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馬車麵前的卻是趙氏,她一臉喜氣洋洋,仿佛和上房之間沒有任何隔閡,見李氏愣了愣,趕緊上前親熱的挽住了李氏的胳膊,嘴裏滾出一串關心的話:“哎呀,這大冷天的,走個親戚也不容易,趕緊到屋裏,薑湯已經熬好了。”


    說著就要架著李氏朝上房走去,李氏本來就不善言辭,猛然遇到熱情的趙氏,一時之間竟手足無措起來,隻得胡亂答應:“不勞二弟妹費心。”


    這時候,陳雪嬌和陳雪如已經跳下了馬車。陳雪嬌不動聲色的向前,將趙氏擠到一邊,和陳雪如一左一右挽住了李氏的胳膊。


    “二嬸迴來了呀。”陳雪嬌笑意盈盈的朝趙氏笑。


    “本來年前就打算迴來的,怎奈鋪子裏的事情多的很,緊趕慢趕才在今日趕來,今年沒來得及和大家吃年夜飯,我這心裏呀,總是過不去......”趙氏的眼睛朝上房瞥了又瞥,說著說著,竟然有點泫然欲泣,慌忙用帕子抹了抹眼睛。


    陳雪嬌一家忍不住對視了一下目光,不知道趙氏唱的是哪一出,不過這演技可算是到了家。


    陳子長的鋪子經營不善,貪小便宜被客商坑了一筆,早已經在白土鎮傳了個遍。他們不迴來過年,和這事情有很大的關係,趙氏這樣說頗有點掩耳盜鈴的意味。


    陳雪嬌正疑惑趙氏為何這樣洗白呢,就見陳老太太挪著步子手裏端著一碗肉從鍋屋走了出來。


    陳雪嬌便明白過來,原來趙氏是做樣子給陳老太太看呢。


    陳老太太臉上掛著笑,見陳雪嬌一家站在門口,竟然沒有翻白眼。反而是一臉的溫和。這倒不是陳老太太忽然轉了性子,而是老二一家迴來給陳老太太帶來莫大的喜悅,喜悅到連大房一家在她眼裏也順眼多了。


    不過,陳老太太經過趙氏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一收,狠狠瞪了趙氏一眼,嚇得趙氏渾身直打哆嗦。


    “大嫂子。你福氣好。瞧你兩個閨女,出落的越發水靈了,特別是雪嬌。更是一個大姑娘的樣子了。”趙氏看向陳雪嬌和陳雪如姐妹倆,兩姐妹亭亭玉立站在李氏身邊,雖然不施粉黛,卻眉目如畫。猶如冰雪裏兩株傲然綻放的胭脂紅梅,說不出的嬌俏和清麗。


    趙氏想到雪姚像豬一樣肥碩的身子。雪妙死不悔改心心念著貨郎,心裏刺疼刺疼的猶如著了火,卻強忍著嫉妒稱讚大房兩個閨女。


    李氏還沒來得及搭話,就見已經走到上房屋簷下的陳老太太。扭過頭衝趙氏喊:“老二媳婦,你去屋簷下割塊肉下來。”


    “這就來!”趙氏朝李氏歉意一笑,揮著帕子緊緊朝屋簷下奔去。


    陳雪嬌朝上房看去。明亮的燈光下,隱約透出人影綽綽。時不時響起陳老爺子的歡笑聲。


    怪不得上房這個時間點便掌了燈,原來是二房一家以及陳子貴迴來了。


    以往上房都是到天黑才點燈,每次也就點半個時辰,基本上都是抹黑吃飯、洗漱、脫衣,按照陳老太太的話說是省燈油。


    不過,老二一家迴來,似乎和大房一家沒有什麽關係。


    不過,陳雪嬌眼珠子一轉,悄悄對李氏咬耳朵:“二叔一家迴來倒是好事,老太太高興了,說不定就不在亂罵叨了。”


    自打老二一家不迴來過年的消息傳到陳家,陳老太太便天天在院子裏罵罵叨叨,看啥不順眼,指啥罵啥,院子裏就沒有安分的時候。


    對於這,陳雪嬌一家也無可奈何,誰讓她是長輩哪,你若是去管她,她又沒有罵你,傳出去倒會落得一個不孝的名聲。陳秀才好歹是一介書生,若是被扣上不孝敬繼母的帽子,還怎麽在十裏八鄉走。


    “說的也是。”李氏含笑點了點頭。


    陳雪嬌和陳雪如便簇擁著李氏、陳秀才進了屋,陳齊安在院子裏帶著陳齊平和石頭搬運馬車上的東西。


    今年陳雪嬌家給李家的節禮比以往哪一年都豐厚,有來就有往,李家給陳雪嬌家的迴禮自然不薄。


    有幹木耳、猴頭菇、山核桃等山上出產的土屋,又有老母雞一對,鴨子兩隻,半腔羊自家養的畜類,除此之外,還有李家做的桃膠糕、紅薯幹、麥芽糖等零嘴,李大年還給了陳齊平一對活野兔。


