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陳雪嬌猜的一模一樣,陳雪妙和貨郎私會時,並不是一個攀在樹上,一個站在地上。而是趁著夜深人靜,各房熄了燈,陳雪妙遞了暗號過去,貨郎攀上樹順著牆壁跳進院子裏,兩個人便在菜園子後頭的隱蔽處私會。


    先前卻沒有這般大膽,多半是貨郎挑著擔子裝作賣貨的樣子,在陳家門口逗留幾個時辰,陳雪妙便去他攤子上挑揀水粉、頭油,趁沒人的時候調笑幾句。最多的是,兩個人趁人不注意,一個拿著荷包,一個拿著脂粉,互相遞到手裏,那手便放在擔子下麵不鬆開。


    後來,兩個人便發展到夜晚就在陳家院子裏私會。


    一開始,陳雪妙擔心會被爹娘發現,不打死她也得讓她脫層破。陳子長是個不管事的,在他心裏頭,養閨女就是拿來換銀子享福的,雪姚和雪妙兩姐妹是死是活與他不相幹。趙氏倒是個慈母,對雪妙的事情一向上心,心心念念指望她嫁個好婆家,隻不過這些日子以來,她在婆婆麵前失了麵子,自身尚且泥菩薩過江,一天天的在婆婆眼皮子底下勞作,累的都喘不過氣來,哪裏還顧得上閨女。


    陳雪妙半夜從房裏出來,趙氏那般警覺的人應該能夠發現,怎奈陳老太太自打聽說趙氏在徐州府夜也需要人伺候的,便在心裏頭給趙氏記上了一筆,整出了一番新花樣,充分擺起婆婆的款,把陳老爺子打發去和陳子長一起睡,命趙氏夜裏就睡在她屋裏的地上,隨時隨地伺候她。陳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未免起夜多。趙氏接連伺候了幾天,便累的渾身散了架,更加無暇顧及雪妙。


    陳子長不在家,趙氏又忙的焦頭爛額,陳老太太光顧著整治趙氏,陳齊林悶在屋裏讀書不出來,陳雪妙從未有現在這樣自在過。不用在徐州府一樣學規矩。不用被姐姐接到丁府硬著頭皮和富家女攀交情。更不用天天聽趙氏嘮叨嫁入富貴之家的生意經。趙氏不曉得還要多久能迴徐州府去,自覺地虧欠了雪妙,對她從不缺銀錢。除了被陳老太太搜刮去的釵環衣裳銀子,剩下的零碎俱都給了她。陳雪妙一不用幹農活家務,二不用繡花裁衣,隻每日打扮的鮮亮光潔。在院子裏走動便成。


    陳雪妙在豆角架下等了許久,一根簪子要折彎了。還不見貨郎進來。想出聲喊一嗓子,又怕驚醒了旁人。


    “翠兒,你過來。”陳雪妙朝站在北牆根下的翠兒招招手,翠兒左右張望了一番。邁著碎步跑到雪妙麵前垂下頭,“你去外頭看看咋迴事,三郎哥哥怎麽這麽時候還不到。”


    翠兒的臉在月光下冷冷發白。因為害怕瑟瑟發抖。


    “你去還是不去?”陳雪妙因為沒有在約定的時辰見到貨郎,心裏猶如貓抓一般。站立不寧,見翠兒如此膽怯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跺著腳逼著翠兒去大門外頭。


    翠兒隻得去了外頭。


    這邊廂,在陳齊安的帶領下,陳雪嬌、大蛋、二蛋、三蛋、齊平幾個人捉住了貨郎,貨郎一開始沒命的掙紮,他力氣雖然很大,可也敵不過人多力眾,三下兩下便被製服了。貨郎見掙脫不得,便發狠話叫囂:“你們知不知道抓的是誰?大爺我往衙門口一站,哪個敢上前,就憑你們幾個小毛孩,還想跟我鬥。”


    陳雪嬌見他這個樣子,冷笑一聲:“我竟不知道你有這樣大的本事,我且問你,大晚上的,你爬我家的牆頭幹甚,是想偷雞還是想摸羊。”


    大蛋幾個先前聽見貨郎的狠話,心下未免膽怯,被雪嬌這番話一點,把貨郎按的更結實了。


    貨郎見幾個孩子不是那般好哄騙的,便開始軟言軟語求情。


    陳雪嬌幾個不予理會,便押著他進了院子,陳雪娃先跑去上房叫醒陳老爺子。


    翠兒見陳雪嬌幾個壓著個人進了院子,雖然那臉被遮住了,可看身上的衣服,可不就是雪妙等的貨郎,胸口一突,捂著嘴生生把尖叫聲壓進嗓子眼裏。


    那貨郎發現了翠兒,剛想出聲喊救命,便被齊安堵住了嘴,翠兒捂著嘴,扭身便要跑。


    “翠兒,你站住。”陳雪嬌斷喝一聲。


    石頭聽見動靜,先從北廂房走了出來,見自家小主子押著個黑衣男子,便知道有情況,趕緊上前幫著按住了。


    院子裏一片熱鬧,除了上房陳老太太和陳老爺子已經入睡,其他各房都剛熄燈,聽見雪娃喊”抓賊“的聲音,紛紛點燈披衣走了出來。


    “哎喲喲,可不是真有賊。娘天天說我偷吃雞蛋,我說是賊偷的,她還不信把我罵的臭死,瞧瞧,這不是賊是個鬼?”張氏一驚一乍。


    “這到底咋迴事?”李氏趕了過來,拿眼睛問雪嬌,身後跟著雪如和靜好,見地上躺著個小子,便讓雪如和靜好迴屋去了。


    陳雪嬌剛想迴答娘的話,便被從上房趕來的齊林打斷:“爺和奶說把賊押去上房問話。”


