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大嫂她打我,照死裏打,你瞧瞧我的臉。”


    一行人被陳老太太叫到上房,文嫡原先被李氏打的消了氣焰,在作坊隻站著不動,被陳老太太搖晃兩下,把剛咽進肚子去的哭聲又湧了上來,捂了臉嚎啕起來,哭得肩膀抖個不住。


    “怎底下這樣重的手。”陳老太太氣得麵皮紫漲,把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擲了出去。


    她今兒打算讓文嫡迴段家去,沒個出嫁閨女在娘家過節的道理。吃罷早飯,文嫡便出了上房,陳老太太忙裏忙外給文嫡準備節禮,遠遠瞧見春姐掩了臉從院子裏奔進來,迎上去剛想問,便見春姐哭成淚人兒一般,在一仔細問,知道文嫡被李氏打了,心裏驚覺不妙,邁了小腳跑到作坊。


    現在見文嫡站在她身邊哭成個淚人,一口濃痰卡在嗓子裏頭,朝李氏身邊吐了一口,眼睛裏都能冒火星子,狠跺了兩下腳,看看文嫡一付可憐模樣,又見李氏不像平日低眉順眼的樣子,嗓子裏咳嗽一聲揚聲兒道:“這樣的兒媳婦咱們陳家不要也罷,我這就去李家莊,找親家說道說道,看看她養的什麽好閨女兒,把我的閨女打成這個樣子。”


    陳老太太說著站了起來,斜著眼睛看向李氏。陳老太太是個洋槍銀蠟頭,外頭是個石的,內裏是個空殼,若是真的去李家莊找李老太太理論,她還真不敢,她又不是個蠢的,那李家莊又不是陳家大院,由著她橫。


    憑心而論,文嫡的性子陳老太太是知道的。李氏的性子陳老太太也了解的透徹,一定是文嫡說了李氏什麽不好聽的話,觸犯了李氏的底線,才讓李氏這麽狠的打了文嫡一頓。但陳老太太不是一般明理的老太太,盡管心裏頭明辨是非,可在感情上還是偏向自家閨女,她認為李氏你是當大嫂的。就要有個大嫂的樣子。小姑子不是你能打的,即使小姑子犯了天大的錯,你也要忍著包容著。


    李氏站著不說話。高昂著頭。


    文嫡哭的就像清明節上墳一般。


    “奶奶不用去李家莊理論去,李家莊難不成是那衙門不成,還要給咱們評判是非。”陳雪嬌搶在李氏之前開口了,“姑姑嘴皮子上下一碰。青天白日便汙蔑人清白,我們家開了作坊。請些大娘大嬸來做活,好歹賺個零花錢,姑姑竟然進門便汙蔑是做那不正當生意,我就想問姑姑。作坊就在院子裏頭,你哪隻眼睛看到不正當生意出來?”


    陳雪嬌這話一出口,圍著門口給李氏壯膽的女工便七嘴八舌議論開來。話裏話外透著對文嫡的不滿。蔡氏站在李氏身後,聽了雪嬌這話。冷眼瞧著文嫡,心下一陣快意,這個小姑子真該打,她越活腦子越進水了,這話是她能說的。這樣的話,就算別人說了,作為陳家的人都要去辯解嗬斥,她自己作為陳家嫁出去的閨女竟然說出這話,她這何止汙蔑的是大房一個,是一竿子打翻了陳家所有的人,那作坊就在陳家院子裏,這話傳到外頭,若是別人信了,陳家的一門閨女還想嫁不像嫁人了。


    “沒有你這個丫頭片子的事情。”陳來太太聽了這話心頭一跳,她隻曉得文嫡惹惱了李氏,可不曉得到底是怎麽惹惱的,此時聽了雪嬌一番話,曉得定然是說了汙人名節的話,心下自先理虧起來,朝雪嬌冷冷一撇,“你個小人家家懂得什麽?大人在這裏說話,你該去哪裏就去哪裏,不要在這裏湊熱鬧。”


    陳雪嬌虛指了一下鴨蛋作坊:“怎麽不管我的事,這作坊是我們家開的,我也是大房一份子,這事情牽扯到大房名節問題,我怎麽就湊熱鬧了。奶,剛才姑姑還沒有給我娘一個說法,小姑子汙蔑長嫂到底是個啥罪名。”


    “你......”陳老太太心內氣苦,把桌子上的茶碗朝李氏一擲,李氏躲也不躲,茶碗在李氏腳下滴溜溜打個轉兒,碎了一地碎瓷片,李氏眉毛都不抬一下,陳老太太拍了一下桌子朝李氏喊,“這就是你教的好閨女!”


    文嫡見陳老太太為她做主,開始抖了起來,叫囂著:“娘,依照大嫂這樣的性子,擱在別人家早把她休了。”


    李氏見文嫡和陳老太太把矛頭指向了雪嬌,輕描淡寫來了一句:“擱在別人家的?意思是擱在段家?”


