    林辰迴到座位上,招唿一朝繼續喝酒,“這李太白天生浪漫,詩歌清新明快,用詞壯麗優美,他的詩乃當代文人雅士常拜讀、學習的典範,人常以‘詩仙’稱之。在此能遇著他,還真是三生有幸了!”


    李白從身後搭住了林辰的肩膀,“謝謝公子誇獎!我李白能得此評價,也真是三生有幸了!”


    這人,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馬、林二人被這突如其來搭訕驚著了,一朝的酒杯都沒抓穩,酒水灑了一桌,林辰慌了撞了一下桌角,震得酒盅差點就倒。李白一把扶穩酒盅,對著嘴就喝了起來,三口下肚,便喝盡了盅中美酒。先是打了個酒嗝,對二人說到:“二位朋友,你們不喜歡這酒,也不可把酒灑了,給浪費了,我來替二位喝完吧,哈哈哈。”


    這哪裏是大文豪啊!分明就是一市井無賴,不僅裝醉賴賬,還奪人酒喝,真讓人有些無言以對。


    不過林辰倒是很待見這位“朋友”,招唿小二再上幾盅酒來,再添幾碟小菜。對李白說到:“先生喜歡喝酒,我便喚小二拿來,請先生喝個痛快吧。”


    李白坐進席間,像是深交多年的朋友,與二人攀談起來。


    酒入桌席,林辰和李白都喝得很痛快。


    “這酒醇香撲鼻,入口柔軟,叫人迴味無窮,才幾杯下肚,卻有些醉了!”林辰支手扶著頭說到。


    李白搖了搖頭:“嗬嗬嗬,這位朋友,你難道喝不出這酒摻了水嗎?這酒根本喝不醉人,喝得我好不痛快,要不是我無所去處,才不會在此多喝半杯呢。”


    “此酒有摻了水?先生嗜酒如命,自是懂酒之人。但我也算是嚐酒無數,認為這酒也算得上是上品了。”林辰直言到。


    李白搖了搖手,說到:“非也非也,城外不遠處有座茅舍,那裏釀的酒,我竟找不出任何詞藻來形容此香醇。它的味道讓我久久不能忘懷。這兒的酒,連其一分都不到。隻有喝過那裏的酒,方知什麽才是酒啊。”


    一朝反問到:“聽你這麽一說,若這的酒比不上別處的,為何不去你說的那處喝去呢?”


    “說起來也很無奈,那處茅舍,鮮有人跡,不知為何隻在晚上賣人酒喝。我這,白天忍不住酒蟲蛀腸的癢,才來這兒小酌幾杯的。”李白歎了口氣。


    林辰十分好奇,想一嚐李白口中所述之酒,便追問茅舍在何處。


    李白一是想報答請酒之恩,二是自己實在是嘴饞茅舍那兒的酒,便答應可以現在帶他們出城尋酒去,喝個痛快。此時出城,大概天黑就能到,剛好酒也開始賣了。


    走了大概兩個時辰,三人已是筋疲力盡,一朝停下來,緩了口氣,問到李白,離茅舍還有多遠。


    “就…就在前方…不遠了,堅持一下吧。”李白也停了下來,喘著粗氣,轉頭迴答到。


    果不其然,在不遠處有一間很不起眼的茅舍。


    三人走近,隻見這茅舍簡陋,隻有客桌一張,桌上燃著油燈。透過這微弱的燈光,可以看見一位老翁在搬弄著釀酒的大缸。一朝環顧四周,這裏荒山野嶺,十裏內不見人家燈火,周圍安靜的出奇,無蟲鳴,無夜啼,不像是“活水之地”。一朝再看看這老翁,心裏覺得有些古怪,但沒有向眾人道破。


    這老翁見有客來,上前迎接,看是李白來此,便作揖打躬,連唿“先生大駕”。


    老翁領三人就坐,說美酒馬上送來,轉身走到大缸邊取酒。


    老翁剛打開封缸的布,一陣奇香四溢,不待嗅而自入鼻中,眾人立馬感到神清氣爽,方才的疲憊全都消失了。細聞這股清香,不似茉莉的濃鬱,也不像山菊的淡香。縈繞在鼻間,使人感到舒暢愜意。