    一行人便押著貨郎去了上房。


    到了上房門口,賊咬了大蛋一口,大蛋吃痛鬆開了手,貨郎趁機便要跑,被石頭和陳子富死死拌住了。


    上房燈火通明,陳老太太和陳老爺子披著衣裳坐在床上,一人手裏還握著一杯熱茶。


    “是咋迴事?”陳老爺子喝了一口茶,出聲問。


    這麽多年,陳家可是一件東西都沒有被偷過,猛然間聽說有賊,陳老爺子直覺是孩子們看錯了。


    畢竟在茅山村經常會來一些要飯的、逃荒的,特別是秋天,幾乎每隔幾天便會有。這些要飯的逃荒的不管走到誰的門口,都能討來幾塊饅頭幾碗飯,平時陳家遇到這樣的人也不少,就連一向孤寡的陳老太太也會拿出饃和菜出來,在鄉下人淳樸的觀念中。接濟窮人會是積福,下輩子等得到福報。


    “爺,我每天看書到夜裏,這兩天經常聽到菜園子北邊有人翻牆,今兒出去一看,倒是抓住了個人。”陳齊安言簡意賅。


    “這人正順著樹往上牆上爬,被我們幾個捉住了。”陳雪嬌補充道。


    陳老爺子微微皺了皺眉。那些逃荒的或者趕路的。到了晚間都會找個避風的牆根休息。可這個人竟然順著樹爬牆,實在太蹊蹺了。


    “你抬起頭來。”陳老爺子的聲音波瀾無驚。


    貨郎一開始把頭緊緊縮在衣服裏,聽見陳老爺子的聲音。戰栗了一番,扭扭捏捏抬起了頭。


    方才在外麵,院子裏太黑,李氏、蔡氏、張氏等人都沒有看清楚賊人的真麵目。待到燈光下看清楚了,不禁大吃一驚。


    “哎呀。咋迴事,這不是......這不是整天叫賣的貨郎嗎?”張氏第一個咋胡起來,說著便向前推了推貨郎,“上迴我在你那裏買的香粉。你還多饒了一盒子頭油,我隻當你是個好的,你咋地偷起我們家的東西來了。”


    李氏則和蔡氏對視一眼。搖頭歎息。


    屋子裏的人對貨郎並不陌生,自打年前開始。他便出現在茅山村賣胭脂頭油,整個村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喜歡光顧他的生意。


    “娘,我總說你冤枉我偷吃你的雞蛋,今兒我可算是洗清我的清白了吧。”張氏張著雙手向陳老太太賣好一攤。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陳老太太朝張氏翻了個白眼。


    “這到底是咋迴事?貨郎,我且問你,我家幾個孫子是不是在牆頭上把你拽下來的?”陳老爺子不相信一向在村裏溜達的貨郎竟然是個賊,他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貨郎坐在地上,一張臉憋的通紅,死活不出聲。


    “爺,是我和齊安哥把他拽下來的。”大蛋代他開口,方才被貨郎咬了一口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陳老爺子看了貨郎一眼:“你爬我家的牆可是為了拿啥東西。”


    陳老爺子是個厚道人,沒有說偷,隻說拿。


    貨郎見這麽多人看著自己,梗著脖子,嗆聲道:“誰稀罕偷你家的東西!”


    貨郎的態度沒有惹惱陳老爺子,倒把陳老太太惹惱了:“你不稀罕我家東西,你偷摸翻牆進我家幹啥?”


    陳老太太一出聲,貨郎便不再說話。


    “你倒是說說看,啊,你不說是吧,行,子富,你去把村正叫來。”陳老太太招招手叫來陳子富。


    “叫村正幹啥?這點小事還找人家。”陳老爺子盯了一迴貨郎,想了一番,最近家裏沒丟東西,且看貨郎的樣子,似乎有難言之隱,不像個盜賊,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先不敢傳揚出去。


    屋子裏一陣沉默。


    “這小哥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生的又這樣好,我看進咱們家不像偷東西的,倒像是......”一直沉默不語的趙氏突然嗤嗤一笑,看了看陳老太太,目光一掃,瞄到了李氏身上,“大嫂子的屋離菜園子進,如今靜好和雪如年紀都大了,雪如剛訂了親,這小哥就從北牆翻過來,傳出去,這可怎麽好。”


    趙氏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你說啥?你在胡扯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李氏豁的轉過身子,握緊拳頭,衝趙氏齜牙。


    這個趙氏,心如蛇蠍,都被陳老太太磋磨到這番境地了,依舊喜歡攪起風浪。她說這話無非兩層目的,一是惡心一下大房,雪如定了一門好親讓她一直咽不下這口氣,二是討好陳老太太,隻要等作踐大房,陳老太太便會跟著高興。


    “二嬸這話說得沒憑沒據,你別忘了你還有個雪妙,你總想害人,你瞧瞧你哪一次不是害了自己。”陳雪嬌惡狠狠的說。


    話音剛落下,就見門簾子被掀開,一抹銀紅色的身影飄了進來。


    “三郎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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