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恥辱的傷令人難以忘懷;經受痛苦的人們滿腔仇恨,為了共同利益進行報複;他們伺機進攻,平時卻麵帶微笑。”


    載上它的擁有者的“敏捷”號起航離開了藏身的小港灣,向寬闊的海洋駛去。


    秦朗獨自坐在船頭,他做在一張舒適的躺椅上,身邊的小桌子上擺放著美味的點心和可口可樂。他抬頭向四周張望,大海平靜無奇,傍晚的天空沒有一片雲,太陽徐徐落山,雄偉壯觀的景象能煥發任何一雙無望眼睛的光彩。


    但對秦朗來說,這個壯觀其實毫無意義。能讓軍火商人感到快樂的隻有一件事,交戰雙方都在使用他出售的武器廝殺,而他卻在安全的地方一邊欣賞這瘋狂的一幕,一邊清點鈔票。


    他覺得他很快就可以享受這種快樂了:一個星期之前,高尼.迪亞茲被人偷走了一百五十支步槍和五萬發子彈,而現在,這些武器和彈藥已經落入反對他的農民手裏。一次武裝暴動,很可能,因此迪亞茲要求秦朗再向他提供一批彈藥。


    現在,“敏捷”號上運載的就是他要求的貨物:用於補充損失的相同數量的步槍、十五萬發子彈,以及兩挺勃朗寧設計的機槍。


    這也是為什麽秦朗會在船上的原因。其他人都不知道怎樣使用機槍,隻有他知道。所以他不得不親自承擔起向客戶演示機槍的操作方式的責任。


    順便,他還可以繼續與易水的交流——上一次,因為瑞切爾站出來攪局,所有有些話他沒有說出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即使沒有迴頭,秦朗也知道,是易水從駕駛室裏出來了。


    “你剛才念的是什麽……詩?還是詞?”


    “‘伴著恥辱的傷令人難以忘懷’?我也不知道它應該算成什麽。”秦朗真的不知道那句話應該算成什麽,或許隻能稱為“句子”。它不是他的原創。“這是查爾斯.克拉博.考爾頓[注]的作品。”


    易水不知道誰是查爾斯.克拉博.考爾頓。“我的知識沒有你那麽豐富,秦朗。”他歎息了一聲,走到秦朗身邊坐下,“上一次你說的那些,到現在我都還沒有弄明白。”


    “哪一部分?”


    “與日本的戰爭,中國真的一點獲勝的機會也沒有麽?”易水始終不能接受這種事情。事實上,幾乎所有中國人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日本被中國鄙視了上千年,如果被它擊敗,對於中國人的心理造成的打擊將遠遠超過十次鴉片戰爭,然後就會嚴重動搖他們對政府的信任與支持、並最終導致其中一些人開始嚐試推翻它。


    對於統治中國的任何政府,無論是漢族政府還是少數民族政府,輸掉一場與日本的戰爭、或者在日本的軍事威脅麵前采取妥協退讓的姿態,都是很致命的威脅。兩者之間唯一的區別僅僅在於,如果是一個漢族建立的政府,那些試圖推翻它、建立新政府的革命者就不可能再喊出“驅逐韃虜”這樣充滿民族主義色彩的口號了。


    所以易水更加不願意承認中國會被日本擊敗——盡管並不像秦朗那樣清楚這個世界會怎樣發展,但他也可以通過推測得到一個結論——他害怕它變為現實。盡管很清楚清政府既**又保守、無能而又愚蠢透頂,但他還是對挽救它抱有一線希望。


    秦朗完全理解易水。


    即使是那位十四歲時就已經出國留學接受西方教育、而且還加入了基督教的醫生孫先生,現在也還在炮製他著名的《上李鴻章萬言書》,主張進行改革——而不是革命——比他多接受了那麽多年傳統教育的易水還認為清政府可以挽救有啥值得奇怪的?


    隻不過這種想法的確已經不合時宜了。


    “我已經說過了,很遺憾,完全沒有。”安靜的思考了一會兒以後,他開始迴答易水的問題,“對於一場今年就會爆發的戰爭來說,現在做什麽都已經晚了。”


    “今年!”易水很震驚,他真的很震驚。


    “難道不是麽?”最開始的時候,秦朗錯誤的理解了他的震驚,“現在已經是一**四年了……”然後他意識到問題在什麽地方了。


    易水怎麽可能知道一**四年會有一場甲午戰爭爆發?他甚至連有戰爭的跡象都看不出來!告訴他“今年中國與日本會爆發戰爭”當然會讓他非常震驚——值得慶幸的是,這是秦朗說的,如果換成其他人,肯定會被易水當作瘋子。


    秦朗做了一個深唿吸,然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是的,今年。”他開始填補漏洞,“易水,你必須明白,一個合格的軍火商必須對世界的局勢有充分了解,並且能夠準確的判斷出哪裏會爆發戰爭。”


    “為了向交戰雙方出售武器?”


