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人的簇擁下,一個掛著中將軍銜的中年人走進了酒井元太郎的指揮部。


    酒井元太郎認識這個中年人,他是大島久直中將,功三級金鵄勳章的獲得者,男爵,曾經擔任福摩薩總督府軍政部長、陸軍參謀長兼軍務局長、陸軍大學校長,而現在是第九師團的最高指揮官,以及他的長官。


    他不可能不認識他,否則他就不用待在步兵第七聯隊指揮官的位置上了。


    而且他知道……預感到,這位中將閣下會走進他的指揮部——有可能,一半的機會,要麽他被召喚到師團部,要麽大島久直到他這裏來,兩種情況中一定會有一種成為事實。


    當他的一個大隊的士兵因為一個該死的米國作家的鼓動向著露西亞軍隊的陣地發起衝鋒的時候,酒井元太郎就對未來有了清晰的預見。


    因為那些傻瓜一樣的家夥不隻是發起了衝鋒。他們落入了露西亞人的火力和己方的炮火的夾擊,最後返迴陣地的士兵隻能組成兩個基本完整的小隊。無論對於步兵第七聯隊還是對於整個第九師團,如此富有悲劇色彩和黑色幽默的嚴重損失都是戰爭開始後的第一次,沒有人可以立即接受。


    作為指揮官,他必然會受到師團部的責問。


    他隻是不知道大島久直會說些什麽。


    雖然可以從大島久直的眼光裏找出一部分答案,但是酒井元太郎不敢盯著他的眼睛,因為不夠恭敬,因為中將閣下的眼神讓他感到畏懼,不寒而栗。陸軍大佐把頭低了下去,盯著自己的靴子。


    然後他聽到了聲音。


    “酒井大佐。”


    “閣下!”


    “考克斯先生請我轉告你,步兵第七聯隊的士兵非常勇敢,是真正的日本武士,他會撰寫文章讚揚他們的事跡。”這是讚揚。


    “非常感謝!”


    然後是慰問。“野津大將請我代表他,向步兵第七聯隊的英勇奮戰致以崇高的敬意。”


    “這是第七聯隊應盡的義務。”


    “酒井大佐。”


    “閣下?”


    還有安撫。“我不是來追究你的責任的。你不用如此緊張。”


    “是,閣下。”


    “但是,由於這一次的事件,司令部認為。露西亞狙擊手針對第九師團的軍官和下士官的襲擊活動已經造成整個師團的指揮和管理遇到嚴重的問題,第九師團已不適合繼續履行攻克旅順要塞的使命。”


    大島久直的語調很平淡,沒有起伏,仿佛他真的隻是在陳訴一個事實——但是酒井元太郎並不這麽認為。


    他的頭埋得更低了。“我很抱歉,閣下。”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酒井大佐,隻不過,我希望你明白,因為你的士兵擅自行動造成的嚴重後果,第九師團將被迫充當這場重要的戰役的旁觀者。”責備還是來了。


    “我會深刻檢討我的過錯,閣下。”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停頓,接著是反問。“不過,你知道為什麽我不打算追究你的責任麽?”


    “請原諒我的愚鈍,閣下。”


    “因為我得到一個絕密消息,第二軍和第三軍對旅順要塞的進攻都將暫時停止——遼陽的露西亞軍隊正準備發動一次大規模的進攻。東京方麵已決定將彈藥和物資優先供應給黑木大將的第一軍,所以這裏的戰鬥隻能放到一邊,等待北方的戰鬥結束。”


    這是酒井元太郎不知道的,接著他意識到,這也是他不應該知道的。他緊張起來,以至於想不出應該說些什麽,除了一個詞:“閣下……”


    大島久直用手勢示意他不用在意,還笑了一下。“我希望你保守這個秘密,酒井大佐。”


    “明白,閣下。不過……”酒井元太郎猶豫著。不知道應該把心裏的問題提出來呢,還是讓它留在那裏。


    但是他的神色告訴大島久直,他很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你想說什麽?”大島久直問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酒井元太郎把問題提了出來。“第一軍能夠擋住露西亞軍隊的進攻麽?”


