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閱兵典禮的下一個星期的星期一,一封來自廣州灣基地的加密電報被放到了秦朗的辦公桌上。這一天稍晚些的時候,它被秦朗帶進了一間會議室,並且在預定的會議開始之前向他的同夥們宣讀了。


    “清政府已經同意從銀行團手中買迴福摩薩,正式協議將在兩天之後簽署。”


    “真的?”奧康納有些吃驚,“這麽快?”


    奧康納計算過時間,認為康格至少需要兩個星期、經過艱難的談判才能說服大清帝國的官僚接受銀行團的“誠懇”建議。因為它實在太重要了,牽涉一筆這個國家幾乎拿不出來的巨款,以及它的未來命運,是絕不能等閑視之的,必須進行全麵仔細的思考和評估,不應該輕易做出決定。


    但是康格隻用不到一百小時便完成了任務,這個結果讓他難以相信。


    “問題不像你想的那麽難以解決,肖恩。”秦朗看出他的想法,微笑著告訴他,“說服那些尊貴的輔政大臣並不需要多長時間,也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價——雖然實際付出的代價要比預期的高了一點。”


    因為革命黨策劃的、更像是鬧劇的刺殺……事實上,它就是一場不折不扣的鬧劇。根據被逮捕的幾名襲擊者的供述,他們的上級和他們都沒有製定完整的行動計劃,甚至沒有一點製定計劃的想法。整個過程隻是,上麵的人要求他們暗殺滿清皇帝和高級官員,他們就各自揣著一支日本製造的二十六年式轉輪手槍跑到了閱兵現場,從頭到尾沒有想過應該怎麽接近目標,當然更沒有想過別的、更為具體的細節問題。


    這些傻乎乎的家夥甚至沒有考慮過撤退方式和撤離路線,盡管按照他們的本意,那並非一次自殺性襲擊。


    不過,這場鬧劇倒是非常符合這些人的風格。秦朗聽到過不少關於他們的笑話,一些是舊的,一些是新的。在所有這些笑話裏,有一條是,幾年以前,孫醫生和他的同誌們嚐試在廣州發動起義的時候。因為沒有足夠人手,於是其中一位參與者,楊衢雲,想出了一個解決方案:他前往香港,以帶人到廣州做“營勇”的名義、並允諾每個月十美元的薪金。招攬了六百名不明真相的貧民——不幸的是,這些人沒能在那次流產的起義中發揮任何作用:他們剛剛上岸,就被一個縣令帶領的一隊差役驅散了。


    就像幾十年以後那些被村支書或者派出所民警鎮壓的“皇帝”。


    能夠製造出如此滑稽的鬧劇的人,以及他的同誌,自然也可以在五年以後製造出另一出同樣滑稽的鬧劇。毫無疑問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當然,如果銀行團不必為他們的舉動承擔原本不應該承擔的代價、被迫付出一筆錢堵住某些狡詐的政壇老狐狸的嘴的話,那麽它就會變得更加生動有趣。


    秦朗暗自聳了聳肩,迴過神,非常走運的沒有錯過瑞切爾的問題。“我們付出了多少?”


    “加上付給康格和其他中介人的那部分。三十萬。”說出最後一個詞之前,他習慣性的停了一會兒,作為強調。“美元。”


    這樣做其實沒有意義:不管是三十萬兩白銀、三十萬美元還是三十萬英鎊,這點錢始終隻是整筆交易的零頭。隻不過對於財團來說,它顯得高昂了一點:按照慣例,存在了四十年之久、剛剛改名為外交部的總理衙門的官僚們總是用“兩”而不是“萬兩”為單位討論賄賂問題的。除了李鴻章,由於傻乎乎的俄國人胡亂哄抬價碼,讓他的身價變得很高,收買其他官僚根本花不了幾個美元。


    在易水——而不是秦朗,他覺得這是好事——看來。這是另一個並不可笑的笑話。滿清政府的官僚既愚蠢又淺薄,既不清楚實務,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出賣了多少主權。他們索得的賄賂,大多數時間甚至比他們手下的沒有品級的胥吏還少;他們損害國家卻收獲甚少。而且還要背負罵名,真是不折不扣的悲劇。


    而在另外一些人的眼裏,這是喜劇。


    “也就是說……銀行團可以得到四千七百七十萬。”瑞切爾暗自計算著umbre最終將會得到的那一份紅利,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這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秦朗笑了一下。


    為那個美妙的、令人激動的數字高興了一會兒,瑞切爾提出第二個問題:“清政府打算怎麽支付這筆錢?”