    陳齊平高興的抱著兔子走來走去,嘟囔著要給兔子做個籠子,有愁這麽冷的天拿什麽養它們。


    “地窖裏頭有白菜和蘿卜,讓石頭拿來給它們吃。”陳雪嬌就笑著給陳齊平出主意,看那兩隻兔子尤其可愛,點了點陳齊平的頭,“你既然養了,就要好好養,不然咱們就吃兔子肉。”


    “不許吃它們。”陳齊平趕緊將兔子抱進懷裏,一疊聲喚石頭,要去地窖挖白菜,他為了兔子,倒是不怕冷,穿著小靴子要親自去。


    “小心凍傷了腳,穿上襪子。”李氏一臉寵溺的看著小兒子。


    他們去走親戚時,屋裏的火盆沒有滅掉,就擔心迴來後屋裏冷的受不住。


    屋子裏暖烘烘的,坐了半天的馬車,雖然馬車裏放了被子,身上裹了厚衣裳,可畢竟走的是山路,風大雪急,陳雪嬌依舊被凍的手腳冰冷。


    一向不怕冷的雪嬌都這樣,更何況怕冷的雪如了。


    陳雪嬌脫了外麵的打毛衣裳,就從抽屜裏摸出凍傷膏遞給雪如:“姐,塗一些在手上,好容易養好的手,這次別再被凍傷了。”


    陳雪嬌搓了搓手,感激的望著妹妹。


    李氏掏了掏火盆,重新擱了幾塊炭,又拿了陳雪嬌在徐州府買的百合熏香放在裏麵,拿起籠子罩上了,然後走出屋子去整理李家送的迴禮。


    屋子裏很快彌漫起清甜的香氣。


    陳雪嬌燃氣爐子,燒了一壺開水,趁著水沒有燒開的空檔。便坐到踏上,拿起趙一鳴送的墨刻本子看了起來。陳雪如則坐在一邊納鞋底,那鞋底漿了一層又一層,針腳又厚又密,一看便是給韓行健做的鞋。


    陳雪嬌看到精彩處,入了迷,卻沒有聽到爐子上的水咕咚咕咚響個不停。


    “水開了。”不知何時。李氏從外頭進了屋。手裏提著茶壺,笑著對陳雪嬌道,“那墨刻本字那麽好看哪。你要是喜歡,我看哪天讓你爹帶你去聽書,那說書先生說的不比墨刻本字精彩?”


    陳雪嬌放下墨刻本字,脆生生的道:“等咱們搬到鎮上。我就可以去茶館聽書了。”


    李氏不是個古板的人,白土鎮一帶雖然允許女子出門、做生意。可願意讓自家閨女去聽書的卻沒有。


    陳雪嬌幫著李氏拿來幾隻碗,擱上茶葉,泡起茶來。


    泡完茶,陳雪嬌又從櫃子裏拿出各色果子、蜜桔、酥梨、瓜子、花生攢了一盤子。擺放在桌子上:“姐,納鞋底久了眼睛疼,你先喝茶吃果子。”


    陳雪嬌喜歡在冬天吃梨。坐在暖暖的屋子裏頭,渾身熱乎乎的。一口凍梨下肚,別提多舒爽了。


    “娘,我今天聽大舅媽和你說我大壯哥,說是他看上了蜻蜓,是真的假的?”陳雪嬌吃了一口凍梨,這話便問出了口。


    實際上,這話本不該陳雪嬌問的,可她實在忍不住,加上屋裏沒有旁人,隻有李氏和陳雪如,所以陳雪嬌便沒有什麽顧忌的,隨口便問了出來。


    “就你耳朵靈。”李氏坐在踏上,佯裝瞪了陳雪嬌一眼,嗔道,“人小鬼大的,這是你小孩子家家該關心的事麽。”


    陳雪嬌曉得李氏隻不過這麽一說,便抱著李氏的手臂撒嬌:“娘,你快告訴我嘛,我隻在你麵前這樣,在外麵我是再也不會亂問亂說的。”


    李氏心裏頭想,自家二閨女還是小,說到嫁人、成親之類的事情給個孩子一樣,一點都不曉得臉紅,想了一會便道:“聽你大妗子的口氣是這樣的,可你大壯哥還沒有鬆口呢,也不知到底有沒有這麽一迴事。”