    大島久直的臉色立即變得嚴肅了。責備到:“作為帝**隊的軍官,你應該對帝**隊保持信心,酒井大佐。”


    “是,閣下!”


    “我相信第一軍可以擋住露西亞軍隊。”大道久直接著說,“而且,特務機關的黑島機關長已經做出保證。他會動用他掌握的全部力量擾亂和破壞露西亞軍隊的運輸線。”


    “他掌握的全部力量?”酒井元太郎沒有弄明白,“就靠黑島機關的幾個間諜麽?”


    “不,”大島久直搖了搖頭,“是清國的土匪。”


    “土匪!”酒井元太郎幾乎不敢相信他聽到的東西——那個詞像是一種羞辱,並非對他個人,而是對日本帝國陸軍。他的臉漲紅了,肌肉繃緊了。“閣下,帝國什麽時候需要一群清國土匪為帝國作戰了?”


    “不用驚訝,酒井大佐。”大島久直神色平靜的說到,一點也不像幾個小時之前才得知這些秘密的人,“我可以告訴你,黑島機關與清國土匪的合作已經持續了幾個月,事實告訴我們,他們能夠協助我們打擊帝國的敵人——他們已經多次襲擊露西亞軍隊的運輸線,並且獲得成功。”


    然而酒井元太郎仍然不能接受。他很快想起那些在本地的語言中被稱為“胡子”的武裝份子,在腦子裏勾畫出一群穿著亂七八糟的平民服裝、留著完全沒有經過修建的胡須、永遠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的清國人的形象,接著在這些影響的基礎上增添了他們襲擊露西亞軍人的情景,然後用力搖頭,將它們全部趕走。


    不管黑島機關的報告寫了什麽,這些素質低下的清國匪徒永遠不能成為帝**隊的支援力量。


    他們不可能完成帝**人無法完成的任務。


    “我很想知道,那位黑島機關長究竟在想些什麽。”酒井元太郎低聲說。


    大島久直走到他的麵前,告誡到:“你不需要知道黑島機關長的想法。酒井大佐,帝國需要的是勝利,至於怎麽贏得勝利,那並不重要。”


    “是。閣下。”酒井元太郎隻能如此迴答。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靴子,腦子裏盤算著另外的想法。既然黑島機關收買的清國匪徒已經連續幾次襲擊露西亞人的運輸線,現在。他們肯定變成了露西亞人的眼中釘,也許一支精銳的清繳部隊已被組建起來……


    酒井元太郎隻有一個很小的、微不足道的願望,讓那些清國匪徒用他們自己的生命證明他們是一群多麽業餘的士兵。


    他希望露西亞人的清繳部隊盡快解決這些家夥。


    這也是另外一群人的想法——他們原本被俄國人雇傭,訓練俄國士兵使用幾種最新式的武器,以及在關鍵時刻操縱那些武器為俄羅斯帝國戰鬥。但現在。他們卻被一個氣昏了頭的俄國將軍編入一支特遣隊,孤立無援的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區尋找襲擊俄**隊的運輸線的破壞者的蹤跡。


    沒有一個雇傭兵喜歡這個任務,因為它包含了五角大樓的交戰規則要求他們必須避免的每一種錯誤:沒有向導,沒有地圖,沒有情報支持,沒有支援力量,而且對敵人的情況一無所知……


    那些俄國佬甚至不知道是誰襲擊了他們——在他們的軍用列車被襲擊了十幾次、損失了大量物資和幾百個士兵以後。


    然後,那些傻乎乎的俄國將軍還要求雇傭兵們“用你們可以達到的最快速度”消滅襲擊運輸線的敵人。


    這是一個愚蠢的任務,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喜歡它。


    “上帝啊,我真不應該接受這筆生意。”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威廉.巴茨的抱怨又開始在狹小的空間裏迴蕩,而他的聲音又是那麽響亮,和他擠在一起的兩個人同時露出了一副厭惡的表情。


    “把你的嘴閉上,讓我們安靜一會兒。”一名忍無可忍的雇傭兵喊到,“聽著,我們和你一樣討厭這個任務,但是,既然我們已經在這兒,抱怨沒有任何意義——而且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不能責怪別人。”


