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的哨子聲突然響起來的時候,張彪正好抓到他的第四張“a”——又贏了,他暗自高興著,結果哨聲把他的好心情終結了。


    還有尤金.史密斯。哨子聲還沒有結束,他就像一頭大象似的撞開門衝進來,然後就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樣開始大聲咆哮:“緊急集合,帶上武器和所有裝具!先生們,我隻給你們五分鍾,動作快!”


    聚集在一起賭博的雇傭兵頓時亂成一團:手裏拿著的撲克牌被丟在桌子上,桌子上的鈔票則被抓迴口袋裏。當然在這種時候,反應速度總是最重要的,而張彪則慢了一點,等他迴過神來的時候麵前就隻剩下了幾枚硬幣。


    “該死的家夥!那都是我贏的錢!”他憤怒的大叫起來,將牌重重的砸在桌上。但這個時候誰也顧不上理會他,時間也不夠了,所以氣急敗壞的張彪能做的也隻是將那幾枚硬幣收進口袋,然後抓起武器和裝具,跟在其他人後麵向房門衝去。


    原本一片沉寂的兵營現在完全沸騰起來了。尖利的哨聲、指揮官的大聲喊叫、雇傭兵之間的竊竊私語和他們跑動時的腳步聲全部混在一起,充滿了每個人的耳朵。但在這混亂的局麵中,受過嚴格訓練的士兵仍然有序的行動著,列隊,整合,編組。


    然後現在突然安靜下來,因為雇傭兵們看到公司的首席軍事顧問出現了。


    也許,他將給予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麽會讓部隊緊急集合。每一個人都在期待著,也包括那些知道得與自己的手下一樣多的指揮官。


    哈林頓對這種效果感到滿意,他站到軍營中央的台子上,並從身邊的高級指揮官手裏接過一個用鐵皮卷成的簡易擴音器。


    “先生們,很抱歉中斷你們的休息。”他說,“現在有一個客戶派遣的代表團正在公司視察,他們希望檢閱你們,並深入了解你們的戰鬥力。而公司已經答應了這個請求。因此我命令你們立即前往新兵訓練營。”


    竊竊私語聲又響了起來,絕大多數是抱怨,但也有一些是好奇。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裏來的傻瓜讓我損失了一大筆錢。”張彪咬牙切齒的對站在他身邊的威廉.巴茨宣布到。


    但非常罕見的是。巴茨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微笑著——當然,如果有人檢查他左邊的褲兜,就會發現裏麵有兩張揉皺了的一美元鈔票。


    是的,那是張彪的錢。但為什麽要說出來呢?現在這個時候,他要做的隻有一件事。


    微笑,並且保持微笑。


    白斯文也在微笑著,盡管他的腿已開始軟了。在他的短暫人生裏,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上千名全副武裝的西洋士兵,而且這些雇傭兵的步槍上都上了刺刀,給人一種殺氣騰騰的感覺,使白斯文感到極不舒服。


    確切的說,是害怕,當然代理副領事先生絕不會承認自己被嚇著了。不管為了自己的麵子還是國家的麵子。


    然後他偷偷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與他一起的幾位幕僚,但他們的表現卻很正常,很平靜,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被嚇著。結果,隻是那麽一會兒,害怕就讓位給了羞愧。


    白斯文覺得自己的臉正在快速變紅。為了掩飾這種變化,他清了清嗓子,轉向正微笑著看著他的奧康納和鄧肯。“這就是貴公司軍事顧問訓練出來的部隊?”他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不錯。的確是虎狼之師。”


    奧康納毫無保留的接受了這種稱讚,並且表示:“你看到的這些都是還沒有完成訓練的新兵,白代理副領事先生,我們真正的作戰部隊正在迅速趕過來。當然。他們比新兵更加訓練有素。”


    這種一點也不謙虛的表現讓白斯文暗自皺眉,不過西洋人一直都是這樣,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禮儀,所以他也隻能說:“我很期待看到他們。”


    當然,想到自己還會看到一批全副武裝的西洋士兵,白斯文的語氣在他完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變得有些僵硬了。然後很快。他臉上的微笑也開始僵硬起來。


    奧康納宣稱的“真正的作戰部隊”已進入他的視線了。雖然完全不懂軍事,但白斯文還是能夠感覺到這些士兵與站在他麵前的這些士兵有非常大的差異:他們行動時的步伐更堅定、更整齊,並且他們的左手的擺動也是基本一致的。不過更大的差別在於,他們表現出來的威懾力也更加強烈。


