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方知關上屋門,渾渾噩噩依靠在門板上,腦子思緒紛亂像是打結的毛球。


    要不是唇邊殘留的觸感過於鮮活,方知真當剛才發生的一切是一場夢。


    哥哥是喝醉認錯了人嗎?可是她從來沒有聽過哥哥談了女朋友。


    方知緩緩蹲下身子,胳膊環著膝蓋。


    哥哥明天酒醒會記得嗎?她要怎麽麵對哥哥?越想越懊惱,她唯一慶幸的是明天周日,下午要返校。


    要不然明天先著躲哥哥吧,等下次再見他也許就能忘了。


    次日,日破雲海,萬裏晴空。


    方知在天色未亮時就醒了,躺著睜著眼睛熬到天亮。


    這一晚她幾乎沒休息好,眼眶連帶著眼球隱隱泛疼。


    仔細聽著走廊裏傳來的關門聲和腳步聲,算著祁紳往日出門時間,以防萬一她又刻意拖延了快一個小時才起來。


    一樓餐廳,早餐已端上桌,西式餐點擺盤精致講究。


    王媽脫下圍裙往外走正好撞上迎麵過來清麗動人的少女,“知知起來了呀,我剛準備叫你下樓吃飯。”


    方知身子一頓,“不是過飯點了嗎?”


    祁家工作日早餐時間一般在七點,休息日早餐時間八點半,現在都九點半了。


    “紳少爺吩咐了今天晚些做飯。”


    方知張張嘴,話卡在嗓子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放心。”王媽以為方知是擔心祁紳沒有吃早餐就出門了,“少爺接了通工作電話耽誤了時間,現在也剛上餐桌。”


    女孩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還愣著幹什麽?”王媽麵色和藹催促道:“趕快去吃飯。”


    方知手緊了緊,磨磨蹭蹭走進餐廳。


    見她走近,祁紳抬頭唇角笑意溫潤,和往常無異,“知知早上好。”


    “哥...哥哥...”方知拉開凳子,昨夜的記憶排山倒海向她襲來。


    讓她被淹得近乎不能唿吸,她坐在他身旁垂著腦袋不敢看他,“早上好。”


    “昨天晚上學習得很晚?”祁紳語氣關心,眸底暗湧一閃而過。


    方知小聲迴道:“沒,不算太晚。”


    “嗯,學習是好事但要勞逸結合,注意身體。”他抬手幫她整理垂落在臉前的頭發,“看你沒休息好的樣子。”


    方知在男人手湊過來時就僵住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哥哥,我休息好了。”


    看著快縮成鵪鶉的少女,祁紳唇畔笑意加深,收迴手,“嗯,吃飯吧。”


    方知一向很喜歡王媽做的飯菜,今天卻味同嚼蠟,看哥哥的樣子是忘了昨晚,但她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前方好像有一陣迷霧等著她,散盡後誰也不知道會從迷霧後走出來什麽。


    陽光灑滿布置莊重、典雅的餐廳,明媚的光線下浮動著細小的顆粒。


    銀製餐具和磁碟相碰,聲音清脆。


    祁紳盤子裏的早餐用完,抬手示意王媽撤下去。隨後拿起桌麵上的紙巾擦手,漫不經心地問,“下午什麽時候去學校?”


    “咳...”他問得突然,方知被嘴裏的食物噎了下,“咳...六點前進校園。”


    “知知,小心些。”


    修長白皙、脈絡分明的手將玻璃杯推到她眼前,聲線溫柔寵溺,沒有責怪的意思,更像長輩善意的教導。


    “喝口水緩一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以後注意些。”


    方知耳根慢慢變紅,拿起水杯小口小口抿著,動作文靜內斂。


    金絲眼眶下麵那雙暗不透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恬靜的女孩,喉結微微滾動,溫淡道:“下午我送你迴學校。”


    “不...”方知猛得抬頭和男人對視。


    玻璃杯中的水隨著她的動作顛簸出層層漣漪,意識到自己反應太激烈,她暗自吸了口氣,才佯裝平靜道:


    “不用了哥哥,你工作已經很忙了,讓張叔叔送我就好。”


    “工作在電話裏都處理完了。”祁紳斯文笑了笑,聲線和煦如春風,“哥哥下午沒有什麽事情了。”


    祁紳目光溫和平靜地望著她,成熟俊美的臉龐帶著若有似無的笑。


    “知知是不想讓哥哥送嗎?”


