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做到的,秦?”康格問到,“我的意思是,你向馮.托曼允諾了什麽,讓他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你指的是?”


    “我看見馮.托曼召集他的士兵,並且聽到他向他們訓話。海軍上校要求他的士兵參與維持城市的治安,同時嚴厲禁止任何人搶劫、強奸和殺人——按照我對馮.托曼的了解,他不會下達這種命令,除非你向他允諾了一些條件,要求他這麽做。”康格說,“你給了他什麽好處。”


    “噢。”秦朗說,“我答應給馮.托曼十五萬克朗——他自己可以得到三分之一,剩下的給奧地利衛隊的軍官和士兵。”


    幾秒鍾後,這番用輕描淡寫的語氣發表出來的言論才被反應過來。“什麽!”康格的眼睛因為過於吃驚而睜大了,“你收買馮.托曼和他的士兵?”


    “準確的說,是分紅。”秦朗解釋到,看著他的手指,“不管怎麽說,馮.托曼海軍上校和他的士兵參與了這場戰爭,在使館區最危險的時刻保衛它、以及使館區裏的外交官和平民的安全,因此在戰爭將要結束的時刻,作為對他們的艱苦奮戰的獎勵,他們有權力獲得一份紅利。當然,”頓了頓,他接著說,“同樣為了保護北京的中國平民的利益,我很樂意在我的收獲中分出一部分,交給海軍上校和他的士兵。”


    “你應該在參議院裏慷慨陳詞……”康格歎息到,想發表一點評論。不過,在他那麽做之前,莫裏循已經走過來把他打斷了。


    “請原諒,公使先生。”他首先向康格道歉,接著說,“我希望對秦將軍進行一個簡短的采訪,可以嗎?”


    康格把頭偏向秦朗。“莫裏循先生,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將軍本人。”


    “非常感謝。公使先生。”莫裏循轉過去,“你願意接受采訪嗎,將軍?我隻有幾個問題。”


    “當然,莫裏循先生。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問題。”即使他一點也不喜歡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泰晤士報記者,不過現在,秦朗還承擔不起不理睬他責任,隻能露出微笑,點頭表示同意——但打了一個折扣。


    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問題。他的意思是。但我可以拒絕迴答。或者,給出你希望得到的答案。


    秦朗的微笑變得更加明顯起來。他已經準備好接受莫裏循的挑戰了。


    “謝謝。”憑借他的直覺,泰晤士報記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猶豫著,可能想要換幾個更加合適的問題——不過最終,他還是沒能完全控製自己的心情,將已經準備了的問題提了出來。


    “據說,為了確保聯軍士兵不會騷擾北京的平民,你已向指揮官們允諾,將從你搜刮的金錢和珍寶中分出一部分給他們和他們的士兵。是這樣嗎,將軍?”莫裏循一邊說,一邊在本子上將他的話記錄下來,然後停下來,等待秦朗迴答。


    “我必須強調一點,‘搜刮’這個詞並不合適。”秦朗首先糾正到,“我的士兵正在進行的是保護性的有價值文物和藝術品搜集工作,是為了保護這些珍貴的文化遺產不會在戰爭中遭到毀壞,而不是搜刮財富。”


    “我看不出兩者有什麽區別。”


    “區別在於,我的士兵進行的工作是非盈利的。那些曆史文物和藝術品的最終去處將是公開的博物館和藝術品展覽館。而不是私人收藏家的豪宅或者別的什麽地方。”


    莫裏循的眼睛閃動了一下。“你是說,你會將所有文物和藝術品捐贈給博物館和藝術品展覽館?”


    他沒有質問秦朗,他的“保護性搜集工作”是否得到中國皇帝、皇室貴族和高級官員的允許。雖然在某種程度上,這種指責的確具有很強的攻擊力。但莫裏循可以肯定,秦朗一定有辦法避開它。


    但他沒辦法避開現在的問題。它針對的是人性。隻要他還是一個商人,一個絕對的利己主義者,他就會在這個問題上露出破綻。


    莫裏循對秦朗的迴答充滿期待。不過,他還不夠了解他的對手,失敗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的確如此。”秦朗肯定的說。


    他的迴答讓莫裏循有些不知所措——從沒有哪個將軍會用如此肯定的語氣宣布。他將把搶劫的文物和藝術品捐贈出去,而且事實上,秦朗是商人,唯利是圖的軍火販子和戰爭掮客——他顯然應該更加在乎他的利益。