    “我大壯哥沒有鬆口?是我大妗子沒有問他吧?”陳雪嬌一針見血的指出。


    這種事,大壯怎麽能說出口,父母不問,大壯總不會直接說“我看上了黃蜻蜓”,這話若是真說出來,對蜻蜓的名譽有很大的影響。


    恐怕大妗子也不會主動問大壯,隻怕這會子她在裝糊塗,陳雪嬌聽到喬氏話裏話外透露出她心裏頭鍾意鎮上徐家的大丫頭。


    “唉,這事情夠愁的,你大年哥和你表嫂子以前雖然不認識,可相看那會兩個人都滿意,這婚後日子過得就甜蜜。你大妗子現在看中徐家丫頭,那丫頭能幹賢惠,過日子是一把好手,可就是不知道你大壯哥喜歡不喜歡。”李氏便歎氣,大壯是她侄兒,她的關心完全是出自一片真心,“若兩個人喜歡這日子過得就好,若是不喜歡,那日子可糟心了。”


    “賢惠能幹,樣貌好,蜻蜓並不比徐家丫頭差呀。”陳雪嬌認識鎮上徐家丫頭,徐家就在大槐樹街上開了一家彈棉花鋪子,陳雪嬌去鎮上經常見到那丫頭伏在案子上撥算盤。


    “說是這樣說,徐家卻是四角俱全。”李氏隱晦的說。


    所謂的四角俱全,這便意味著喬氏嫌棄黃蜻蜓沒有娘了。陳雪嬌心下一片默然,四角俱全確實是說親時候考慮的因素之一,黃蜻蜓沒有娘不是她的錯,甚至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情,可在說親時卻是一道不大不小的障礙。


    一般四角俱全的人家,都想找個四角俱全的人家結親,喬氏也不例外。


    “隻是不知道蜻蜓喜不喜歡大壯哥。”一直不說話的陳雪如,忽然開了口。


    是啊,方才一直說大壯,倒忽略了蜻蜓。


    若是黃蜻蜓同樣對大壯有意,想必即使喬氏在不願意,最後也會答應,因為李家本來就不是那等刻薄的人家。


    “雪如說的是。”李氏就同兩個女兒展開心跡,“當時我答應韓家這門親事,其中很重要的一點便是雪如和行健打小就認識,脾性什麽的合得來。若是兩個人一點心意都沒有,別說是韓家,就是家財萬貫的人家,我也不答應。”


    “雪如是這樣,以後雪嬌說親也是這樣......”


    “哎呀,大嫂子,還是你們屋裏暖和哈,我那屋裏都給冰窟窿一樣。”一聲大嗓門打斷了李氏的話。


    不請自來,整個陳家大院獨屬張氏。


    “四弟妹有啥事?”李氏端坐在軟榻上,沒有起身。


    陳雪嬌和陳雪如自然跟著李氏,沒有起身,也沒有讓座,更不會上茶。


    “你們真會享福,這屋裏都是香味。”張氏卻不管有沒有人招唿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撚起桌子上的瓜子就嗑。


    “四嬸,到底是啥事?你嗑瓜子,滿地的皮你給掃啊?”陳雪嬌毫不客氣的將瓜子盤移了移。


    倒不是她心疼這些吃食,而是張氏吃慣了,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來他們屋子,最後會發展成蒼蠅一樣,攆都攆不走。


    張氏尷尬的搓了搓手:“爹讓我來請你們去上房吃飯。”


    陳雪嬌一家並不想去上房吃飯,再說,中午在李家吃的非常豐盛,他們一點都不餓。


    “你們上房人多,我們就不去了。”李氏看了陳雪嬌一眼,便開口迴絕了張氏。


    “行,你們不去,待會自己給爹說,那我先走了。”張氏嘴裏說著,卻並不站起身子,還往椅子裏頭靠了靠,忽然神神秘秘的朝李氏眨眼睛,“大嫂子,今天你去走親戚沒看到好大一場戲啊,二嫂一迴家就被老太太吐了一臉唾沫,罵她是喪門星,霸著二哥不讓迴來......”


    李氏卻對這不感興趣,一臉淡漠的笑,隨口迴了一句:“老太太就那脾氣!”


    張氏臉上顯出失望來,訕訕的笑道:“雪妙那丫頭沒有迴來,說是在丁府陪雪姚,你沒見,老爺子一聽二嫂提雪妙就發火,那個死丫頭虧著沒來,慣會掐尖要強。”


    李氏、陳雪如、陳雪嬌對上房的事情一點都不感興趣,李氏和雪如性子綿軟,隻得忍著不耐聽張氏說。


    陳雪嬌卻早早不耐煩,看張氏這架勢,是打算說到擺飯。


    “四嬸,你傳個話還不迴去,你不怕奶罵你啊。”陳雪嬌實在忍無可忍,便抬出了陳老太太。


    果然,張氏一聽到陳老太太,猶如貓見了老鼠,忙不迭抬抬屁股,站起身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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