    白斯文已經看到了前幾排士兵的臉。他們每個人臉上的肌肉都完全繃緊了,顯得極其嚴肅、冷酷,甚至眼睛中還能看到一點殘忍,完全不像那些沒有完成訓練的士兵那樣,還帶著少量笑容。


    白斯文又被嚇到了。


    但實際上,雇傭兵們隻是故意裝出了這樣一副表情。因為他們都很不愉快,為了彌補自己損失的休息時間,以及被人拿走的、沒能贏迴來的或者沒能贏到的鈔票,他們決定給參觀者一點顏色。


    尤其是當他們看到參觀者是一些中國人以後,雇傭兵們就更發誓要嚇唬嚇唬他們——不隻是白人和黑人,華人也這麽認為。


    即使是那些質樸的、膽小的華人雇傭兵,當他們發現自己有一個機會報複一下那些在國內時都顯得高高在上的官僚的時候,他們也會感到非常開心,何況在他們中間還有張彪這樣的真正的惡棍。


    所有人的意見都完全一致,因此他們的表現很有默契,效果也很好。


    白斯文就是第一個被嚇到的倒黴蛋,而當雇傭兵們整齊一致的在參觀者所在的看台前停下、轉身並且靠腿,同時發出整齊而響亮的聲音時,幾位幕僚也被嚇了一跳,然後他們的心就因為那些眼神和表情徹底沉了下去。


    不過,奧康納和鄧肯也被雇傭兵的表現弄迷惑了,有那麽一會兒,他們猜測這可能是哈林頓的安排,然而中校先生臉上的同樣表情似乎又表明一切與他毫無關係。於是他們就更加迷惑了。


    但現在顯然還不是迷惑的時候,奧康納很快恢複正常,微笑著向白斯文詢問到:“代理副領事先生,你對我們的作戰部隊有什麽看法?”


    有什麽看法?白斯文覺得自己都快站不住了,隻是為了保住顏麵才咬牙堅持著,根本沒有力氣開口說話;但是,奧康納已經提問並且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又怎麽可能什麽話也不說呢?


    做了兩個深唿吸,他艱難的轉過頭,向奧康納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很好,”白斯文機械的宣布到,“很強大。”


    “非常感謝你的評價,代理副領事先生。”奧康納裝著沒有注意他的這種異常,大聲的笑起來:“我認為這是對本公司的軍事顧問的最好評價。”


    “是的。”白斯文順著他的話向下說到,“那麽,我們是否可以返迴貴公司總部,繼續討論合同的問題了?”


    他微笑著、一臉期待的看著奧康納,以及他身後的鄧肯,希望他們同意他的要求。但奧康納卻好像大吃了一驚。“為什麽要這麽著急呢,代理副領事先生?”他叫到,“我認為現在還不是返迴談判桌的時候,我們已經為你準備了火力演示和實戰演練。”


    “火力演示?實戰演練?”白斯文的臉一下子變白了,神色慌亂的拒絕到,“我認為這沒什麽必要,先生,我們的主要工作是簽署合同——”


    “我認為這很有必要,代理副領事先生。”奧康納微笑著打斷他,並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我認為,隻有看過火力演示和實戰演練,你才能完全了解本公司提供的軍事服務的真實水準。”


    秦朗的指示很明確,一定要讓這幾位談判代表對umbre的軍事實力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在完全實現這個目的之前,他怎麽可能讓他們返迴談判桌?奧康納向著白斯文微微鞠了一躬,熱情的發出邀請:“請跟我來,代理副領事先生。”


    然後,不管白斯文還有什麽要說,他已經向看台的台階走去,接著鄧肯也在發出他的邀請後跟了上去。


    於是,除了跟上他們,去觀看那個他們並不想觀看的火力演示和實戰演練,白斯文和楊儒的幕僚什麽也不能做。


    交換了一個無奈和絕望的眼神,他們向看台下走去。


    與此同時,會議室。


    秦朗和楊儒已經基本敲定了合同的所有細節——沒有修改任何實質性的東西,隻是在楊儒的建議下對文字進行了改動和修飾,並添加上了許多毫無意義但清政府的官員們喜歡的詞語。


    在明確了自己將要得到的利益後,公使先生一下子就對合同變得熱心起來。


    然後現在,他們隻剩下一件事要做了:等待其他人迴來,然後簽字。


    不過這需要一點時間。(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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