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敏捷”號四周的海麵還一片平靜,隻有一點戰艦高速前進激起的白色浪花;但在下一秒,她已經在十幾道突然騰起的、預示危險即將到來的水柱中了。


    不隻是“雷娜.克裏斯蒂娜”號,整個西班牙艦隊都在開火,接著馬尼拉的海岸炮台也開始射擊。在“敏捷”號四周構成一道嚴密和致命的火網——但也僅僅隻是在她的四周。西班牙炮兵的反應相當出色,他們的熱情無可爭辯,然而他們的瞄準糟糕透頂……或者根本沒有瞄準。沒有一發炮彈挨近全速前進的“魚雷艦”,除了在海麵上掀起一道又一道水柱,什麽結果也沒有。


    隻是在這個時候,漢密爾頓船長才稍微鬆了一口氣,西班牙炮兵的糟糕射擊免除了他可能遇到的麻煩。他笑起來,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站在身邊的大副的肩膀,差點讓可憐的年輕人摔倒甲板上。


    大副扭過頭,看著他。“船長……”


    “我們讓西班牙人心煩意亂了,不是嗎?”漢密爾頓開始大笑,“看看我們身邊,多麽壯觀的景象。”


    要是炮彈落到甲板上,你就不會覺得壯觀了。大副想著,說:“也許西班牙人把我們當成了魚雷艦。”


    “毫無疑問,年輕人。”船長聳了聳肩。他知道西班牙人會判斷錯誤,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命令戰艦全速衝向西班牙艦隊。


    西班牙人判斷錯誤,就會向“敏捷”號猛烈開火,爭取在她進入魚雷的射程之前摧毀這個威脅;而且西班牙艦隊開火,馬尼拉的炮台就會開火,最後海岸炮也會開火——它們的位置將會完全暴露。


    當然,西班牙炮兵的射擊水平也一覽無餘的呈現出來了:就像新兵蛋子一樣糟糕,以至於數量優勢也無法他們的彌補瞄準缺陷——不過馬尼拉的炮台也不夠多。


    “你認為有多少門火炮?”他問大副。


    大副把他的頭轉向馬尼拉城的方向,仔細觀察著,統計火炮射擊的火光。突然,一道水柱在貼近船舷的位置升起來。既擋住他的視線,又在落下時將他淋成了落湯雞。大副隻好一把扯掉落在頭上的海草,然後重新開始。


    “我想大約有三個炮台。”最後,他報告到。“甲米地方向應該也有相同數目的炮台,或者兩個。”


    漢密爾頓哼了一聲,接收了這個信息,把視線重新投向西班牙艦隊。西班牙人調整了射擊方式,火炮都對準了“敏捷”號的正前方。水柱越來越靠近了。“z形機動。”他命令到,“然後在進入六磅炮射程之前撤退。”


    “敏捷”號開始向左側轉向。


    “美國魚雷艦轉向了!”


    “別管它!”蒙托霍咆哮著,“繼續開火,擊沉她!”


    海軍少將快被他的炮手氣瘋了。他們居然一發炮彈也沒有命中。幸運的是,美國人派來的隻是一艘魚雷艦,如果是一艘安裝了八英寸火炮的巡洋艦,她一定可以像打靶一樣把他的巡洋艦全部擊沉,而且自己不會受到一點損害……蒙托霍有點慶幸他把艦隊停泊在甲米地,而不是按照裏維拉的要求到海上與美國艦隊交戰。否則,就算他擁有堪輿杜威匹敵的艦隊。白癡一樣的炮手也會讓他輸掉戰鬥。


    “瞄準目標,你們這些該死的蠢貨!”他對操作前主炮的水兵吼叫到,“瞄準再開火,擊沉她,要不然我把你們全部丟進海裏!”


    然而炮手仍舊按照他們的方式工作,裝好炮彈和藥包以後隻是粗略的瞄準一會兒……大概隻有幾秒,然後開火。於是炮彈仍然隻是掀起一道水柱,而不是像蒙托霍期待的那樣,在目標的甲板上炸出一團漂亮的火球。


    海軍少將開始中風了。“你們這些蠢豬!我要把你們全部槍斃!”


