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皇帝頒布上諭,將全國鐵路收歸國有。”


    當黑島仁看到這一條消息的時候,他正準備出席一個韓國政府特使舉辦的、迎接抵達釜山的日本帝國陸軍第二旅團的慶祝活動。所以,簡單的考慮了一下,用了幾秒,他把電報揉成一團,然後用力扔了出去,就像希望它離開自己,而且越遠越好。


    “機關長閣下?”送電報的間諜一臉詫異的看著他。他看過那份電報,而他作為間諜的分析能力告訴他,那是一條好消息,因此他的長官應該喜歡它。


    但是他卻把它扔掉了。


    為什麽?


    “沒什麽。把它忘掉吧。”黑島仁揮了揮手,但是沒有說得太多——他不願意談論那條消息。它是好消息,隻是毫無意義。


    帝國政府的戰略重心已經完全轉移到朝鮮。為了爭奪半島的控製權、並履行與米國銀行團簽署的借款協議中的條款,與露西亞帝國的戰爭即將進入倒計時狀態。在這個特殊時期,東京根本不會支持他的重新奪取福摩薩的計劃,即使眼前有一個很好的機會。


    “那是一個多麽好的機會啊。”他低聲咕噥到,一半是自言自語。


    “閣下?”


    黑島仁仿佛沒有聽到部下的唿喚。他慢慢轉向中國的方向,眺望它,繼續感歎著:“至少有十萬支那人購買了那兩條沒有完工的鐵路的股份,五分之一是官員、地主和富商。清國皇帝要將鐵路收歸國有,就算我們什麽也不做,也會引發劇烈的社會動蕩……真是可惜。”


    這一次,那名間諜沒有出聲,隻是安靜的在旁邊等著。


    “我原本可以不用製定那個愚蠢的計劃。”黑島仁接著歎息到,臉色變得沮喪起來。將製造社會動蕩的重任交給那些蹩腳的密謀份子身上、而且對他們寄予希望真是一個嚴重的錯誤:那個讓內閣和參謀本部怒氣衝天的冒險計劃沒有取得成功,他不但成了同行的笑柄,還受到天皇陛下嚴厲訓斥……


    “真是可惜。”他重複到。


    然後他不再說話了。


    又等了一會兒,確信他確實不會說話。那名間諜覺得自己可以開口了。“機關長閣下。”他嚐試性的提出建議,“或許我們可以自己進行一些——”


    “我說了,忘掉它。”黑島仁側過臉,兇狠的瞪著他。讓這個間諜順從和迅速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然後黑島仁宣布到:“從現在開始,我會暫停黑島機關的針對支那的特務活動,將可以調動的力量全部用於收集露西亞帝國的情報。”


    這不是他自己的意願,隻是,在受到天皇陛下訓斥、並成為內閣與參謀本部的眼中釘以後。這是唯一可以挽救他的前途的方法;而且,如果在那個新戰場能夠取得出色戰績,他還能挽迴自己的名譽。


    必須挽迴聲譽。黑島仁知道,他不能讓作為“三千年純血的華族”的黑島家族蒙羞。


    “還有,”暗自想著他自己的私事,他接著說:“針對秦朗和傘集團的情報工作同樣需要暫停。通知負責這部分工作的人,指示他們轉入潛伏,在我發出新的指令前不得進行任何活動。”


    “是的,閣下。”


    “我們必須製造一種錯覺,讓秦朗認為我們已經放棄針對他的活動。”黑島仁轉了一個方向。看著東麵,注視著太平洋的另一邊,然後揚起頭,臉上露出冷笑。“就讓他暫時的高興一會兒。”


    幾秒後,他又哼了一聲。“不過我認為,他現在一定已是十分高興了。”


    他的猜測沒有錯誤,秦朗確實非常高興,而且不隻是他一個人,瑞切爾也很高興——沒有別的原因,隻是因為他們算出了鐵路計劃的第二階段的最終收益。


    八百萬美元——當然。實際上不是整數,要比八百萬稍稍多了一點——與計劃的第一階段相比,這個數字其實很小,不過考慮一下中國的經濟狀況和白銀與美元的匯率。它仍是一個出色的成績,值得大肆慶祝一番。


    “或許我們應該舉辦一個大型的酒會。”瑞切爾提議到——就她的性格來說,這可是很不容易的建議。


    秦朗笑著搖了搖頭。“在聖迭戈,舉辦這種慶祝活動缺乏意義。你知道,在這兒,隻有我們參與了那個計劃。剩下的隻有第一階段的受害者。”他眨了一下眼睛,“讓我想想,你不是打算在他們麵前炫耀吧?”