    “當然。”秦朗讚許似的點了點頭,然後他又把問題繞過去了。“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麽,現在都已經太晚了。日本已經準備好進行一場戰爭,而中國還沒有,並且大臣們目前的主要精力還是為那位聖母皇太後慶祝六十歲生日。”


    “但你怎麽可以了解這些事情?”易水強調到,“秦朗,有些事應該是秘密——”


    “百分之七十的情報都來自公開的渠道,易水。所以合格的情報人員首先必須有優秀的分析能力……當然,這並不是我們談話的重點。”如果易水繼續追究他的情報來源,秦朗的謊言就比較危險了。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現在的公開渠道究竟報道了那些與中國、日本和朝鮮的形勢有關的消息。


    他開始懷念有互聯網的時代。在網絡上搜索消息很容易,而且還總有那麽一些喜歡把自己知道而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拿出來炫耀的家夥。


    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他歎了一口氣。“總之,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今年,中國與日本會爆發戰爭,而中國必然會失敗。”


    秦朗在為沒有互聯網而歎息,易水卻以為他是在為中國會輸給日本歎息,因此他也深有感觸的歎息了一聲。“我們中國竟然連日本……那麽,秦朗,以後中國有沒有擊敗日本的希望?”


    “以後?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然後秦朗搖了搖頭,“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答案的。”


    “不,我想知道。”


    “你真的想嗎?我必須提醒你,那個答案肯定是你不願意聽到的。”


    “告訴我。”易水已經有了很不好的感覺。現在他隻希望,秦朗的答案不會是最糟糕的那一個。


    然而,既然秦朗的暗示已經那麽明顯,他的希望也不過隻是幻想而已。“很簡單,推翻現在的政府,然後建立一個強大的並且能夠有效統治全國的新政府。”秦朗輕描淡寫的說到。


    他試圖用這種方法避免嚴重刺激易水的神經——很可能,他現在還不能接受推翻清政府的思想。畢竟,即使在甲午戰爭失敗以後,改良主義也盛行了那麽一段時間。


    然而易水的反應比他預料中的好得多:他僅僅是變得更加沮喪了,而不是大聲斥責他的叛逆想法。


    過了一會兒,他小聲的問到:“連改革也不行麽?”


    “很遺憾。”秦朗搖著頭,“清政府現在就像一座從裏到外都已經腐爛了的舊房子,僅僅進行一些修補工作根本無濟於事,對於居住在裏麵的住戶來說,推dao它再建立一座新房子,才是最快捷和安全的方法。”


    “但革命……會死很多人。”易水低聲爭辯到,“瑞切爾給我請的曆史老師教了我法國、英國和美國的曆史,法國和英國的革命都死了很多人,而美國,僅僅為了廢除黑奴,也爆發了大規模戰爭……”


    “死一百人是慘劇,死一百萬人就隻是統計數字。”秦朗很認真的看著他,“而且,與死於各種意外的人相比,死於戰爭的人實在太少了。”


    “你真的這麽認為嗎?”


    “我是軍火商,你見過愛好和平的軍火商嗎?沒有戰爭我就會失業。”秦朗半開玩笑的誇張的叫到,但接著卻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你最好記住一點,自由不是毫無代價的,一個國家的崛起也同樣如此。”


    易水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可能有幾分鍾,然後站起來向駕駛室走去。


    但他還是留下了一句話。“秦朗,你有一點……冷血。”


    “謝謝你的稱讚,易水。”秦朗微笑著迴答到。他拿起一杯可口可樂,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把它全部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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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查爾斯.克拉博.考爾頓,英國作家,1780至1832,不過我還不能完全確定“伴著恥辱的傷令人難以忘懷……”是他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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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山中長大卻被認為是本世紀唯一一個從未使用過任何自動設備而獨立存活下來的天才,帶著他那台會思考的破爛電腦來都市生活,以把校長氣得吐血的成績畢業,成為一名軍校老師,他會發生什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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