    不幸的是,他升級了的威脅仍然沒有取得任何效果。相反,“雷娜.克裏斯蒂娜”號的艦長路易斯.卡達索.雷尼為他的水兵辯護到:“那艘魚雷艦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將軍閣下——至少有二十五節,我們的老式火炮幾乎不可能準確瞄準她。而且炮手也缺乏訓練。”


    “我不需要理由。我要那艘船!”蒙托霍幾乎言不成句了。


    “冷靜,將軍閣下。”卡達索[注]勸解到,“那艘美國魚雷艦還在向我們逼近,一旦她進入速射炮的有效射程,就有把握將她擊沉。”


    他指的是軍艦上的六磅速射炮和四十二毫米速射炮——“雷娜.克裏斯蒂娜”號的兩門七十毫米速射炮已經在開火了——這些速射炮才是大型軍艦對抗小型魚雷艦艇的有效工具,通常都很有效。而且任何一艘魚雷艦在發射魚雷之前都必須進入一條相對穩定的攻擊航線。不能機動規避反擊炮火,所以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擊沉那條船。


    卡達索相信他的判斷,然而“敏捷”號根本不是魚雷艦,也不打算攻擊西班牙艦隊。就在進入六磅炮的有效射程的前一刻,她突然再次轉向,開始撤退了。


    “她居然撤退了?”卡達索注視著越來越遠的魚雷艦,暗自猜測著美國艦長的意圖,“或者隻是一個花招?”


    “長官?”一名軍官看向他,又把目光投向海軍少將。


    “繼續開火,轟掉她。”蒙托霍揮舞著他的拳頭,聲音嘶嘶作響,“那艘船把這裏的情況都弄清楚了,不能讓她把情報帶迴去。”


    現在,他終於明白美國人隻派一艘魚雷艦進入海灣是因為什麽:如果她運氣足夠好,可以發射魚雷擊沉他的旗艦,如果運氣不夠好,她也可以找到一些重要的情報。他不能讓魚雷艦安全離開——要讓她的運氣壞到極點。


    然而,他的炮手還是不能完成這個任務。就好像已經注定的命運一樣,炮彈始終隻是落在“敏捷”號的四周,直到她從他的視線中徹底消失,海軍少將沒有看見一個爆炸,沒有看到一個火球。


    她就這麽毫無損傷的跑掉了。


    “必須說,我們的運氣很不錯。”漢密爾頓心滿意足的看著戰艦後方,西班牙艦隊和甲米地炮台都已經看不見了。接下來,能對“敏捷”號構成威脅的隻有航道南方的海岸炮,但如果那裏的炮手也像馬尼拉、甲米地和戰艦的炮手一樣無能,他甚至不需要擔心公司的重要財產丟掉一塊油漆……


    他正在沉思,“敏捷”號的兩側突然又濺起幾道水柱。航道南方的海岸炮也開火了,但就像他們的同僚,這些炮手的瞄準也存在嚴重的問題。


    西班牙炮兵熱情洋溢的用炮彈猛烈轟擊海麵,而他們的目標輕鬆愉快的溜走了,順便記下他們的位置。


    “確定西班牙人的炮位了麽?”他看向大副。


    “是的,船長。我已經在地圖上標記出來了。”大副將一張地圖交給漢密爾頓,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那麽,接下來的戰鬥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是麽?”


    他想了想。“海軍少將應該不會讓一艘隻有三門一磅炮的小型通報艦參加海戰。”


    杜威確實不會讓“敏捷”號參加戰鬥,但漢密爾頓本人不希望錯過他遇到的第一場、也是唯一的一場海戰。當然,讓“敏捷”號參加巡洋艦之間的戰鬥是有點困難,而且其他船員也不想卷進去。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想我應該休息一會兒,船長。”大副說。“必須說,剛才我被嚇壞了。”


    “當然,你可以去休息。”漢密爾頓聳了聳肩。也許他就是沒有機會參加海戰。“也許我不應該那麽早退役。”他咕噥到。


    “再見,船長。”大副裝著沒有聽到他的抱怨,敬了一個禮,然後離開了。


    漢密爾頓抬起頭,看向前方。隻要再順利通過科雷希爾島,“敏捷”號就可以與杜威的艦隊會合,然後,就該輪到西班牙人挨揍了,當然這也是華盛頓派遣一支艦隊到菲律賓的目的。感謝你,杜威將軍。


    “奧林匹亞”號就在前方,還有三千碼。


    “難以置信,她居然可以平安返迴。”杜威注視著越來越接近的“敏捷”號,突然有了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但她確實是真的。“你認為這是她的運氣,還是西班牙人的射擊水準的確有這麽糟糕?”他低聲問到。


    “也許兩種情況都存在。”猶豫了一會兒,格裏德利最後說,“現在進攻?”


    “我想,漢密爾頓船長已經為我們標注出西班牙炮台的位置了。”頓了頓,杜威的語氣變得興奮和堅決起來,“通知所有戰艦,準備進入馬尼拉灣。”


    “遵命,將軍。”格裏德利轉過身,將命令轉告給一個同樣興奮的軍官,軍官將命令傳達給信號兵,然後信號兵再將它傳送到艦隊裏的每一艘軍艦。


    很快,每一個軍官和水兵都興奮起來了。


    “準備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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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卡達索的全名是d.luis.cadarso.y.rey,此人在海戰中陣亡,是唯一陣亡的艦長(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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