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黑島仁的信心有多麽充足,他的計劃仍然存在一個缺陷。


    同盟會。


    他的時間並不充裕,東京正在逐漸喪失它的耐心,然而同盟會仍然沒能完成發動一場武裝暴亂的全部準備:根據最近的一份報告,派往廣東擔任指揮官的兩名高級會員隻召集到了六百名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平民,與此同時,這個組織的自稱有號召力的最高領導人卻堅持留在福摩薩遙控指揮整個行動,直到起義軍奪取廈門,理由是他是清國政府的通緝犯,並且香港當局禁止他入境。


    這個組織用實際行動證明,最開始製定的計劃和時間表僅僅具有不可靠的參考價值,隨時都在被人改變。


    黑島仁已經用了許多時間考慮,挑選同盟會實施他的計劃是否是一個合理的決定——盡管它是唯一的選擇,得到黑龍會強烈推薦——隻是現在,在浪費了那麽多時間,完成了那麽多前期工作以後,後悔已經變得毫無意義了。


    他隻能不斷催促它執行計劃,同時滿懷焦慮的等待新的消息。


    秦朗也在等待新的消息——然而,他是把同盟會的武裝暴亂視為他的生活當中的一點微不足道的樂趣,一種點綴,以及董事會的會議上的談資;最後,他知道,每一份來自廣州灣的電報都能刺激某個可憐的、非常愛國的年輕人的神經,而欣賞他的各種反應則是他非常喜歡的、獨具一格的娛樂方式。


    秦朗喜歡這種符合他的個人趣味的遊戲,並希望能夠將它持續下去,盡管瑞切爾正以極為嚴肅的態度向他發出警告。


    “易水的失眠症狀已經持續了兩天,而且今天早晨他竟然對我發了火,聽著,你不能繼續你的該死的遊戲了,秦,否則他的狀況會變得更糟糕,這會讓我很難過。如果我很難過,你也會變得很難過。”


    “你在威脅我。瑞切爾?”秦朗故意衝著她眨了幾下眼睛。他不害怕她的威脅——在所有方麵,他都是無懈可擊的。


    但是瑞切爾有不同的看法:他是無懈可擊的,不過不是所有方麵,隻是“幾乎”所有方麵。


    “如果你拒絕結束你的遊戲。那麽我會建議伊麗莎白在她的實驗室待上整整一個月,或者兩個月。你知道她一定會欣然接受我的建議。”她的臉上揚起勝利的笑容,“你仍然認為可以無視我的請求嗎?”


    她抓住了要害,而且命中了。秦朗不得不承認這個讓人沮喪的事實。如果瑞切爾建議伊麗莎白在實驗室待一個月,她一定會在實驗室待一個月。雖然可以強迫她離開那裏。但是那樣就會形成新的家庭問題,夫妻之間的衝突和冷戰,也許還有家庭暴力,然而那些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


    伊麗莎白不是普通女人,她是一個出色的、知道怎麽合成神經毒氣的化學家,而在夏威夷度假的時候,為了打法那些時間,同時阻止她無止境的追問化學方麵的知識,他又教會了她使用手槍、霰彈槍和衝鋒槍。秦朗能夠想象出如果不加控製兩人的衝突會發展到什麽程度:現實版的《史密斯夫婦》,但是結局絕不會那麽有趣。


    而且他已經有了嚴重的家庭問題:亨利.道伯斯每隔兩天就會往他的家裏打一個電話。永遠隻提一個問題,什麽時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外孫。他不是唯一關心這個問題的人,伊麗莎白的幾乎所有親戚都在關心它,一些出於好意,一些出於不可言喻的特殊目地:根據目前公開的資料,他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和姐妹,沒有親戚,如果他也沒有後代,那麽誰將繼承他的龐大的遺產就是值得研究的話題了。充滿遐想的空間。


    換句話說,他最好立即生育一個繼承人,不論男女。


    但是,隻要伊麗莎白仍然把大量時間花在她的化學實驗上麵。懷孕和生育繼承人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不是他們沒有時間過有時兩次、有時三次的生活,隻是他們兩人都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對待這個嚴肅的問題,同時,秦朗對一位還在研究神經毒氣的母親能不能孕育正常的後代持有懷疑態度。


    如果他們要一個後代,她應該離開實驗室一段時間。而不是相反。


    “好吧,瑞切爾,我們做一個交換。”秦朗迴過神,對仍在等待答複的瑞切爾說,“我停止遊戲,而你幫助我勸說伊麗莎白,讓她減少待在實驗室的時間。”


    “那聽上去是不可能的完成的任務。”她想了想,“我可以幫助你勸說她,但是不一定會有效果。事實上我認為基本不會有效果,建議她去實驗室是一迴事,勸說她離開則是另一迴私,你知道她有多麽固執。”


    “盡量吧,瑞切爾,有些事是我們必須去做的。”幾秒之後,他又開始眨眼睛,“你和易水也該加快速度了。”


    瑞切爾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什麽?”