    猶如實質的目光令方知垂下眼睫,硬著頭皮嚶嚀了句,“怎麽會。”


    “嗯。”祁紳點點頭,眸底暗藏深意,“那就我來送。”


    鋪織編造許久的無形的網從四米八方收攏逐漸纏繞包裹住毫無抵抗力的方知。


    造網的主人正在等待時機將她拿下。


    事情敲定,方知沒有心思再吃飯。


    她胡亂扒拉了幾口,跟祁紳說了句要迴房間複習後迅速開溜。


    ......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車窗外的風景一掠而過,迅速向後退。


    黑色賓利中播放著輕柔的鋼琴樂曲。


    方知昨晚沒有休息好,上車後不久聽著音樂便覺眼皮漸沉,睡了過去。


    祁紳操控著方向盤,餘光瞥了眼副駕駛座位。


    女孩毛茸茸的腦袋歪倒一旁,昨晚似乎是累極了,這會才會睡得這麽香甜。


    他輕笑了聲,放緩車速。


    從祁家別墅到尚德學校,半小時的路程走了近一個小時才到。


    車子剛停穩,方知漸漸睜眼,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沙啞懵懂,“哥哥到了嗎?”


    祁紳“嗯”了聲,“到了。”


    方知伸手揉著惺忪的睡眼,耳邊響起男人徐徐磁性的嗓音。


    “今天早上我臥室裏有碗醒酒湯,聽王媽說是知知昨晚去我房間的,對嗎?”


    原本混沌的意識聽見“昨晚”和“醒酒湯”迅速歸攏,仿佛被人扼住喉嚨一般。


    方知唿吸窒住,不知道該說什麽。


    逼仄的車廂內蔓延著沉默和尷尬。


    祁紳解開安全帶,身子側傾,“我昨晚對知知做了什麽?才導致你想躲哥哥?”


    原來哥哥看出來了她在故意躲他。


    方知瞳孔收縮了下,攥著的手指隱隱泛白,她還以為她演得很好。


    女孩抿著唇瓣一言不發,企圖用沉默代替真相,祁紳瞧透了她的想法。


    溫熱的大掌落在方知腦袋後麵,動作溫柔又不失強勢和力道。


    他迫使著女孩轉頭不得不看著他。


    四目相對,祁紳眉目溫和,條理清晰語速不急不緩,


    “知知,罪犯被判刑前也需要被告知罪名不是嗎?”


    “我做了什麽總要告訴我,讓我知道該怎麽應對。”


    “難不成知知要躲哥哥一輩子?”


    以哥哥對她的恩情,她當然不可能躲他一輩子,方知內心鬥爭半天,終於艱難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哥哥親了我。”


    “原來是這樣。”祁紳對著女孩微微一笑,“哥哥喝醉了,向知知道歉。”


    不等女孩反應,他繼續問道:“會因為哥哥親了知知而厭惡哥哥嗎?”


    方知被問得一愣,心裏思考起來。


    厭惡嗎?沒有,事發後她隻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沒有一點厭惡。


    女孩低眉沉思的時候,祁紳眼神陰翳偏執,放在她腦袋上的手彎了彎指骨。


    如果她厭惡,不能接受的話,今天這個學校也沒有必要去了。


    等小姑娘被培養、教育到不厭惡他的親昵,她才能出來。


    在男人緊緊注視下,方知搖搖頭實誠道:“沒有。”


    陰鬱瞬間消散,祁紳勾唇笑得和煦、溫文爾雅,“對不起,哥哥再次為昨晚的事情向知知道歉。”


    方知看著男人俊臉上的笑有些茫然,下意識迴複了句,“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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