    “我可沒有責怪別人。”巴茨嘟囔著說。“我說的是,我不應該接受這筆生意。”


    “那麽你為什麽要接受它?”另一名雇傭兵說,“你已經離開公司,沒有人強迫你加入進來。”


    “我需要錢。”巴茨聳了聳肩。理直氣壯的迴答,“而且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次的工作會變得麻煩——除了俄國佬製造的麻煩,我還要整天待在這個既小又悶熱還很嘈雜的鐵罐頭裏麵。上帝啊,我寧願去菲律賓喂蚊子,也不願意變成現在這樣。”


    這一次,兩名雇傭兵沒有斥責他——畢竟。他說得很對,公司製造的這種裝甲汽車的確不是任何一個大腦正常的人願意待著的地方,它既狹小又擁擠,一旦發動機啟動,又會變得異常悶熱和嘈雜,而當它開始移動的時候,劇烈的顛簸會讓車裏的每一個人覺得自己的骨頭很快就會散架;但是這些還不是全部,最後一點,也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隻要機槍開始射擊,封閉的空間還會很快被嗆得死人的硝煙充滿——再加上永遠不會消散的、人體散發的臭味和汽油的味道,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地獄。


    所以那些俄國人從來沒有自己使用這種武器的想法。


    然而,也是這些該死的俄國佬,堅持讓公司在裝甲車的副駕駛位置增加一挺機槍——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輛裝甲車隻有兩名乘員,情況會比現在稍微好一點。


    雖然好不了多少。


    “我討厭俄國人。”巴茨的抱怨又來了。


    “沒錯。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俄國士兵被稱為灰牲口,為什麽俄國人不讓他們代替我們受這份罪?”


    “而且還很省錢。”


    “關於這一點,也許是公司收買了俄國的將軍。”巴茨大膽的說,“我們都知道,老板關心的是怎麽賺更多的錢,不是幾個雇傭兵的感受。”


    兩個雇傭兵對望了一眼。是的,巴茨又說對了,但是他們覺得應該換一個話題:與一個已經離開公司、隻是在有任務的時候才有可能跑迴來的家夥一起譴責公司的老板絕對是所有糟糕的主意裏麵最糟糕的一個,這個家夥最多隻是被公司列入黑名單,但他們兩人卻有可能被降職甚至辭退。


    考慮了一下,其中一個雇傭兵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話題。“為什麽隊長會認為,我們能在這兒逮住那些神秘的襲擊者?”


    “因為俄國佬的鐵路距離我們隱藏的地方隻有兩百碼,如果那些襲擊者打算在這個地區襲擊俄國佬的軍用列車,我們肯定能看到他們。”巴茨的迴答是最快的,當然,摻雜了他的抱怨,“當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認為襲擊者會在這裏動手,也許他隻是打算模仿那個坐在樹樁旁邊等待兔子撞上去的中國人。但是那個傻乎乎的中國人什麽也沒有等到,我覺得我們也是如此。”


    “巴茨,那隻是一個中國寓言。”


    “對,那是一個中國寓言,但是我認為我的理解沒有錯誤。”巴茨迴敬到,“再說,如果曆史上並沒有那麽一個等待兔子的中國人,中國人為什麽會寫出這麽一個寓言?”


    “呃……我覺得那是曆史學家們關心的問題。”提問的雇傭兵果斷的變換了話題,“你們覺得那些襲擊者會發現我們麽,如果他們真的打算在這兒襲擊俄國人的軍用列車……”


    “我不知道,”又是巴茨,“也許我們的偽裝可以迷惑他們,也許不能,不過,答案很快就會出現——俄國佬的軍用列車就會在十五分鍾以後通過這裏……”


    “我想答案已經出現了。”另一名雇傭兵叫到,“注意看!”


    巴茨並不知道要看什麽——他的視線被擋住了,但是有人看到了:一小群騎著馬的武裝份子在鐵路的另一側出現了。


    “我可以打賭,那些家夥不是俄國人。”最早發現這些武裝份子的雇傭兵果斷的把機槍上了膛,“先生們,準備戰鬥。”(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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