    莫裏循還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麽迴事。站在一旁的康格同樣沒有。他看著秦朗,奇怪而且迷惑,不明白他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事實上,秦朗的打算很簡單。是的,他的確會把那些文物和珍寶捐獻給公開的博物館和藝術品展覽館,不過,隻是捐獻給他建立的博物館和展覽館——而不是別的類似的機構——然後對所有參觀者收費。


    當然,也可以對普通參觀者免費、同時接受富豪和慈善組織的捐贈……或者既收費,又接受捐贈。不管怎麽說,這是一筆非常持久、而且非常合算的生意。


    而且這樣做並不代表他會把東西全部送進博物館和展覽館。有些東西,比如大清帝國的皇帝們弄出來的、或者打上了他們的個人標簽,導致收藏價值降低的文物和藝術品,事實上可以在暗中將它們出售。


    他可以做這些事情。畢竟,除了想要破壞他的聲譽的家夥,沒有哪個歐洲國家和美國的公民會關心這些問題,並且沒有人可以弄清楚,在商業市場出現的中國珍寶,哪些來自他的雇傭軍,哪些來自逃離皇宮的太監和宮女。


    秦朗對他的計劃充滿信心。事實上,它已經將莫裏循騙到了。


    泰晤士報記者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覺得他現在沒辦法找出什麽漏洞,隻好跳開它,迴到最初的問題上。


    “但你的確向聯軍的指揮官們允諾了,是這樣嗎,將軍?”


    “如你所說,的確如此。”這一次,秦朗沒有繞開,也沒有否認。


    莫裏循將這個進展看作一個好的開始,他立即加上第二個問題。“你打算怎麽兌現你的承諾呢,將軍?用中國政府、皇帝、貴族和官僚,以及商業銀行的白銀?”


    “是這樣。”秦朗仍然沒有否認。


    “你不認為這仍然是一種搶劫嗎,將軍?”莫裏循質問到。


    “這是戰爭賠償,莫裏循先生。”秦朗的嘴唇翹起來,“作為戰爭中失敗的一方,清政府有義務向戰勝的一方支付賠償,這是國際上的慣例,不是嗎?至於現在,我隻是將這個步驟稍稍提前了一點,如此而已。”


    “將軍,我必須提醒你注意,戰爭賠償是由政府支付給政府,而不是支付給參加戰鬥的軍人——當然,更不應該由軍人自己動手獲取。”莫裏循高興起來,“我是否可以認為,你的行為依舊是劫掠。”


    “真有趣。”在秦朗迴答之前,康格插進來,嘲弄似的說,“我必須說,在這方麵,英國陸軍無疑是真正的行家裏手,在一八一四年的華盛頓和一八六零年的北京發生的故事已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這是一次反擊,但它沒能奏效。


    “是的,公使先生。”莫裏循以讚同的語氣說到——當然,在康格的眼裏,這就變成了對他的嘲諷——但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必須說,英國陸軍縱火焚燒美國總統府,以及搶劫並且焚燒中國的皇家園林的行為,就像謝爾曼將軍在亞特蘭大和密西西比的做過的那些事情一樣,是違反人類道德的犯罪行為。在我們的世界即將進入二十世紀的時刻,這種行為應當受到社會各界的譴責。”


    康格有些怒不可遏。不過他還保持著冷靜,試圖弄清楚莫裏循的真正意圖。如果他僅僅隻是因為英**隊沒能在秦朗的大規模洗劫行動中得到太多好處,因此肆無忌憚的抨擊他的行為,這未免有些過於極端了,而且並不像他一貫的風格。


    那麽他的意思是?


    康格還在猜測,不過秦朗已經相當清楚:他是美國的將軍,那麽理所當然的,他的行為可以上升到國家的高度。莫裏循根本不需要編造什麽,隻需要將雇傭軍的行動如實寫在他的報道裏,然後用“一位美國將軍”取代他的名字,再稍稍煽動一下,英國民眾就可以把矛頭對準美國了。


    當然,民眾從來隻是政府可以利用的工具,至於倫敦想要利用這件工具做的事情,那是不言而喻的。


    顯然,美國的勢力在中國的快速擴張已經讓它的托米表弟變得極不舒服。莫裏循的舉動要麽是倫敦的授意,要麽就是他以一個愛國者的身份,主動為自己的政府提供幫助。


    奧斯卡.王爾德說,愛國主義是邪惡者的美德——莫裏循就是一個邪惡者,不過還不夠邪惡。


    秦朗暗自笑著,開始迴答問題:“我必須強調一點,莫裏循先生,我的軍隊正在進行的行動與英國陸軍的搶劫行為存在本質的區別……”(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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