    “當然不是。”瑞切爾一臉嚴肅的否認到,但沒過兩秒,她就露出本來麵目:“雖然我確實希望那麽做。”


    “那麽我建議你雇傭一隊專業要人護衛,umbre公司十分熱誠的向你推薦此項服務,女士。”秦朗認真的建議到,讓正在喝香檳的瑞切爾嗆住了。她咳嗽起來,易水趕緊上前,幫助她恢複平靜。


    他一邊做,一邊責備到:“你們應該知道適可而止。而且我看不出這件事有什麽值得大肆慶祝的,隻是八百萬美元,我們的大多數計劃都可以賺得更多。”


    秦朗被他逗樂了。他知道易水說“我們的大多數計劃都可以賺得更多”絕不是因為他有那麽敏銳的預見能力,他那麽說隻是因為他不願意繼續看他和瑞切爾用那件事情取樂,因為:第一,他的玩笑導致她嗆著了,第二,這個愛國青年的老毛病又犯了。


    就像一個星期以前那樣。


    當然,這一次情況並不嚴重,隻是造成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同樣因為兩個原因:第一,中國人民遭到美國資本集團收割,第二,滿清政府正在動搖它的統治基礎。其中第二個結果正是他期待的,但是迴想當年,他曾是那麽的熱愛那個政府,甚至離家出走、獨自跑到美國學習航海,雖然沒過幾年便開始參與和策劃推翻它的陰謀,但是當它真的麵臨危機、將要崩潰時,他感到憂鬱也不是值得奇怪的事。


    秦朗理解易水,不過這不代表他會支持他。


    “你總是這樣。夥計。”他告誡到,“是你自己做出的選擇,所以你必須接受它的結果。”


    “我當然接受那個結果,秦。”易水說。“隻是我認為沒有必要慶祝它——”


    “你知道,那隻是玩笑。”瑞切爾插進來。她已經完全恢複了。


    “我知道那隻是玩笑,瑞切爾。”他堅持著他的看法,“問題是,現在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們還有一大攤子事情沒有解決呢!”


    “比如?”秦朗裝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而易水也就繼續了。“比如,事實上我們還沒有真正拿到那些錢,當然那是你們需要關心的問題。而我要擔心的是,怎麽才能讓滿清政府垮台,但是又不至於垮得太快,以至於沒有人可以迅速掌握全國局勢。”


    “你擔心會爆發內戰?”瑞切爾問。現在,她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易水的家人都在中國。雖然除了他的父親,她沒有見過別的任何人,對他們沒有任何感情,實際上也不在意他們。而且作為一個軍火商人,她喜歡戰爭——就像秦朗。


    但作為他的妻子,她還是得表示一下她的關注。


    不完全是禮節上的。她不希望他聽到某些讓人難過的不幸消息。


    易水同樣不想聽到那種消息,不過他還沒有時間擔心自己的家人——既然幾年前他可以做出離家出走的舉動,而且一直沒有迴去,這又是十分自然的——他對著她點了一下頭,肯定的說:“如果滿清政府迅速垮台,那麽就會爆發內戰。”


    “但是我記得你們在中國有一些支持對象,其中幾個掌握著軍隊。”


    “是的。”秦朗迴答。


    “隻不過他們掌握的軍隊仍然太少,隻有數萬士兵。還不足夠控製一個龐大的國家。”易水看了一眼秦朗,接著說到:“而且他們的政治力量比他們的軍事力量更加薄弱,幾乎不存在。”


    秦朗明白他的那一眼的意思:按照他的建議,章炳麟一直使用非常謹慎的姿態挑選自己的同誌。不僅僅是擁有相同的政治信念和堅定的意誌,還必須經過長期考察以便確定那個人不是他的間諜,而這就讓他的組織的發展速度顯得十分緩慢。


    直到最近,他準備成立的那個政治團體——並不特別有趣的是,他準備將它命名為“共和黨”——仍隻有大約一百個核心成員。隻靠這麽一點人,那個團體絕對不可能掌握一個國家。


    是的。它基本上等於不存在。


    秦朗揚了揚眉毛。“確實有一點麻煩。不過,我堅信章炳麟的謹慎態度是正確的。”


    “他做得沒錯。”易水又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情你明白我也明白。他暗自想著,不過沒有停止說話。“但是局勢發展比他預料的迅猛,而且複雜。”


    “也許沒有你認為的那麽糟糕。”瑞切爾謹慎的說到,“清政府應該還有能力維持它的統治。畢竟,它還掌握著軍隊,雖然那些士兵基本都是膽小和無用的廢物。”


    易水點頭,然後搖頭。“你知道清軍的戰鬥力是怎麽迴事。他們是廢物,但是滿清政府要對付的不是十幾萬個普通人,裏麵包括兩萬多個官員、地主和富商,全都擁有很大的影響力,能夠調動大量人員和物資,甚至還有私人武裝。”


    “廣東的民兵就足夠清政府頭痛了。”秦朗聳聳肩。


    瑞切爾想了想,最後隻能表示:“按照你們的描述,看上去情況確實很糟糕。”


    “是的——”


    “沒有那麽糟糕。”秦朗打斷易水,說:“在各個地區開始采取武力對抗征收鐵路的行動之前,我們仍然有時間完成那位年輕皇帝的六十萬陸軍計劃的第一期訓練項目,那意味著十二萬訓練有素的軍隊,這能為我們爭取很大的優勢。不但如此,理論上,第二期訓練項目的十二萬士兵也可以執行簡單的鎮壓任務。”


    他笑了一下。“最後,我的計劃正好是為目前的局勢準備的。”


    “你的計劃?”易水和瑞切爾都是初次聽說他有一個計劃,雖然按照過去的慣例,這似乎沒什麽奇怪的,但是秦朗一直宣稱,他對領導中國的革命毫無興趣,這使他們很迷惑,也很好奇。“什麽計劃?”


    “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他迴答,依舊是他一直保持的神秘作風,“你們就會知道。”(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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