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得自家姑娘羞得低下頭去,露出白皙中透著淡淡粉色的脖頸,蓮枝匆匆斂笑,提醒自家新姑爺道:「姑爺,該飲合巹酒了。」


    如大夢初醒般的孟楨忙迴轉身,腳步稍顯淩亂就要往不遠處的木桌走去。


    蓮枝見狀,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漆盤上盛放著的係著紅繩的合巹酒,對著自家新姑爺的背影,無奈地提醒道:「姑爺,酒奴婢端著呢。」


    剛剛喜娘那麽大聲地吩咐她端了合巹酒過來,合著新姑爺滿心滿眼就隻有自家姑娘,竟是半點兒也沒注意到?


    「……」


    「姑娘,熱水已經備好了,您不如先沐浴一番,也好解解乏?」從緊鄰新房的淨室出來,蓮枝笑吟吟地幫林婉宜除去頭上的鳳冠,一邊說道。因見自家姑娘下意識地朝新房外麵望去,便抿嘴笑著說道,「外頭可是一院子的賓客,翹著也得好些個時辰姑爺才能迴來呢。」


    聞言,林婉宜斂目收迴視線,輕輕地「嗯」了聲。


    淨室與新房毗鄰,在新房東麵的牆上有開一扇小門,直接通過去。扶著蓮枝的手,林婉宜緩步進了淨室,抬眸時,見這裏雖比不得先前在家裏,但從簾幔到浴桶,一處處布設裝點皆是用盡了心思。


    熱汽氤氳,水霧彌漫,繡工精致的嫁衣早在新房裏時便已經換下,這會兒林婉宜除去身上鮮豔的大紅裏衣,緩緩抬步,踩著浴桶邊的實心木階,邁入水中……


    沐浴畢,林婉宜換了身嶄新的家常裙裳,依舊是鮮豔的大紅色,襯得她原本被熱水蒸的發紅的俏臉愈發嬌豔了幾分。


    蓮枝用幹淨的布巾替她絞幹了發,正拿著玉篦為自家主子通發,就聽見屋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吱呀——


    新房的門被人推開,蓮枝循聲望去,瞧見自家新姑爺一張俊臉通紅的從外頭進來,忙停下手裏的動作,轉身福禮請安:「姑爺!」


    林婉宜抬眸,目光落在麵前的菱花鏡上,卻不妨與鏡中自己身後的那人目光相撞,她心弦驀然一震。


    他,現在是她的夫君了呢……


    今兒個大婚,娶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孟楨一高興,不妨就被村裏幾個交好的起哄著多吃了些酒,雖不至於酩酊大醉,但這會子也是昏昏沉沉的。隻他還是個能自我把控的人,這會兒進屋來,腳步穩當,神態間溢著歡喜,竟是半分醉態也沒在蓮枝麵前露出。


    打發了蓮枝離開新房後,孟楨邁步走到梳妝台前,看著強自鎮定背對自己而坐的纖弱姑娘,他翹了下嘴角,緩緩彎腰。他與林婉宜靠得極近,輕易感受到小姑娘身子的輕顫,他忽而「嗬」地輕笑一聲,伸手拿起蓮枝剛剛放在梳妝台上的玉篦。


    林婉宜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才想要起身,便被他按住了肩膀。鴉色卷睫微微一顫,她便聽到男人含笑的聲音響起,喑啞中似乎還摻了點兒什麽。


    「別動,我替你通發。」


    大手輕輕地握住那如瀑的青絲,入手像是順滑綿軟的綢緞,竟是比他姑母孟氏予他的雲錦手感還要好上許多。孟楨不由眯了眯眼,手下不由輕輕地摩挲了下,而後方執著玉篦緩緩動.作起來。


    新房內的紅燭高燃,燭光偶爾跳躍一下,拂動一室暖色。借著氤氳的燭光,透過菱花,孟楨不由得打量起自己的新娘來。


    先前掀開蓋頭時見她濃妝豔抹添了平常不曾見的嬌色,令他驚豔得幾乎要呆了去,可這會兒她沐浴完,卸去粉黛,素麵朝天,隻頰上因為害羞而浮起的淡淡一抹嫣紅,卻更美得不可方物。


    孟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鏡中人兒的唇上,小姑娘膚色白皙,襯得唇上嬌色愈發鮮豔,好似那含露的紅牡丹,肆意地綻放,勾人去采擷。


    一股燥意驀然席卷而來,他不由舔了下幹燥的唇。


    林婉宜雖然一直躲避著鏡子裏孟楨的目光,但眼角的餘光總是不經意地落過去。待瞥見他舔唇的動作,她輕輕一抬眸,恰好迎上他灼熱而帶著幾分侵略意味的眸光。


    前一夜潯陽公主紆尊降貴給她說的一席話和那些被她吩咐蓮枝壓在陪嫁箱籠最底下的冊子裏的東西不由自主地在腦海浮現,霎時間,她臉上便飛上兩抹紅暈。


    美人兒含羞,水眸清光浮動,孟楨鳳眼微微眯了一下,隨手把玉篦扔在梳妝台上,而後伸手握住林婉宜的手腕,把人拉起來,扶肩讓小姑娘朝向自己。


    「婉婉。」


    他輕輕地喚了聲,在小姑娘下意識抬頭的一刹低頭朝自己肖想的嫣紅襲去。


    唇觸及一片柔軟的溫熱,孟楨眯起的鳳眼一下子瞪大,不可置信地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柔白掌心。


    拿掌心去擋,完全是林婉宜本能的反應,這會兒見孟楨瞥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控訴的意味,她不由得臉作燒,竟生出繼續羞愧來,隻好撇開頭。


    「你還沒沐浴呢。」


    小姑娘的聲音細若蚊吟,輕輕的還有幾許顫意。


    自己這麽唐突,定是嚇壞了她。


    孟楨有些懊惱,站直了身子,抬手抓了下頭發,「你先去床上坐會兒。」言罷,鬆開握著她肩膀的手就往淨室走去。走了兩步又頓住,扭過頭來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小姑娘,嘴角一揚,聲音輕快地道,「等我,不許先睡著。」語含深意。


    林婉宜整個人差點兒沒有原地「燒」起來。


    洞房花燭夜意味著什麽?


    小宋氏輕描淡寫,告訴她是身為女子蛻變為女人都必須經曆的一遭;而在她的嫂嫂潯陽公主的口中,則被說成了「噩夢」。


    旁人教導與人事畫冊都說得隱晦,林婉宜一知半解,唯一知道的也就是,這一晚斷沒有新娘子拋下新郎官自己一個人先行入睡的道理,因此,即使心裏隱隱不安,她也還是乖乖地坐在了喜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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