    “酒來咯!”老翁將盛好酒的盅皿和酒杯放在托盤上,遞給眾人,一朝伸手要接,他注意到這老翁的手十分枯瘦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指甲蓋更是灰暗無光。一朝接過托盤,無意間觸碰到老翁手,感覺冰冷,似乎人沒有了體溫一樣。一朝看了一眼老翁,老翁見狀,眼神有些閃躲,立馬轉身做別的事去了。


    一朝裝作若無其事,將酒杯斟滿,分至三人。


    李白滿懷期待地讓二人先嚐。


    林辰先把酒杯放至鼻前搖晃,待香味傳入鼻中,又看了看杯中,然後一飲而盡,讚歎到:“此酒花香突出,口感細軟,酒水無色,清亮透明,乃酒中極品呀。”


    一朝抿了一口,也覺得這酒絕佳。


    李白見二人都認同這酒更好,不負期待,便開一同懷暢飲起來。


    幾杯之後,李白醉眼朦朧,腦海裏浮現當年在天門山所見之景:滾滾長江水被天門山攔腰截斷,折東而流,隱約能見江中小船,如果從船上看,定將這兩山印了眼簾,山之雄奇,看得一清二楚。


    李白滿腹感慨,詩性大起,賦詩一首: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迴。


    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吟完,便將此詩相送與茅舍老翁。老翁連聲道謝。


    “喝了這麽久你的酒,還不知道這酒叫什麽名字呢。”李白問到。


    “這酒叫‘太白’,是專門為你釀造的酒!”老翁答到。


    “太白酒?太白酒,酒中太白!哈哈哈,這名字起得好,起得好啊。”李白舉杯大聲喝到。


    林、白二人酒意正酣,沒過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隻有馬一朝還算清醒,他原本有所懷疑,心中設下防備,裝模作樣的,其實並沒怎麽喝到酒。


    “好了,當下就你我二人,你可以說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噢,不,準確來說,你並不是人!”一朝站起身來,對老翁說到。


    老翁先是低聲笑了一會:“公子果然非常人啊,能看透老朽的本象,可我並無害人之心呀。”


    “我知道你不會加害於我們,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著你臉上有些異常,似乎不像是活人,但我感覺不到你身上有一絲邪氣,所以我沒有對他們說出真相,也想看看你在弄何花樣。”一朝先坐下,請老翁也坐下。


    老翁望著熟睡的李白,說到:“這位先生乃是我生前的救命恩人。十年前在幽州,我與小兒遇一山虎,要害我倆性命,正值先生路過,將虎射殺,救下我爺倆。救命之恩,一直無以為報。我本是幽州一名釀酒師,後聽聞先生愛酒如命,沒來得及給先生送去我釀的美酒,便患疾而終。我死後,一直惦記此事,後來得知先生來了長安做官,我便也尋到了長安。一月前,我用酒香,將先生引到了茅舍。先生並不記得我了。先生每次來,都喜歡和我訴其心事,道其愁緒。我得知先生仕途不順,滿懷憤慨。先生喜歡喝我釀的酒,醉了能忘卻許多煩惱,為此我十分開心。但因為我是鬼,見不得光,隻能等太陽下山了,才在此備好酒水等待,希望先生能來暢飲。”


    一朝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老翁,自己喝了另一杯,說到:“老先生知恩圖報,令人佩服,可您的恩已經得報,該去投胎了,鬼留人間,有違常理啊。”


    老翁將酒飲盡,酒杯倒扣在桌上,說到:“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今日能得李白先生的詩,我也死而無憾了,是時候該往生去了,但隻怕我這一走,先生再也喝不到我這酒了。”老翁轉身從身後取出一小壇子,接著說到:“我這還有這最後一壇小酒,勞煩公子代我轉交給先生,就說我迴老家去了,沒什麽可留給先生的,隻剩這酒了。


    老翁欲走之際,迴過頭來,望了還在睡夢中的李白,說了一句“先生再見了”,便消失往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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