    “抵押貸款。”他迴答,故意用了輕描淡寫的語氣。“匯豐銀行已經準備就緒了。”


    “它還有可以抵押的東西麽?”


    “不是很多,但足夠完成這筆交易。”


    “那麽你的計劃怎麽辦?”她接著問。


    “我已經說過了,”仔細想想,他確實說過了,“新的計劃是,清政府首先用貸款贖迴那個島,然後將兩條鐵路收歸國有並將它們出售,以便獲得一點資金填補償還貸款而造成的財政缺口。計劃仍然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瑞切爾。”


    “既然如此,我沒有別的問題了,秦。”瑞切爾舉起雙手,表示提問已經結束——但是僅僅過了幾秒,她就提出了一個新問題。“還有最後一件事,我們能在這筆交易中獲得商業機會麽?你知道,雇傭軍在菲律賓的使命就要結束了。”


    秦朗點點頭,不是迴答她的問題,隻是表明他清楚菲律賓的局勢。美**隊、雇傭軍和受到umbre暗中支持的菲律賓華人武裝的聯合絞殺讓菲律賓反抗軍遭受沉重打擊,損失慘重,已經有數萬名抵抗戰士在戰鬥中被打死——當然,反抗軍的真實損失數字是難以確定的,因為美國陸軍、雇傭軍和華人武裝在清剿行動中都采取了相同的辨識規則,“逃跑的是抵抗份子,站著不動的是訓練有素的抵抗份子”,許多不是抵抗戰士的平民也被打死了——嚴重的損失導致越來越多的反抗軍成員對前途失去信心,意誌變得薄弱,越來越傾向於放下武器;同時,根據一些主動投降的抵抗戰士的供詞,由於當初獲得的炸彈消耗殆盡,反抗軍已經喪失發動自殺性襲擊的能力,這又進一步削弱了反抗軍的凝聚力和意誌,全麵崩潰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而且反抗軍的最高領導人阿奎納多的代表正在馬尼拉與美國政府的代表進行秘密談判——這是幾乎所有抵抗戰士都不知道的秘密,但是秦朗在談判開始之前就已經知道了,當然瑞切爾和奧康納也是如此——所以他們很清楚,再過幾周,也許幾個月,雇傭軍在菲律賓的使命就會宣告結束。


    現在,確實應該為雇傭軍尋找一份新工作。


    但是福摩薩……


    “暫時還不能確定,不過我的看法並不樂觀。”秦朗攤開雙手,“即使隻是為了皇帝和帝國的麵子,當然還有人民的那點脆弱的民族自尊心,清政府不太可能讓一支外**隊登陸福摩薩。如果更深入的考慮,它花了四千八百萬美元贖迴那個小島,如果不能充分利用這筆交易提高政府的威望,那就會讓那筆錢看起來像是白花了——而且我們都很清楚那個政府的財政狀況。”


    “所以,一點機會也沒有?”


    秦朗沉思著。“並非完全沒有機會……如果能夠說服幾位輔政大臣,那我們就可以使用別的名義把雇傭軍派到那個小島……隻不過需要在某些方麵給予一點優惠,然後找一些掩人耳目的借口。”他抬起頭,對瑞切爾和奧康納說,“當然,借口,我們總是可以找到合理的借口。”


    這個世界缺少很多東西,但是絕不缺乏借口。


    “當然。”兩人一致表示同意。


    “我會讓哈特曼和王振負責這項任務。”


    這是這一天之內關於中國的最後一句話。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迅速把話題轉移到了別的方向——公司、尤其是tri-cell銀行的日常事務,工作人員遞交的各種各樣的報告和表格。討論這些話題並不是因為它們是今天的主題,雖然它們確實值得討論,但是他們進行討論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們需要在鄧肯到來之前做一點有意義的事情。


    鄧肯是今天的主角,這並不尋常,不過卻是事實。按照會議安排,他將要匯報他與東部軍工企業的談判結果,提交一份對公司的東部辦事機構和福特汽車工廠的視察報告,還要對奧維爾.萊特和威爾伯.萊特的創造性發明進行初步評估。所有這些安排在一個星期之前就已寫進了他們四個人的日程安排,標注了時間而且用紅筆打了圈,鄧肯知道他要做什麽,以及什麽時候。


    本該如此。


    按照安排,他應該在十五分鍾前到達會議室,但是他遲到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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