    “沒什麽。”


    “你說什麽?”她追問到,一副不願意放棄的姿態。


    “不用在意,瑞切爾,那隻是一句沒有意義的廢話。”他努力裝出無辜的表情,盡管他知道沒有獲得成功,她沒有上當,仍然用充滿警覺的眼神注視著他。


    秦朗開始考慮新的對策。幸運的是,問題立即解決了——易水幫了他的忙。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廣州灣有新的消息嗎?”這是他唯一關心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麵,以至於忘記了應有的禮節,沒有向秦朗和瑞切爾打招唿。


    瑞切爾皺了一下眉毛,把一張繃緊的臉轉向秦朗。他立即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對易水說:“有一些消息,但是全都沒有價值。由於未知的原因,同盟會的陰謀份子仍然沒有發動他們的武裝暴動。”等了一會兒,讓易水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他接著說:“福摩薩的日本軍隊還在拖延時間,不過那裏的局勢正在加速惡化。根據情報,當地的抵抗組織已經發展到接近四萬武裝人員的規模,日本軍隊的戰死數字超過一千人。”


    這是易水不知道的。他用了好一會兒才從驚訝中恢複過來。而且不是完全。“你說這些消息沒有價值——”


    “對於你擔心的那個問題,它們沒有價值。”秦朗說。


    “你在開玩笑?”易水叫起來,“我一直擔心日本軍隊可能重新占領福摩薩!”


    “那不過是一個次要的問題,你真正擔心的是同盟會的受到日本軍隊支持的武裝暴亂可能引發中國的政治動亂。導致清政府完全喪失對國家、特別是長江以南地區的控製,並進一步導致南方出現一個日本支持的分裂政權。”秦朗搖著頭,而且故意歎息了一聲,“我不得不說,你想得太多了。隻是杞人憂天。”


    “你認為那種事情不會發生?”易水問。


    再次歎氣,秦朗迴答:“如果同盟會的武裝暴亂能夠獲得成功,是的,你擔心的問題會變成事實。然而,對於你和清政府來說非常幸運的是,同盟會的武裝暴亂不會取得成功。”


    “你怎麽知道?”


    “它會被製止。”


    “怎麽製止?雇傭軍進行了大規模裁員,這是你的計劃,不幸的是,它嚴重削弱了我們在廣州灣的軍事力量,使我們沒有能力進行武裝幹預。”易水激動起來。但是。一隻手恰到好處的放到他的肩上,又讓他控製住了情緒。“而且我們都很清楚,廣東的清軍根本沒有戰鬥力,如果爆發戰爭,他們必然被迅速擊潰。”


    “你說得對,易水。”秦朗的神態很輕鬆,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而且愉快的為易水補充了遺忘的細節,“再加上一點,德壽死於陰謀份子的刺殺。廣東的官僚機構已經陷入了混亂,不能立即對暴亂做出反應。”


    “你看,你全都知道。”易水的聲調又提高了,“而你卻叫我不用擔心。”


    “因為你確實不需要擔心。”秦朗理所當然的說到。瑞切爾又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於是他接著解釋到:“你忘記了我們的雇傭兵訓練的民團,當然,要讓它們鎮壓陰謀份子的武裝暴亂仍然有一些難度,不過廣東還有一支軍隊,有兩千受過嚴格訓練而且戰鬥經驗豐富的士兵,能夠勝任這個任務。”


    有那麽一會兒。易水覺得他在胡扯,因為在他的記憶裏,那支擁有兩千受過嚴格訓練而且戰鬥經驗豐富的軍隊並不存在,然而再過了一分鍾,他明白了秦朗的意思。


    “你指的是劉學詢招募的那支由離職的雇傭兵組成的私人衛隊?”他依舊覺得秦朗的想法顯得不可思議,“難道你忘記了,這位劉先生同樣是一個支持推翻清政府的革命者,你認為他會鎮壓同盟會的武裝暴亂?”


    “為什麽不?”秦朗反問到,並且絲毫不令人意外的得到瑞切爾的第三個警告。他暗自為不能繼續那個有趣的遊戲哀傷了幾秒,然後把答案全部公布了。“現在,他是清政府任命的新任福摩薩總督,一位帝國的高級官員,但是迫切需要一點成績證明他的能力,建立個人威望,鎮壓暴亂正好可以滿足這兩點要求。而且在很早之前,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會麵的時候,我已經看出他的本質,野心勃勃,渴望絕對權威,認為革命應該由他領導。他不會與任何人合作,同樣不願看到別的革命者會取得成果。”


    而且那正是他向劉學詢做出的暗示,他的龐大計劃的組成部分。秦朗仍然記得自己對那位充滿野心、想要成為新一代的中國皇帝的廣東富商說過什麽,而且他同樣沒有忘記。


    他不是同盟會的朋友,是敵人。


    “我可以向你保證,他會采取行動平息陰謀份子的武裝暴亂。”發表了這場談話的最後一個宣言,秦朗命令到:“現在,把你的擔憂扔到一邊,迴家休息。夥計,你的樣子看起來真是糟透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八九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Agincourt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Agincourt並收藏一八九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