    蔡氏掩袖子想笑,忍住了。


    陳雪嬌看向李氏,不禁佩服李氏的沉著,這句話太有殺傷力了。


    果然,剛才還一副狼哭鬼叫的文嫡,突然間偃旗息鼓了。隻顧怔怔的坐著,說道段家,她隻覺天眩地轉,哭也哭不出來,兩聲一嗚咽,嗓子眼裏吐出一句:“段家就是抬了八抬大轎,我也不想進他們的門。”


    陳老太太狠狠瞪了李氏一眼,如今的段家,別人不曉得,陳老太太卻是曉得的,現在提到段家簡直是戳文嫡的心窩子。


    文嫡為啥八月節快到了,依舊不願意迴段家,不是她不想迴,而是她和女婿鬧翻了臉,女婿狠心要寫休書,文嫡氣的趁著送八月節禮跑迴娘家,放話段家若是不去接再也不迴去。這兩天,陳老太太和陳老爺子愁的整夜睡不好,昨個派了齊林去段家說項,心想齊林好歹是個童生頭名,段家看在齊林的麵子說不定就來接文嫡迴去了,沒成想段家親親熱熱招待了齊林,一句都不鬆口接文嫡的事,隻說讓陳家把秋姐送過去,半句都沒有提文嫡。


    這事怎好喧嚷,沒成想被文嫡剛才一句話宣泄了出來。


    陳老太太瞧著李氏,一雙眼睛刀子似得,到底段家要休文嫡的事,李氏曉得多少。


    眼見著鬥不過大房,陳老太太又使上了她的殺手鐧,一哭二鬧三上吊。


    “後娘難當呀,我這當後娘的人,連自個的親閨女都護不住了。”陳老太太摟著文嫡心肝肉的大哭起來,“你嫁進陳家這麽多年,我碰你一根指頭了,還是碰你一根頭發了,你翅膀硬了開始不把我放在眼裏了。這麽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現在你分家了,你不僅嫌棄我這個糟老婆子了,你就連我這出嫁閨女都不放在眼裏了,不就和你有幾句掰扯,你竟然那麽毒的心思,把她打成這樣。”


    陳老太太一行哭一行罵,文嫡也跟著哭,不時用怨毒的眼神看著李氏。


    這事情明明是文嫡不對,出口汙蔑李氏的話,到了陳老太太嘴裏,倒成了長嫂容不下小姑子了。


    “娘......”見陳老太太一哭,李氏心裏倒有些不是滋味,反正她對文嫡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一個院子住著,也不可能和上房不打交道。


    陳雪嬌就扯了扯李氏的袖子,怕李氏心裏一軟,很快原諒了文嫡,這樣一來,之前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說不定陳老太太還會借此訛詐一筆呢。


    陳老太太的意思不就是想替文嫡開脫嗎?那別的話不說,隻說文嫡的事情。


    “姑姑,你說說看,你剛才在作坊到底說了啥,惹得我娘生那樣大的氣?連奶也跟著生氣了。”陳雪嬌就問文嫡。


    文嫡和陳老太太聽了這話一愣,本來他們以為,借著陳老太太的鬧騰,把文嫡和李氏吵架的事情摘出,沒想到饒了一大圈,又被陳雪嬌饒了迴來。


    這個死丫頭,真不曉得是怎麽長的,不好鬥呀。


    見文嫡不吭聲,陳雪嬌繼續說道:“姑姑你難道忘了你說的都叫什麽話,奶也知道我娘是啥人,這些年待你咋樣,人人心裏有一杆秤。我娘平時對姑姑咋樣,也是大家看在眼裏的,若不是姑姑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娘能打她。上迴,春姐拿燈油燙齊平,我娘都忍下來了,這次為啥沒有忍下來,就是因為這事比燈油燙人還嚴重。”


    “是的,娘,您瞧瞧文嫡說的那叫啥話,咱們作坊裏頭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她就那樣拿話說人家,若不是被我堵住了,別人還不撕爛她的嘴。”李氏附和陳雪嬌,“我若是放縱她,別個不說我,隻怕頭一個說我不懂得勸妹妹的便是娘了。”


    聽到這話,陳老太太和文嫡俱不出聲,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看。


    “你可當一迴大嫂了,對她你就下這樣重的手,你讓她怎麽迴段家。老大媳婦呀,你忒毒辣的心思哇。”陳老太太沉著臉,看向文嫡鼓鼓的腮幫子,又是一陣心疼。


    “幹啥呢,一天到晚吵吵,你也不嫌累,那麽大年紀了,天天不服老的到處管事。”一聲斷喝,陳老爺子進了屋子。


    事情的經過,他早已經知道了,心下除了恨文嫡說話不經過腦子外,對李氏沒有說任何埋怨的話。


    “老頭子,你來的正好......老大媳婦把文嫡打成這樣……”陳老太太朝陳老爺子抹眼淚。


    陳老爺子淡淡掃了一眼文嫡,笑著對李氏道:“你作為長嫂,妹妹不聽話,自然可以管教,讓你費心了。”


    李氏道:“不敢。”


    陳老太太氣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還想說什麽,便被陳老爺子狠狠剜了一眼。


    陳老太太隻得忍下了氣,揮揮手叫張氏:“老四媳婦死哪裏去了,還不快給你妹妹煮幾個雞蛋,滾一滾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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